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洛轻云的力量在谈墨面前失去了威慑性,谈墨很执着地看着他,看到洛轻云想要避开谈墨的目光可是却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谈墨的视线。
洛轻云一直保持着这个力度和姿势,能让谈墨疼到冒泪花但是却又被不会真的伤到他的骨头。
哪怕旁边的教官在劝他们两人松开彼此,但这两人就是充耳不闻。
明明这场较量的结果已经尘埃落定了,却还是火药味十足噼里啪啦。
谈墨想的是,有本事你就一直掐着老子的脸,老子就是不松口让你这么趴到天荒地老!反正老子躺得容易!
而洛轻云,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自己只要一松手,谈墨就不会再这样用力地看着自己了。
洛轻云有点后悔,他应该摘了手套的。
如果这双手没有任何遮掩地用力扣住谈墨,谈墨还会用这样死到临头却还嚣张的目光看着他吗?
当洛轻云这么想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低下头,洛轻云咬住自己手套的边缘一点一点往下,露出了自己的手腕。
只要手腕上的皮肤碰到谈墨,那就……洛轻云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不是使用这双手的能力,而是感受谈墨真正的体温,就像一个人类去感受另一个人类。
可对于谈墨来说,要不是这会儿牙关疼,谈墨能撅起脑袋给洛轻云一记铁锤。
搞什么啊?竟然脱手套?这是犯规!这是作弊!
你有本事控制你的能力,老子就不咬你的铭牌——咬断你的手指头!
哎呀,手腕露出来了……这家伙来真的,手心就快露出来了!
“唔……嗯嗯!”谈墨缩着脖子生怕洛轻云的手腕碰到自己。
而旁观的那几个教官不知道是不是眼瞎,竟然站在旁边就知道叫谈墨松口。
他娘的你们没看到洛轻云在摘手套吗?你们是信息闭塞没听说过他这双手可以呼风唤雨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已经降级了那不能继续吃亏!
谈墨果断松开了铭牌,洛轻云微微向后仰了一下,谈墨把他的手套向上一扯,该遮的赶紧遮上。
脖子上失去压力的那一刻,洛轻云有一种自己被放弃的错觉,失望和空虚涌进来,导致他下意识更加用力地摁了谈墨一下。
“唔……”谈墨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洛轻云忽然回过神,松开了手,手指不小心掠过谈墨耳边的碎发,它们比洛轻云想象中的更柔软,碎发掠过谈墨的耳廓,那微不可闻的声音却落在了洛轻云的心头。
如果可以,他希望谈墨永远像是被虫藓困住那样依赖自己,又或者像刚才那样死咬着不肯放过自己,反正好过两人之间没了任何关系。
洛轻云垂下的目光沉晦深刻,谈墨看不懂,但心神却像是被吸进去了一样,他的大脑无法调配自己的四肢,动弹不得。
“谈副队的牙真好。改天咬咬别的东西吧?”洛轻云把铭牌收进了领子里。
咬别的东西?什么东西?
糖醋排骨还是锅包肉?
谈墨总觉得洛轻云话里有话,但洛轻云的表情却没什么波澜,唇线也是微微绷着,没有情绪流露。
当洛轻云收回他的视线,谈墨暗自倒吸了一口气。
洛轻云的胳膊绕过了谈墨的肩膀,当他起身的时候,轻而易举就将谈墨也带了起来。
旁边的教官松了一口气,打着圆场。
“输给洛队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后多交流交流就好了!”
“是啊,三个月之后还有测评嘛!时隔三月搞不好洛队就会对谈副队刮目相看了。”
他需要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安慰吗?
他需要的是因为降级而少的薪水!
谈墨心想自己的场子恐怕要等李哲枫和周叙白帮忙找回来了,他都能想象到这两人的表情——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谈墨想到铭牌上还沾着洛轻云的体温和汗……当然对付他,洛轻云多半连热身都算不上,谈墨心里憋屈,只能“呸”了一下,用手背擦了擦嘴,转身就走。
“谈副队,你刚才说要请我喝一杯的,还算数吗?”洛轻云看着谈墨的背影问。
谈墨这才想起自己可不是来找打的,而是来找问题答案的。
他从常恒手里接过自己的外套,大剌剌回了句:“算数啊。”
请你喝一杯?不不不,我谈墨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楼顶的大水塔都是你的!够你喝三年五载了。
“那就好,一会儿见。”洛轻云好脾气地说。
仿佛刚才两人火药味十足的较量以及洛轻云的单方面碾压根本不存在。
洛轻云朝其他人点了点头,就去更衣室了。
安孝和凑到了吴雨声他们面前说:“虽然说谈副队输了,而且输得还特别快,但总觉得他很厉害。”
“废话,吊打我们几个是足够了……如果他不打算碰瓷休假的话。”吴雨声说。
“碰瓷休假?”
“你们几个新来的,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什么叫做‘碰瓷休假’啊。”常恒作为受害人,非常大方地给新队友们分享经验,声情并茂地描绘起当日谈墨是怎样一个过肩摔被自己摔进医院,开启了睡觉打游戏混吃等死的美妙人生,特别是还长了好几斤膘。
洛轻云进了更衣室,关上门他还是能听见常恒义愤填膺的控诉,心想他也得小心点了,毕竟谈墨有那么丰富的“碰瓷前科”,还好今天众人都看到了自己垫住了谈墨的后脑勺,不然谈墨两眼一翻装失忆或者白痴之类,这个副队长就真没了。
他坐在椅子上,弯腰把战术靴换回运动鞋,脖子上的铭牌又晃了出来,金属的折射有一种黑暗中微光闪现的感觉,还有浅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那是谈墨的牙印了。
洛轻云一把抓紧了铭牌,他其实不喜欢血腥也不喜欢来自他人的体温和味道,所以每次任务回来哪怕通过了消毒走廊,他还是会在浴室里待很久很久。
但这一次,他竟然想都没有想过去冲洗自己的铭牌。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谈墨揣着口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站在灰塔大厅的门外。
日光就落在他的身上,让人忽然之间想到了许多关于他的意象。
比如神乎其技的那两发子弹,比如演习里同归于尽时那一抹笑,比如他戴在食指上的野花。
谈墨转过头来,看到了洛轻云,朝他勾了勾手指。洛轻云轻笑了一下。
又比如有的东西很美但又很脆弱。
脆弱,却又很顽强。
“请我去哪里?”洛轻云问。
“去了不就知道了?”
两人虽然并肩而行,谈墨却刻意和洛轻云拉开距离,他还没忘记黄丽丽传给他的双人婚纱视频,以至于每一个从他旁边路过,看着他们俩并肩而行就莫名微笑的女军官们,谈墨就觉得她们一定是看过那段视频了。
谈墨带着洛轻云进了一家奶茶店,在靠窗的高椅坐下,擡手说:“麻烦一杯招牌奶茶,三倍糖。然后再来一杯热水。”
以前就有人说过,谈墨坐在这种高脚椅上,折叠着腿脚跟踩在椅子下方的样子显得腿很长,但是当洛轻云随意地在谈墨对面坐下,谈墨充分了解到了什么叫“腿长到令人发指”。
洛轻云的膝盖伸直足够碰到谈墨,简直不科学。只是每次快要靠上来的时候,洛轻云又会停下来,这感觉对于谈墨来说是一种折磨,就像是晚上睡觉听到楼上天花板鞋子砸地的声音,响了第一声,第二声总是不来。
谈墨领了奶茶,把白开水摁在洛轻云的面前,顺带自己把腿一岔,撞了过去。
行了,舒爽了。
“这就是你说的请我喝一杯?”洛轻云笑了笑,眉梢轻微一扬。
谈墨真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有着那么多的意味,像是调侃,又像是戏谑,带着一丝包容,又有点像是生气了。
“是啊。老人家就是要多喝热水。”谈墨用力吸了一口奶茶,用眼神告诉洛轻云“我只说了请你喝一杯,又没说请你喝什么。”
“好吧,我就当是谈副队请我看你喝奶茶吧。”洛轻云说。
谈墨咳嗽了一下,还是别忘了自己的正题。
“洛队毕竟是跟着赵教授的研究生嘛,听说你早年经常保护赵教授出去科考,还听说你是‘融合者’里面少有的……”谈墨忽然不确定自己的问题里有没有洛轻云的忌讳了。
既然洛轻云是母体感染,很有可能他从小就没有母亲。
谈墨也是被收养的,既然大家都没有亲生母亲陪伴长大,何苦互相伤害。
“我确实是母体感染的‘融合者’,和高炙、李哲枫还有周叙白这样在出任务的过程中被感染的融合者不同,我已经被感染很长时间了,至今还没有‘越界’确实算是奇迹。”洛轻云看向谈墨。
他的目光平和,没有自嘲也没有任何对自己命运的悲悯,更多的是在陈述事实的客观。
“那么……你是像其他孩子那样一天一天长大的吗?有没有经历过什么……类似于一天就从婴儿变成十四五岁少年的阶段?”
在虫藓幻境里那个能够操纵克莱因之瓶的少年就是一夜长大的。
“我确实是一天一天长大的。从我第一眼看到这个世界,就待在灰塔的中心城研究基地,直到我六、七岁的时候被梁幼洁收养。”洛轻云说。
谈墨愣了一下,他不傻,当然明白洛轻云所谓“待在灰塔的中心城研究基地”是什么意思。
他的幼年不会和小孩子们在一起玩游戏分点心,他的童年也不会有上课睡觉、逃课打游戏的任性,他就像一件标本、一个样品被研究,被取样,甚至于做各种实验。
在这一瞬间,谈墨似乎能够理解洛轻云摧毁一整个开普勒生态区、杀死胎果里所有队友时的冷血与癫狂,他对人类这个物种没有同理心,因为他从小的认知里,自己和人类就是不同的。
在最渴望自由的年纪,陪伴他的只有研究基地的金属墙壁。
“哦,那……还有没有和你类似的在胎儿或者婴幼儿时期感染的例子?这些资料到哪里可以查到?”谈墨问。
他心底有一种预感,他在虫藓传递的信息里看到的并不是幻觉,而是从开普勒生物的角度经历和看到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其实连我在中心城研究基地的信息都是机密,其他胚胎到婴儿时期的感染者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胚胎还是婴儿,都是思维和记忆相对空白的时期。开普勒生物又是高度思维化的物种,一张白纸最容易被染上颜色,而胚胎和婴幼儿也最容易被完全感染并且越界的。所以除了我自己,我没有见过其他类似的融合者。”洛轻云回答。
这么说,洛轻云就像“奇迹”一样。
可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自傲,相反是一种平静的孤独。
没有人能对他的世界感同身受。
洛轻云垂下眼,拿起乘着开水的纸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
落地窗外的日光穿透过他的眼睫,谈墨却在那一瞬看到了他内心的薄凉。
“你的妈妈一定很爱你。”谈墨说。
“嗯?怎么忽然提起她?”洛轻云擡起眼,似乎在说“我其实并不难过,但你的安慰我收下了”。
“是你刚才说的,开普勒生物是高度思维化的生物,当你的母亲被感染的时候,她思维里最强烈的信息就是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她的思维在抵抗,保护着像白纸一样的你,所以……开普勒生物没有完全感染你。”
洛轻云怔了一下,用纸杯轻轻碰了一下谈墨的奶茶。
“谢谢你请我喝的开水。”
“开水多健康。不像奶茶,热量大糖分大,里面的珍珠还难消化。”谈墨笑了笑,他也不确定刚才洛轻云有没有难过,自己那句话到底是安慰还是戳刀。
“我会找赵教授问一下有没有因为被开普勒生物感染而加速胚胎或者婴儿生长的情况。”
“那就谢谢了。”谈墨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就先回去睡个午觉。”
谈墨的T恤的下摆扬起,露出一小截腰腹,阴影与富有张力的线条交织在一起,明暗交替而过,视线仿佛被用力拧了一下。
哪怕谈墨放下了胳膊,T恤垮垮地罩了回来,洛轻云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那里。
“不请我吃午饭吗?”
“降薪了,还影响了养老金。”谈墨说完,就没心没肺地走了出去。
洛轻云看着谈墨的背影,隔着衣服轻轻捂住了自己的铭牌,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谈墨唇齿间的温度。
谈墨刚跨上自己的机车,手腕上的通信器就震了起来,是高炙。
“浪到哪里去了?还说中午给你烧个糖醋排骨。”
“就算我真的浪迹天涯,也浪不出高爸爸爱的关怀啊!”谈墨眯着眼睛笑了。高炙多半是听说他因为输给洛轻云而被降级的消息,这是要安慰他呢。
“排骨我差不多要烧好了,你要是中午不吃就晚上吃吧。”
“别啊!我现在就回去吃新鲜热乎的。我就是跟洛轻云喝了个奶茶,没吃饭。”
“嗯?你跟洛轻云喝奶茶?我还以为他不喝奶茶呢。”
谈墨撇一下嘴角,“奶茶我喝的,他喝的白开水。”
“哦,洛轻云还是挺自律的。”
高炙说完这句话正要挂电话,却被谈墨给拦住了。
“等等老高,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喝奶茶就是不自律了?”
“你的脑瓜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我之前才跟你说洛轻云是母胎感染,按道理他应该早就到达或者超过开普勒极值了,但是到现在为止都控制得很好。而糖份对于他这种级别的融合者来说更要控制。奶糖里的糖份很高……”
高炙的话还没有说完,谈墨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内疚。
倒不是因为自己请洛轻云喝奶茶有点不厚道,反正洛轻云喝的也是白开水。
谈墨又往前开了十几米,脑海中不经意想到洛轻云的目光,就落在自己的身上,明明是很浅的目光没有什么深意,可现在想来又觉得……那有点渴望的意味。
就好像小时候谈墨看到一个有父母陪伴的孩子在公园里玩,正在咳嗽,家长不让吃冷的东西,可偏偏谈墨就在人家小孩的面前嘬着冰棍。本来他不吃冰棍,那个孩子估计也不会惦记,可偏偏他吃得那么嚣张跋扈,就跟故意炫耀似的,等谈墨转身,那孩子在父母面前哭闹着也要吃冰棍。
后来怎么样了,谈墨不记得了。
谈墨的机车绕了一小圈,鬼使神差又回到了那家奶茶店附近,而让谈墨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洛轻云没有走,仍然坐在窗边,逆着光,只能看到一袭修长的剪影,而谈墨喝完的那杯奶茶还放在桌上。
因为吸管的管口被咬瘪了,那是谈墨一直以来的习惯。
“洛轻云那家伙……怎么还在?”
谈墨停了车,走进奶茶店,一直走到了洛轻云的身后。
这家伙的听觉那么好,不可能没发现谈墨的脚步声,可他就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墨忽然有一个想法,洛轻云该不会要喝他剩下的奶茶吧?
不可能不可能,真要喝他也能自己买一杯去,又不是没钱。
谁知道洛轻云捏住了被谈墨咬瘪的吸管,把它给碾开,指尖在吸管不平整的边缘上轻轻滑过,然后又把奶茶擡了起来,送向唇边。
谈墨的心都提了起来,手从洛轻云的脸颊边伸了出去,一把将杯子给拍回了桌面上。
不用怀疑,真的是“拍”回去的,谈墨的手也正好压在了洛轻云的手上。
“谈副队,你干什么呢?”洛轻云好笑地侧过脸来。
“这是我该问的吧,洛队——你在干什么呢?这是我喝完的奶茶。”谈墨说。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喝你喝剩的奶茶吧?”洛轻云眯起了眼睛,仔细观察着谈墨的表情。
“重……重点是在这里吗?重点是你不能喝奶茶,更不用说我这杯奶茶里加了三倍的糖浆。”
谈墨把瘪了的纸杯从洛轻云的手里扣了出来,不留情面地扔进了垃圾桶。
“我不能喝奶茶?”洛轻云的表情先是疑惑,接着是让谈墨讨厌的笑意,“谈副队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比如我要控制开普勒临界值所以要控制糖分摄入之类?”
“难道不是吗?”谈墨反问。
高炙可从来不开玩笑。
洛轻云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手指在谈墨的太阳穴上轻轻敲了敲,“谈副队,用你那其实挺聪明但是不爱动的小脑瓜想一想,如果说糖分对我的开普勒临界值的影响真的那么大,我是不是所有淀粉类食物,包括米饭面条等等都不能吃?”
“哈?”谈墨转念一想确实是啊,而且大脑运转还需要葡萄糖呢,怎么可能不吃糖。
“能影响我开普勒临界值的因素有很多,最重要的因素是……”洛轻云就这么看着谈墨,“谈副队怎么去而复返?”
谈墨被洛轻云看得心虚,但他还是做到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打包杯奶茶回去喝。”
“哦,是这样啊。那您请便。”洛轻云擡了擡手意思是“送客”,就跟奶茶店是他家开的一样。
谈墨刚要转身去点单,忽然反应过来了,“我说洛队,你刚才话说了一半,到底什么才是影响你开普勒临界值的重要因素啊。”
又是一个说话说一半的,你这人就该跟你说话的风格一样——没有下面!
洛轻云擡了擡下巴:“谈墨,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影响我临界值的因素是什么,那么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人都有可能让我越界。”
谈墨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应该是机密。
“抱歉。”
“你不用抱歉,你是我的监察员,这是你应该,也是必须知道的。问题在于,你真的愿意做我的监察员吗?我也会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选择题里没有提供更多的选项,而让你不得不留在队里?”洛轻云说。
谈墨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样回答。
洛轻云撑着下巴,微微擡起眼看向谈墨:“偶尔,我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我的谈副队之前拒绝我,害怕的到底是无数次进入开普勒生态区的出生入死,还是害怕每分每秒从瞄准里观察我、了解我、揣摩我甚至于日复一日之后你变得对我充满了保护欲,但是在我越界的那一刻只能杀了我?”
每一个重要的问题,洛轻云总能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和目光对他说话。
在压抑、紧张、淘汰率惊人的灰塔监察员训练里,洛轻云曾经是万众仰慕的存在,而这个“万众”里也包括谈墨本人。
为了这个人的命令,谈墨可以忍受爱德拉花刺的彻骨疼痛,可以强撑自尊一滴眼泪不掉,可以磨练五年等着有朝一日被他刮目相看,也在重逢的时候明白……在强大的开普勒生态区的侵蚀面前,自己对洛轻云的那点在意根本无足轻重。
谈墨转过身,买了两杯奶茶,其中一杯摁在了洛轻云的桌子上。
“请你的。影响你开普勒临界值的最重要因素,还是藏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谈墨知道现在的自己远远不够坚定。
等谈墨走远了,洛轻云把吸管扎进奶茶里,用力吸了一口,除了鲜奶和红茶的味道真的半点甜味都没有。
他把杯子转过来,看到了谈墨写在上面的一排小字:强大来源于自律。
洛轻云失笑,撑着下巴看向谈墨离开的方向,“强大来源于自律……其实任何看似微小的因素都可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纸总是包不住火的,虫藓侵蚀的消息不知怎么回事泄漏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恐慌在银湾市蔓延开来。
为了保险起见,中心城派出了专门的团队到银湾市进行大规模排查,生活用水变得紧缺,超市里连矿泉水都被抢空了,甚至还有一些市民向其他城市搬迁。
谈墨没有买上矿泉水,倒是囤了一冰箱的可乐。实在不行就把可乐倒进电热壶里泡面呗!
火车和飞机票都售空了,想要离开这里的民众甚至不惜开着私家车离开,这就导致了路面交通的堵塞。
周一早晨,谈墨应该要去灰塔轮值,他一起来就在队内的小群里收到了抱怨的消息。
吴雨声和常恒都被堵路上了,江春雷放弃了开车,刷了一辆自行车,蹬到半路也寸步难行。
[要迟到了怎么办啊!没按时打卡要扣钱的!]
[找洛队签字啊!这么堵我就不信有几个人能按时到岗啊!]
[开什么玩笑啊,洛队肯签,耿劲柔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肯批准吗?]
[咱们谈副队怎么还开始骂娘呢?不会到现在他还没起吧?]
谈墨一想,他也是个被降了薪酬级别的可怜人,这要是再因为迟到被扣钱,那就太惨了。
于是,谈墨放弃了他的机车,决定乘坐价值几十亿的豪车——城市地铁。
虽然所有公共设施还在照常运行,但是地铁车厢里清冷的要命。
一节车厢里,除了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小男孩,就剩下谈墨和另一个给父母打电话的年轻男生。
男生的父母要他别去工作了,赶紧买车票离开银湾市。
“爸,妈,你们放心,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严重。如果真的到了要放弃银湾市的地步,灰塔早就会开始组织市民撤离了,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的消息,肯定是那些报纸在夸大其词。我还要去上班呢!要是每一个人都想着跑,连供电中心都不运营了,谁也跑不掉嘛!”
谈墨瞥了一眼那个男生,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原来是市电力公司的工作人员,名字是陈念。
地铁还在向前开,谈墨看了看时间,等出了地铁站再跑上五分钟,打卡应该没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小女孩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啊——老鼠!有老鼠啊!”
昏昏欲睡的谈墨猛地醒过神来,一擡头,就看到一只起码有兔子大小的老鼠踩在车厢的顶部,尾巴也贴着车厢,随着它的脚步一摇一晃,一双荧绿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盯着小女孩。
——这不是就是梦里追着谈墨跳窗逃跑的那只老鼠吗!
谈墨下意识去摸自己的配枪,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常服,身上根本没有装备。
小女孩的妈妈以为老鼠饿了是要吃东西,把包里的饼干拆了,扔了出去。
但是那只壮硕的老鼠连视线都没有挪开,一直盯着小女孩。
普通的老鼠都是怕人的,可这只老鼠不但不怕人,甚至还很享受这对母女的恐慌。
它骤然落了下来,差一点就要掉在小女孩的脸上,谈墨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女孩给拽了过去。
女孩子的妈妈拿出包疯狂地砸那只老鼠,还在安慰父母的供电公司职员陈念猛地看到这场面也是吓了一跳,但是那只老鼠凶狠得紧,女孩子的妈妈愣是一次都没砸中它。
一时之间,女孩子妈妈的呼喊,女孩子的哭声还有老鼠“吱吱吱吱”尖锐的叫声充斥着整个车厢。
陈念正要去帮忙,谈墨一把就将他拽了回来。
“别过去。”
说完,谈墨一把扯下了陈念的工作证,“啪”地一声把它掰开,硬塑料尖锐的裂口可以充当匕首,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看准了那只老鼠张嘴咬向女孩儿妈妈的瞬间,扎向它的腹部。
作者有话要说:洛轻云:这家奶茶店值得纪念。
谈墨:不就是请你喝了杯奶茶吗?有什么好纪念的?我还能请你喝DDW~洛轻云:不是你请我喝了什么,而是你主动撞了我。
谈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