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宋江陆陆续续拿回些钱。连佳家留下日常开销,把剩下的钱和自己的积蓄凑了凑,勉强凑了个三万整送去连韵家。
连韵看着茶几上的钱:“这什么意思?”
“在你家白住这么久,宋江他现在好不容易工作有点起色,是时候该回报你。我知道这点钱不够抵房租,以后有多少我就会给你多少。”
她实在无法对连韵说出口宋江偷戒指的事,思来想去,决定以补房租的名义慢慢把钱还给她。
“房租就不必了,有个事我想拜托你。”
“一码归一码。钱你收下,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这钱收不收都是无可无不可,连韵也不和她纠结这些。“我听樊异说,上次你在小区里见义勇为帮了她,还陪她去了医院。”
“别说她是堂姐的朋友,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帮手的。是那家人欺负人。”
“你现在还是辞职在家全职带孩子吧?我是想樊异一个大肚婆不方便,尤其是肚子到时候越来越大,需要找个人照顾她。她很喜欢你,你热心有经验又住得近,是最好的选择。每天给她做两顿饭,搞搞卫生就行,不耽误照顾欢欢喜喜。”
“不,这个我不行......”
“是不是担心工资太低?你是我堂妹,樊异肯定不会亏待你。工资你随便开,只要不离谱我都代她答应。”
“不是这个原因。宋江他不喜欢我出来工作。我现在只想带好欢欢喜喜,别的都没考虑。”
连韵本来想劝她,女人无论如何得有自己的工作,经济独立是拥有话语权的基础。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她的选择未必是连佳家所想要的生活,何必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那好吧。你如果改变想法再告诉我。”
连佳家从连韵家里出来,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是没想过重新出去工作,而且连韵给她开的工资肯定不会低。但她用脚指头也可以想到宋江听到她要出去工作时的态度,肯定会质问她,自己赚的钱是养不活她吗?继而开始数落她身无所长出去能做什么?又会以那套我养你的甜言蜜语哄她,软硬兼施将她锁在家里。
光是想想就已经让人筋疲力尽。
回到家里依然是日复一日的做家务,带孩子,伺候老公,和在老家时没什么两样。宋江又有些旧态复萌的倾向,她见过几次他偷偷躲进浴室打电话,对面分明是个女声。不过每次问起都说是工作上的事,有了前车之鉴,宋江很小心。她也抓不到真凭实据。
打电话和母亲谈及此事时,母亲还是那套老说法。如果妻子留不住丈夫,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怎么能怪我?我有什么问题?”
“任性,臭脾气不是你的问题吗?就是你爸以前太宠着你,把你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你爸不在了,轮到咱们看人眼色。照我说,还是那个老法子——你要想保全这段婚姻,只有再生个儿子!”
母亲言之凿凿让连佳家也开始动摇,或许再生个儿子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连佳家在原工作单位的群里听膳食部的同事闲聊提到靖州有个老神医,号称吃了他开的送子药,百分之百可以生儿子,甚至双胞胎都没问题。
本来她对这种老神医将信将疑,可群里好几位同事都说听过这个神医的盛名。客服部还有个从前与她相熟的曹丽芳说自己妹妹就是吃神医的药得了个儿子。
连佳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私聊曹丽芳:“曹姐,有空能不能带我去你说的神医那看看?”
“有空,随时有空。怎么?你们家那口子给你施压要个儿子啦?”中年妇女都乐得操心别人家婚丧嫁娶的事,立马应承下来。“不过我听我妹说神医的号难挂得很。”
“神医还要挂号的?”
“那当然。别看人是老中医,看病问诊也是现代化流程。你先别急,等我约好了再通知你。”
“太感谢了,见面一定请您吃顿大餐!”
就这么等了半个月,连佳家都快忘了这事。曹丽芳的电话打过来说给她约好明天下午去见神医:“神医的地址有些偏,你下午到酒店门口等,我交班后带你过去。”
自从辞职,连佳家就没有再踏足过酒店。没想到原来门庭若市的酒店现在冷冷清清,大厅里只有几个值班的前台和清洁阿姨在走来走去。
曹丽芳匆匆从电梯口走出来,还没有换下工服。连佳家看到她,嘱咐欢欢喜喜呆在沙发上玩不要动,自己连忙迎上去:“曹姐,今天辛苦你了。”
“没事,横竖下班也是闲着。”
“怎么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我看酒店生意大不如前怎么回事?”
曹丽芳摆出讳莫如深的模样,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吗?就是跳楼那事闹得。”
连佳家头上犹如劈下一道闪电,脑子懵了。佟乐就是从这家酒店顶层跳楼的,她一直选择性遗忘这件事,却没想到在这被点醒。
“我们走吧!”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好像佟乐的魂魄就躲在酒店某个角落盯着她一般。虽然她也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心虚得很。
“等等,我换了衣服就走。你在大厅坐着再等我一会儿。”
“那我到门口去等你吧!”连佳家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牵着欢欢喜喜往门外走。
她站在酒店门外总觉得闻到周围空气中漂浮着若有似无地烧钱纸味,连佳家差点以为自己起了幻觉,直到听到保安的骂声:“你们要烧也走远点啊!酒店还要做生意的。”
连佳家寻声望去,就在不远处的角落有一对老夫妇在烧钱纸,旁边还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是佟乐的主厨舅舅。
“给个面子,我们马上走。”佟乐的舅舅将保安拉到一边,散了一根烟给他。“老人家心里难过,不来送女儿一程心里不安。”
保安勉为其难地接下烟:“我知道你们家的事,但你也别让我难做啊。快点弄弄就走。”
“好好好。”舅舅勾腰给保安点烟,余光瞟到了站在酒店门口的连佳家母女。
他脸色一变,回头和正在烧钱纸的老夫妇说了句什么。三人齐齐地看向她,连佳家就像被那目光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佟乐舅舅大步流星走过来:“你是连佳家吧?”
当初佟乐替她介绍工作的时候,见过这个舅舅两次。明知无法否认,却还是下意识逃避:“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连佳家转头想跑,被赶上来的佟乐母亲拉住:“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女儿。”
“我不认识你女儿,帮不了她。”连佳家狠下心想甩开她的手,越挣扎就被拽得越紧。
欢欢喜喜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为妈妈被欺负哭着去抓她的手:“你们放开我妈妈!”
“是我女儿对不起你,可是她已经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太沉重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女儿冤死。只有你能帮她!算我们老两口求你。”佟乐的父亲痛心疾首。
“你别害怕。我们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佟乐舅舅是最冷静的一个,他从裤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这里面是五万块钱的银行卡,当初你老公给乐乐的。至于为什么给她,想必你已经知道。还有一封信是乐乐写给你的,你愿意就拿回去看看。”
他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信封塞进连佳家的手心,她拿着信封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还传来佟乐父亲苍老的声音:“小姑娘,乐乐绝对不是自杀。你如果置身事外,你就会是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