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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余溏在经历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头脑风暴之后,终于顶着乱七八糟的脑袋上了飞机。

    起飞之前他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余浙,问一问岳翎的联系方式,但一想到岳翎和余浙之间的关系,又觉得这通电话暂时不好打。于是他翻出之前那个邮箱,准备给写给岳翎写一封电邮。可写信的界面打开半天了,他竟然连一个字也敲不进去。

    他至今仍不太确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现在医学的观点,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超过0.09时,男性就几乎丧失性刺激了。但这也只是理论,并不能很好地解释只新鲜的至尊超薄。

    余溏曾经有过短暂的失忆,后来对自己的记忆就总有些怀疑。

    所以此时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时自己因为过于尴尬,看也没看就把那一团给扔了,不然带回去也许还能想办法做个病理检查。

    他就这么一边后悔,一边陷入自我怀疑。

    脑子里大概有几个关键词。

    酒后乱性,括号:谁先乱的性?

    道歉,括号:不管怎么样他道歉。

    补偿,括号:不管怎么样他补偿。

    甚至还有个很荒谬的“负责”,括号:不管怎么样,他负责。

    但无论用什么样的逻辑把这些词串联起来,都是一段很魔幻的话。

    余溏本来在想,要不要打电话咨询一下魏寒阳那个专业人士。可是打开手机翻到魏寒阳的名字时,他又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他是来成都治病,谁能想到最后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可能把自己搞失身了。如果魏寒阳知道这件事,肯定要笑疯在地上。

    余溏越想越上头,不得已要找点事来分散注意力。

    于是他暂时把手机放在膝盖上,转身准备去背包拿他的那本《血管介入治疗学》。

    “先生您好。”

    空姐走到他面前微笑着弯下腰,“我们的航班要起飞了,请您关闭手机。”

    “不好意思。”

    他赶忙低头拿起手机,想单手划掉邮箱的界面,然而一不小心竟然输入了一个“r”,跟着一着急,反而错点到了发送键,于是这么一个内涵诡异的字母就这样被发了出去。

    余溏看着屏幕上“发送成功”四个绿字儿,在空姐职业化的微笑下,硬生生把自己的太阳穴按出了个窝。

    飞机毫无情绪地冲上了万米高空。

    星河万里,就这样从物理上暂时切断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关联。

    大约三个小时候以后,航班降落在A市机场。

    机场接机的人已经不多了,夜里气温有点低。

    余溏去取了行李,又在衬衣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外套,直接下到负三楼停车场去取车。

    走到停车位的时候,却看见林秧靠在他的车门上,正不耐烦地看表。

    余溏一边走一边摁下车钥匙。

    车门开锁,林秧被吓得一下子弹开,抬头看见余溏,随即换了笑脸。

    “嘿!你总算出来了,为什么不开手机啊。”

    “你来这儿做什么?”

    余溏提着行礼绕到后备箱,林秧也跟着绕了过去。

    “站后面点,我要放行李。”

    林秧朝后退了一步,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帮他照明。

    “魏医生说你在成都认识妹子了。”

    余溏关上后备箱,抬手看了一眼表。

    “走。”

    “去哪儿啊。”

    余溏已经迈开腿往电梯走了,“带你去打车。”

    “余溏!”

    林秧直呼其名,“我人都来了,你就不能把我送回去?”

    余溏摁住电梯,“已经快十点了,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明天一早要看门诊,我现在只想回去睡一觉。”

    “我想跟你吃个饭就这么难吗?我明天在上海也有通告,一早就要飞。”

    “我这会儿吃不下。”

    “吃不下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跟到了余溏面前,仰头看着他:“在成都被骗了?是哪个绿茶婊,我去替你泼了。”

    余溏突然有些气愤,似乎接受不了绿茶婊这个词落在那个女人的头上。

    “林秧你是不是有病?”

    林秧怼道:

    “有啊,你一直不给治。”

    余溏语料库再次告急,只能去掏手机。

    开机界面照亮了他的脸,林秧突然急道:“你给谁打电话。”

    “给你经济人。”

    “别打!”

    她说着把原本卡在下巴上的口罩拉起来,快步走进电梯。

    “说得跟我非要上你的车一样,我还被狗仔拍呢!”

    余溏没在意她发泄出来的情绪,松开按住电梯门的手,趁电梯门还没自动合上,放平声音认真对她说:”林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林秧一把撑开即将要关上的电梯门。

    “你这次回来整个人都很怪。”

    余溏看着她的手,“松手,上面还有人在等呢。”

    林秧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余溏这次到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回应道;“对,我喜欢魏寒阳。”

    “你……行!”

    林秧终于被怼哑了。

    余溏看着电梯上到地面二楼,转身回到自己的车里,把手机放到架上准备导航。

    黑色的屏幕刚一解锁亮起,就蹦出一条鲜艳的邮箱收信提示,余溏想起上飞机前的错手发的那个“R”,手一下子滑到了膝上。

    他对自己很无语。

    但他还是忍不住点开了那条回复。

    发信的邮箱地址是岳翎的,回复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外加一个暴漫的表情包。

    “没想到余医生是这么含蓄的一个人。”

    余溏眯着眼扫完这一句话,一把把手机扣到了副驾驶座上。

    **

    第二天,余溏走进A大附院的门诊楼,就看见魏寒阳拿着一盒牛奶楼梯上跑下来。

    “你去哪儿?”

    “一会儿去跟陈主任的手术。”他说着指了指二楼,“我下来上个厕所,那上面真的常年紧张。”

    说完看了一眼大厅屏幕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你今天来得可真早。”

    “醒了就起来了。”

    魏寒阳“哦”了一声,“那行了我先不跟你说了,忙去了。”

    “寒阳你等一下。”

    魏寒阳吸完最后一口奶,一边找垃圾桶一边答应:“赶紧说。”

    “你中午有事吗?”

    “没事啊。”

    “那你来办公室找我。”

    “说小可可的问题是吧。”

    “嗯。”

    “行,跟完手术就来找你。”

    说完他指了指手腕上的表,“真不聊了,走了啊。”

    魏寒阳走后,余溏独自上四楼心脏科门诊,出电梯的时候正好遇见同科室的胡宇。

    他和余溏是同门师弟,人很正直,性格也很好。

    “师哥休息得好吗?”

    “还行。”

    “哦对了,”他说着朝候诊的人堆里看去,“上次魏寒阳跟你说的那个小女孩已经来了,对,在……在那儿。”

    余溏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点点头。

    “师哥你这会儿有空吗?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情况。”

    余溏看了看手表,“来我诊室里说吧。”

    两个人穿过候诊的人群走进诊室,余溏把外套脱下来挂到门后,站到一边换衣服。

    “我开始以为你们已经把患儿收院了。”

    胡宇摊开手,“徐主任的手术排期太满了,前几天又插了两个走陈院长关系的病人。但我看那个小孩的预后没有那么乐观,拖不起。所以我就干脆建议他们直接挂你的门诊了。从你这边收入院,刚好直接排你的手术,这样大家都不尴尬。”

    余溏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好,我今天看过具体情况以后,再定合适的时间。我这边也有两台很急的。”

    “嗯,那我不打扰你,先出去了。”

    说完,带上门走了。

    余溏站起身去洗了个手,准备把手机关成静音。

    却刚好看到小区物业给他打来电话,余溏接起来,那边的声音很客气。

    “请问是1302的业主余溏余先生吗?”

    “对,是我。”

    是这样的余先生,您家楼下1202的住户反应您家里的卫生间在漏水,麻烦您回来以后配合我们看一看,有可能是管道的问题。”

    “不好意思,我今天晚上回来可能已经有点晚了。”

    “那这个……”

    物业明显有点为难。

    余溏低头,“这样吧,你把住户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自己跟他沟通一下。”

    “欸,这样也好。住户是新搬进来的,手机号是个外地成都号,先给您说一声。”

    物业说到“成都”两个字,余溏莫名觉得尴尬。

    但物业显然是很乐意让两个业主自己解决问题的,没给他机会后悔,电话果断之后就把1202的手机号码发送了过来。

    余溏看时间门诊的时间差不多,就暂时简单编辑了一个短信发送过去,说自己会尽快跟他联系。

    那边也很通情达理,秒回了一个“好的。”

    **

    上午的门诊是最忙的时候,看完最后一个号就已经十二点了。小可可的父亲不放心,去住院部排完手术的时间以后又折返回余溏的办公室,问了接近半个小时的问题。

    要让病人家属完全理解心脏病患儿的情况以及手术的风险是很艰难的,尤其是这种伴有肺动脉狭窄的先天性问题。

    余溏尽力做了沟通,那对夫妇临出去的时候,还是忧心忡忡的。

    送走他们以后,余溏去饮水机前给自己重新到了一杯热水,回来正准备给1202打电话,护士小刘站在门口叫他。

    “余医生。”

    余溏端着水抬起头,“有事吗?”

    比起魏寒阳,他真的太容易让一段明明很好的对话开展不下去。

    “那个……”

    小刘有点尴尬,“看你还没走,就帮你打了饭,放到你办公室了。”

    “哦,谢谢。下次我有空的时候帮你打。”

    “啊?”

    小刘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精彩。

    魏寒阳从她背后侧身插进门诊室,笑嘻嘻地拍了拍小刘的肩膀,“你中午不去趴一会啊,你看你那黑眼圈。”

    “黑眼圈有吗?我今天遮了的啊,欸,小林,快借个镜子给我看看。”

    她一面说着,一面借着这个话到护士站找同事去了。

    魏寒阳关上门诊室的门,坐到余溏对面,“你也是厉害啊,下次有空帮你打饭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余溏抬起头,“不正常吗?”

    “正常,在你这儿很正常,但人妹子不是这么想的啊。哦,你觉得人帮你一次,你帮人一次就扯平了,人妹子还就是想你多欠欠她,越多越好,最好欠到你还不起……”

    魏寒阳忘我地发表着他的“高见”。

    余溏的注意力却在“还不起”这三个字上。

    传统意义上,一个男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还不起一个女人呢。

    余溏觉得这可以延申成一个特别复杂的社会问题,但好像也可以收缩成一个特别简单的身理问题。

    比如前天晚上,他“睡了”岳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