十月十七号下午,顾茂和王雪琴从桥市回来了。
王雪琴一到家就给程渊打了电话，让他晚上来吃饭。
顾茂按着他开了四个多小时有点僵硬的老腰，问她：“闺女电话你打了吗？”
王雪琴没打：“程渊都回来,她还能不回来啊！”
顾茂咂嘴：“你可幸亏没生个儿子。”这要生了个儿子，那她闺女妥妥的就是被嫌弃的份。
心疼闺女！
王雪琴嘁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超市买菜了，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等王雪琴一走，顾茂拿出电话，嘴里哼哼：“你不疼闺女，我疼！”
电话接通,那头,顾黎咯咯直笑：“你们就这么想我啊，我妈电话刚挂,你的电话就来了。”
顾茂：“……”
口是心非的老婆子！
这两天,顾黎晚上都没去程渊那住，因为她把程渊直接带回了她家。
等电话挂上，顾黎眼皮一掀,暗叫不好,她赶紧给程渊拨了电话过去,程渊刚从楼里出来准备去另一栋楼去上课。
电话里,顾黎急的声音都变了：“你昨晚洗的衣服早上收了吗？”
程渊双脚当即定住，他哎呀一声：“我忘了！”不是忘,而是昨晚洗的衣服早上没干，他就没收。
顾黎挠头了：“那怎么办,我爸妈回来了，这要是看见你的、那不……”就知道他在她家睡了？
阳台上，顾茂擡头,看着那挂在衣架上的黑色内裤在晃神。
他不在家，也没人给他洗内裤呀……
而且，他好像也没有黑色的内裤呀……
再说了，这内裤的大小好像也不是他的号呀……
所以呢？
顾茂暗骂一句：“臭小子！”居然、居然、居然……!!
好气好气。
有种自己家田里的白菜被隔壁老王家养的一头漂亮的猪给拱了的烦躁感！
“哼，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嘀咕完，顾茂又骂了一句“臭小子！”
骂完‘臭小子’，顾茂又骂了句：“死丫头！”
就这么一句“臭小子”接着一句“死丫头”。
他都坐在沙发上半天了，可眼神还一个劲地往阳台上瞄，蓦地，他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
这要是被他家那口子看见，还得了？
顾茂把那黑色内裤给揉成团，塞到了顾黎的枕头底下，走到门口，顾茂又折回去，他又把那可怜兮兮的一团黑色给塞到了顾黎的衣柜抽屉里。
快六点的时候，程渊和顾黎回来了。
王雪琴在厨房里做饭，顾茂黑着脸坐在沙发里。
顾黎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妈？”其实相比被顾茂知道，顾黎更怕被王雪琴知道。
所以当她开了厨房门，听见王雪琴那一句带着笑意的‘呼唤’：“回来啦”的时候，顾黎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去。
程渊呢，走到客厅的沙发边，随着那声“叔叔”喊出口，他眼皮跳了一下。
因为顾茂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呢。
程渊杵在那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顾黎可好，从厨房里跑出来，甜甜地喊了声：“爸～”
她爸呢，眼神终于从程渊脸上给移到她那‘缺.心.眼.子.’的闺女身上。
随着顾茂眼神的掠开，程渊微微松了一口的同时，心又揪起来了。
当初王雪琴打在顾黎脸上的那两巴掌，到现在还让程渊心有余悸呢。
尽管顾茂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可他那眼神，跟揣了把刀似的，程渊下意识的就把顾黎给揽到了身后。
顾黎呆怔了一下，一脸的无辜相，她看了一眼拉着她胳膊的程渊，又伸了脖子透过程渊护鸡仔般的手臂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顾茂。
当顾黎看见抱着双臂，一脸阴沉表情的顾茂时，她那微微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去。
顾黎余光往阳台上瞟，没了！
呵呵。
还是被发现了呀！
被他爸顾茂发现了呀！
顾黎嘿嘿做掩饰：“爸，怎么了这是？”
以她对她爸的了解，绝对不会把这事放在明面上说，就算被训一顿，那也肯定是在背地里。
果然，顾茂哼了一声：“开车开累了！”
程渊：“？”
顾黎顺着他的话，接道：“那你去屋里床上躺一会儿啊，等吃饭了，我叫你。”
顾茂哼哼，把脸偏过去，不理她。
顾黎决定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让他那个接受不了现实的老父亲好好冷静一下，于是，她把程渊给拉走了。
顾茂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两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进了卧室，他气地嘴角抽了抽。
程渊呢，他是真的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进顾黎的房间，虽然现在顾黎是安全的，可他今晚是肯定不能呆在这了，万一他走了，顾黎再被打……
他一着急，脱口而出：“要不你晚上去我那吧！”
顾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伸出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程老师！”
都敢在她父母眼皮子底下把她带回家，这还不厉害啊！
可程渊哪里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哦！
他就要伸手去拧门把出去，顾黎一把按住他的手，低着声地嚷：“你干嘛去？”
程渊一脸认真：“我去承认错误。”
承认错误？
顾黎翻了个白眼：“承认什么错误？啊？”她来气了：“不该和我上.床？”
她说话太过直白，程渊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还瞄了一眼关上的门。
顾黎擡手把他的手给打掉了，她哼哼：“你要是敢出去承认错误，我、我……”尽管她都说急眼了，可那句就要冒到嗓子眼的“我就跟你分手”还是被她硬生生地咽下。
程渊拧着眉心，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在等她的下文。
“我就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
程渊：“……”
顾黎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6月8号的晚上，她跪在床尾对着窗外的月亮发过誓的——
那天晚上，满夜星辰，银白色的月光笼着一层轻薄的纱，透过窗户，撒进来一层碎银般的光亮，她抱着双拳，跪在床尾——
“我在这里发誓，我会一辈子对程渊好的，我会代上天，将他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和伤痛，都化成她最爱的樱桃糖，一点、一点、一点融化在他的心里，甜到他的心底。”
既然发了誓，那就要做到。
所以，她这辈子都不能说那两个字。
会把她喜欢的男孩子的眼睛弄湿的。
程渊朝她挪近一步，拉起她的两只手，“干嘛说这种话，”他服软：“我不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顾黎晃悠着他的手，‘可怜兮兮’地卖惨：“我们又没错，干嘛要承认错误，再说了，我都成年了！”
程渊嘁了一声：“成年了还拿饿肚子的这种事来要挟人。”
顾黎：“……”
那不拿这事要挟他，她还有什么能要挟得了他的？
难道真要说分手啊？
那不行。
她舍不得，哪怕只是吓吓他，她也舍不得。
客厅里传来王雪琴的吆喝声：“吃饭啦！”
程渊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去拧门把，先问她：“那现在能出去了吗？”
顾黎先警告：“等下，你就装作看不见我爸，你就直接把他那张脸给忽略掉，听见了吗？”
哪能忽略得掉啊！
可程渊点头：“听见了。”
顾黎擡手摸摸他的头：“没事，姐姐在呢，姐姐会保护你的！”
程渊皱着好看的眉头，把她的手给拿下来：“我比你大！”
哦，可那又怎么样？
顾黎笑得贼兮兮：“可我的家庭地位比你高。”起码在她爸心里，她的地位比他这个未来女婿要高一点。
毕竟他爸还指望着她这个小棉袄在他老的时候给他买秋衣秋裤呢！
两人开门出去，虽说刚刚顾黎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那双脚哦，走路都不带声的。
她还让程渊直接忽略掉她爸那张脸。
可她呢？
“爸，你坐。”
“爸，喝酒吗？”
“爸，你吃这个。”
顾茂在心里哼哼：少在这给我献殷勤，这事，没完！
他在心里嘀咕完，就给了对面程渊一个死亡眼神。
是女朋友让他装作看不见老丈人的，程渊很听话，一直闷头吃饭，一个眼皮都不擡。
倒是王雪琴，时不时地给程渊夹菜，那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程渊啊，你尝尝这个，阿姨今天没放辣。”
程渊不太能吃辣。
王雪琴继续：“还有这个粉蒸排骨，我今天是买的黑猪肉做的。”
王雪琴夹什么，程渊就吃什么，吃前说谢谢，咽下去说好吃。
乖巧的不要不要的。
王雪琴那个高兴劲啊，看得对面的顾茂一个劲地拿眼尾瞅她。
缺心眼的不止他闺女，还有他这个‘菜地被猪拱了还在给猪喂食的’老婆。
顾茂最先吃完，吃完了他也不吭声，去了沙发里坐着，继续生闷气，然后他就收到了闺女的短信。
宝贝女儿：『温馨提醒，我已经成年了。』
顾茂当即甩了手机，尽量‘吼’的不大声：“成不成年你也是我闺女！”既然是闺女，那就还是孩子！
王雪琴一愣，扭头，隔着三四五六米远的距离看他，就很莫名其妙：“你发什么神经！”
在乱发神经的顾茂：“……”
就很无辜，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