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五年前,是严烈刚刚军转警不久，是D市刑侦大队一名普通的刑警。
一次办完案子，途经一所大楼,遇见了聚集在一起的人流,开车的刑侦大队长擡头一看,吓了一跳：“卧槽，这是两个人要跳楼？！”
他们赶紧下车过去询问，才知道原来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因为曾经遭受过屈辱,又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心里崩溃之下要跳楼,而另外一个人，据说是她的心理医生，那个女孩儿谁的话都不听，连家里人都不想见，只想见自己曾经咨询过的一位心理咨询师，消防员当即就联系到了这名心理师。
而那位心理咨询师也在隔壁城市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赶过来,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二话不说就主动走过去跟那个女孩儿坐在了十三层顶楼的边缘。
两人仅仅隔了两三米的距离,消防员在楼下放了充气垫,也在拼命采取其他救人措施，但是楼层太高了，谁也不知道真的跳下来会发生什么，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女孩儿的亲人在楼下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这揪心的一幕还被数个年轻人以直播的方式在网络上播放着。
不用看也知道,网络上的评论除了同情之外,还有调笑、嘲讽、以及恶意的谩骂和挑衅。
——年纪轻轻的为什么不学点好,学人家去跳楼？
——又是一个因为分手被男友过来的蠢女人吧。
——要跳就赶紧跳啊，墨迹了两个多小时是在玩儿呢？不知道消防员的工作也很多吗？
——傻*，真想死就在自己家死啊，简直就是浪费社会资源。
是的，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在不了解真相的情况下，没有人知道那个女孩儿也许是真的在生与死的边缘处挣扎着，也没有人知道那个坐在她身边的心理咨询师也在极力克服着自己坐在高楼天台边上的恐惧。
“季医生，我真的还要活下去吗？我真的觉得……太累了，我对不起你当初对我的救助……“那女孩绝望的哭泣着：“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太危险了！我只是……我只是想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而已……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不，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你真正对不起的是你自己。你的人生与他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哪怕是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你的父母，他们可以生育你，教养你，引导你，但是没有资格去干扰你对人生的任何的决定，只有你自己，你才是你生命和人生唯一的引导者，你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认同你，如果做不到，那就离开他们，证明你是对的！如果到最后还是证明不了，那起码你努力过了，不是吗？”
坐在女孩儿不远处的心理师缓缓说道：“你能坐在这么高的地方，经受那么多人的旁观，说明你本身还是很有勇气的。来，你睁大眼睛，看看眼前这个世界，你去过几个城市？去过几个国家？见过各地不同的风景，吃过多少地方的美食？这个世界那么多的角落你都没有看过，那么多漂亮的人没有欣赏过，那么多梦想没有去追求过。你怎么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能坚持下去的东西呢？”
“可是，我……”女孩儿一开口就是崩溃的哭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人都是会死的，或早或晚，等到了那个时候，没人会记得你，也没人会在乎你，所以啊，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任何人，毕竟没有人能代替你去过你的生活，你看看自己，你才多大？你没有重大疾病，没有欠巨额债务，也没有需要背负的什么重要使命，是的，你的确经历过很糟糕的事情，但是那并不是你的错，该受惩罚的人也不是你，而是伤害你的人，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相比那些活的更糟糕的人，你所拥有的未来的可能性太多了，不是吗？”
女孩儿渐渐被她的言语打动，原本坚定跳下的表情变得懦弱起来，“我……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勇气……”
“没有勇气没有关系，外界多的是勇气给你，我可以给你，你的偶像可以给你，你的梦想也可以给你，还有喜欢你的人，同样也可以分给你，只要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总有一天你还会努力变成你最喜欢的样子，让那些瞧不上你的人看看，你不是懦弱无能的，你还有无数的机会，你看，这个世界太大了。你见过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相信我，活下去，一切都还有机会。”
“我还是会继续帮助你，克服曾经的噩梦，也会帮助你，走出那段阴霾，相信我。”
“来，把手给我，让我带你回去。”
也许是被她强大而温柔的力量感染，也许是被她催眠般的言语打动，想要跳楼的女孩儿终于一点点的，把手递给了自己相信的人。
然而就在那一刻，下面几层楼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还跳不跳啊，楼下吵死了，不跳快点下去别打扰别人午休行吗？！”
这句烦躁的言语顿时让女孩儿发着抖哭泣起来，两个人交握的手也陡然分开，季云晚身体一晃，险些往边缘倒下！
楼下的人发出阵阵惊呼，而上楼帮忙的严烈等人擡头一看，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但是幸好，两个人都被眼疾手快的消防员拉了回去。
一切结束后，楼下看热闹和直播的人都渐渐散去了，严烈与同事也跟着消防员门下楼，到了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被抱上救护车的女孩儿，和那位拯救她的心理师。
她身上穿着白色风衣，外面裹着围巾，头发被顶楼的风吹的乱七八糟，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哪个智障告诉你我恐高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从小到大就没怕过谁，高点怕什么，我还敢蹦极呢，不信改天试一试。”
可是谁都看见了，她脸色煞白，双腿打着颤，连手机都得用两只手拿着才能防止把手机抖掉。
跟刚刚那个坐在女孩儿身边云淡风轻的模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很显然，她刚刚在十几层楼的边缘也是在极力克服着自己的恐高，不光如此，她还要思维清晰且情绪冷静的纠正女孩儿想要自杀的想法。
“……救人重要还是吃饭重要啊！少吃一顿饭又不会死，行了行了，我一会儿还要开两个小时的车回家，别跟我说话了，我还忙着呢！”说完她就挂了电话，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台阶上，轻抚着自己的胸口。
她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心脏有些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严烈就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似乎想吃颗糖安抚一下自己。
在那个角落里，没有人注意到刚刚救了一个年轻生命的年轻女孩儿，正在独自安抚着刚刚经历过恐高的自己，而且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开两个小时的车回去。
严烈犹豫了一下，想走过去。
他想送她回家。
“严烈，走了！还看什么呢！”队长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回车上了，“局长还等着我们回去汇报呢，抓紧时间吧啊。”
严烈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儿被风吹的灰头土脸，头发乱糟糟，一边发着抖一边剥开糖纸往嘴里塞。
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许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但是谢谢你，让我见识到这么勇敢又温柔的画面。
……
是的，他不知道季云晚的名字，五年时间，那段画面已经成了一段模糊的记忆。
哪怕再次听到季云晚的事情，他也没有把她和当年那个救人的心理师联系起来。
直到那一次，在树下的见面。
她靠在大树下，苍白的脸颊和瘦弱的身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他甚至不确定她是不是当年见过的那个女孩儿。
可当对上那双眼睛，他就确定了。
“……作为受害者，我有案情要汇报……”
“麻烦你，可以扶我一把吗？我实在是没有力气起来了……”
看着那只伸过来的，布满淤青的手，严烈身体僵硬着，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出自己的震惊，因为短短的几秒内，他想到了所有从别人那里听到的有关她的信息。
——参与连环杀人案侦破的她，与命案凶手搏斗的她，昏迷了整整七个月的她。
季云晚，原来你就是季云晚。
她没有看出来他的震惊，因为从头到尾，她的神志都是虚弱的，而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也没有对她撒谎，他的确是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就是那个已经听到过无数次的名字。
而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狼狈又温柔的模样曾经被人收入眼底，也被人珍藏在了难以忘记的记忆里。
她也不知道，他曾经有多愧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帮助她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
“季云晚，你听着……”
看着她虚弱的面容，严烈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可以休息，可以昏迷，可以沉睡，但是最多休息一天，不能再久了，二十四小时之内，你必须让自己清醒过来，听到没有？”
“季云晚……你不能再昏迷那么久，没有人再能等的了七个月。”
“好好休息吧，等你睡醒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恍惚中季云晚听到有人反复在耳边重复这句话，另她有些烦躁，但听了几遍，又莫名的有些心安，于是她也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上次一样沉睡那么久了。
二十四小时是吗？也就是一天时间，可以，足够了。
也就是在她沉睡的一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们在黄珊珊所居住的那个老房子里，查出了大量作案工具以及被害人的照片、口红等证据，确定了她为9.25连环杀人犯的凶手之一。
而林修得知黄珊珊被烧死之后，也承认了所有罪行。
周继凡和黄珊珊都是作案人，林修同样是策划这一些一系列残忍凶杀案的凶手，一切真相都重见天日。
“七个月前，袭击季云晚的人是你还是黄珊珊？”
“是黄珊珊。”林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想杀死季云晚，被我的电话阻止了。”
“那么当时那个死者是怎么回事？”
“是目击者，被我失手杀死的，本来想要毁尸灭迹，但被黄珊珊偷走了尸体……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也许，是想拿那具尸体刺激季云晚，让她害怕吧。”
“所以，季云晚也是你们盯上的受害者之一？你们想要她成为第九个受害者？”
这个问题，林修始终没有回答。
也可以说，但凡是涉及到季云晚的问题，林修都一概回避不答，除此之外，所有问题都回答的清清楚楚。
根据林修以往在某机构进行的测试表示，他的IQ极高，尤其在艺术方面本应该有很好的未来，但在心理量表检测的结果却表明，他同时也是一个强迫型人格障碍以及性别人格障碍。
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说，一个同性恋患者很可能在年幼时期与异性的长辈关系非常密切，与同性长辈疏远，比如一个男同性恋患者，或许因为与母亲或是姐姐的关系密切，从而拥有一种高度的女性认同感，反而无法与女性正常的建立恋爱关系。当然这个说法也是有争论的，毕竟很多同性恋者都是天生，所以这种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然而对于林修来说这个说法却有一定的契合，因为林修自幼仰慕父亲，却与母亲关系极其亲密，在失去父母之后，也是一直与女性长辈生活在一起，直到后来那位长辈也因为车祸去世，他又独自一人生活了很久，没人知道在此之间他是否又经历过什么，导致他的人格发生了变化。
包括他后来放弃建筑师的学业，转而当上一名化妆师，很可能也是因为他与女性的交流更加具有认同感。
按道理来说，他是应该与女性更容易建立同理心的，比如黄珊珊，黄珊珊虽然长相如同男性，内心里却是一个极度自卑且偏执的女性，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相处模式，但从黄珊珊生前的言语来看，林修是难得对她好的人。
那么，林修憎恨那些受害者吗？
也许不然，也许他是在与那些受害者建立了良好的情谊之后，反而内心发生了一系列扭曲的变化，比如说嫉妒。
又或许，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遭遇，另他对女性产生了憎恶的情绪。
那些受害者，无疑都是漂亮且受欢迎的，身边有诸多优秀的追求者，而本身就□□倒错，又是性别人格障碍的林修来说，是永远都无法无拘无束的作为一个女性来追求喜欢的人的。
在周继凡折磨受害者的时候，他是一个旁观者。
在黄珊珊最后杀死受害者，并把她们的双脚砍下的时候，他同样也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他们的旁观者。
直到最后，他处理好一切犯罪痕迹，为那些受害者，最后化上了最完美的口红，和那滴鲜红的眉间血。
他在最后看着受害者的时候，是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又是否愧疚过，后悔过，这一点无人得知。
最奇怪的，还是他对季云晚的态度。
七个月前，他是有机会将季云晚变成第九个受害者的，可他阻止了黄珊珊。
也是他清醒后告知了严烈黄珊珊窝藏的地点，他们才能把季云晚及时救出来。
没人知道他与季云晚之间是否还涉及到其他隐情。然而这个长达将近四年的，涉及到十位女性受害者连环杀人案，也终于在这一天，所有的真凶都浮出了水面。
作者有话说：
林修那个变态跟晚晚的渊源还会交代，但是接下来要不咱们先让严队和晚晚腻歪一下？赞成的扣1，不赞成的扣2（或跟严队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