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
和相比三年之前与联合组之间的战争,
这些人,
这样的伤痛——真的无所谓。
只是,
当时看见我的手便大发雷霆的焕律前辈,
此时此刻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这时我唯一的遗憾。
可能是这几天总有摩托车在路上飞驰的缘故,路上的行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什么暴力团伙啦,什么现在的小孩子多么叛逆啦,我昨儿听右耳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我的视野,那个人身穿简便的半袖衬衫和长裤。
“社会老师?”
“啊……姜采恩老师!”
现在的时间……两点二十四分,应该是学校上课的时间,可是他怎么会在街上转来转去呢?
“你今天没上班啊?”
听我这么问,社会老师笑嘻嘻地挠了挠头发。
“啊,不是的,家政老师她们班里有个家伙经常无故旷课,我是帮她找学生的。我打听了几个人,听说他刚才和几个像是强盗的家伙跑了。看来是被人劫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家政老师她们班……应该是三班,我负责四班到八班,所以我应该不认识那个家伙。可是……看上去像是强盗的家伙,如果气氛不大愉快的话,肯定会大打出手,那么这周围什么地方合适呢……
啊……!
“你跟我来。”
社会老师可能已经跑了半天,他累得直喘粗气。我拉着他,匆忙往西京药店那边跑去。
药店后面有一片宽敞的工地,那里是小混混们喜欢聚集的地方。现在应该还保存着吧。
夏天的太阳真毒,我一边擦着顺脸颊流下来的汗,一边跑了半天,终于看见了西京药店的招牌。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后面有一片工地,他们说不定正打得激烈,如果你没有信心保护好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吧。”
尽管我事先警告他,但社会老师还是紧跟在我身后,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慢慢地转到西京药店后面。
隔着密密麻麻的铁丝网,我看见了几十个人影。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和黑色校服裤子的身影肚子抵抗这几十个人的攻击。
是这个家伙吗……
“一,二……天啊,至少有十五个人。”
社会老师隔着铁丝网看着里面那些人,皱起了眉头,发出一声叹息。我看了看社会老师,然后从铁丝网中间的校门钻了进去。
他们还处于对峙状态,看来真正的战争尚未开始,但是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似乎不会草草收场。
“这么说,小家伙,你死也不肯道歉了?”
“我自己玩儿着呢,到底做错什么了?”
“你这兔崽子,那你也得道歉!”
“不要张口闭口兔崽子、兔崽子的,我不喜欢听!!!”
这小子是不是想死想疯了?试试你有足够的能力战胜你面前这些家伙,所以才敢如此猖狂?看来又有好戏看了。这么厉害的家伙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我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过去,这个手插着兜儿,歪歪扭扭地站在那里的家伙看见我和社会老师,立刻就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那张脸似乎在哪儿里见过。
啊……是的。上次实习教师投票时,这个家伙站在台上演奏过乐器。采河小子他们那帮家伙每人骂了他一句。他的名字叫……对了,叫郑元英。
“元英啊!”
“真……该死!您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听见社会老师的呼喊,这个家伙有些不知所措,我刚想靠近他,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那些强盗般的家伙蜂拥而上了。
“搞定他!”
“妈的,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快过来,臭小子!”
“我就算冒着被总长打破脑袋的危险,也要打死你,兔崽子!”
总长……?他说总长……难道他是飙车一族?不,如果他不是八护星手下的人,应该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成群结队地出没……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不过他们真的是撑破胆子了。一点儿也不识实务!
他们把刚刚出现的我当成了元英的同伙,其中一个带上嵌有小钉子的手套,冲我挥起了拳头。
武器只有在善于使用武器的人的手里,才能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像你们这样胡乱使用,你觉得对别人构成威胁吗?不挨打就算你幸运了。还是赶快到严炯哪里好好学一手吧!
我避开朝我脸上飞过来的拳头,紧紧抓住那个家伙的手腕。那个家伙被我抓住手腕,一时不知所措,我朝他腹部踢了一脚,往四周看了看,还没等我转过头,有个什么东西向我肩膀飞过来。
我皱着眉头,伸出一只手。那个东西在落上我的肩膀之前,已经锋利地刺入我的手心。
“真见鬼……!”
我又空手抓刀刃了吗?这样下去,我的手说不定会变成五线谱的。
我伸开火辣辣的手心,上面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刀插得比我想象中更深,手心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我把随身携带的手帕当做备用绷带,把在手心上。那个家伙匆忙拔出刀,惊慌地望着我的手,一会儿又看看自己那把染了鲜血的刀。
混账,难道那把刀是用来吓唬人的?我也太点儿背了,竟然被瞎眼的刀刺中了。
我稀里糊涂地把手包扎好,那小子仍然在瑟瑟发抖,我抓住他的头发,往膝盖上撞去。
“啊啊!”
那个家伙发出尖叫声,脸上溅出了鲜血。
混小子,既然害怕见血,就不要随身带刀!自己把别人刺伤以后,吓得瑟瑟发抖,那个被刺的人当然会羞恼成怒了,难道不是吗?
想到自己受伤受得如此之荒唐,我压抑几天的愤怒突然直冲脑门。那个小子仍然抓着鼻子,疼得满地打滚,我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避开一块从我飞过来的角木。
我用胳膊推开了角木,结果,那块角木从我耳朵飞过。我抓住那个冲我扔角木的家伙的胳膊。
“啊啊!”
那个家伙大喊一声,被我拉到一边,我用臂肘狠狠地撞击他结实的胸口。
“咳——!”
那个家伙被我打得喘不过气来,连声咳嗽。我又使劲捶打他的后背,我想用我的头试试他的头有多硬,但是他粗壮的胳膊朝我飞过来,我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个家伙像超人,露出粗壮有力的胳膊和拳头,我低头悄悄地躲开。他的力气大,再加上速度快,所以拳头飞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风声,我的刘海儿也动了几下。
他的肌肉不仅长在胳膊上,似乎全身都很结实,我伸出膝盖,朝他腹部踢去。一阵沉闷的呻吟回荡在耳边。
我的手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血,我尽量把拳头转到后面,朝那个饥饿魔鬼般扑过来的家伙胸口上砸去。
尽管他浑身都长着怪物似的肌肉,却仍然抵抗不了我沉重的军用武器,往后退了几步。
这小子似乎也戴了一副镶有小钉子的手套,一个锋利的东西从我的脸蛋旁边掠过,热乎乎的液体沿着两腮流下来。一股金属的味道轻轻地擦过舌尖,嘴角露出从容的笑容。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拂过我的头发。
是的,我喜欢这样。和一对一相比,我更喜欢同事应付好几个对手。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不停地挥舞双手,这样反而更合我意。
我其实并没有怎么动手,可是不一会儿,我就感觉呼吸变得急促了,于是,我抓起滚落在上的一块角木。碰到刚才被刀刺伤的部位,暂时忘却的疼痛又回来了。
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相比三年前与联合组之间的战争,这些人,这样的伤痛真的无所谓。只是,当时看见我的手便大发雷霆的焕律前辈,此时此刻已经不在我身边了。这是我唯一的遗憾。
周围那些家伙似乎非得把我生吞活剥不可,他们一个个拿着武器向我扑来,我挥舞着手里的角木,应付着他们的进攻。这时,我突然看见旁边的元英。
真的很奇怪,我在学校里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家伙呢……他的实力真的很强,我不禁再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果然……怪不得他如此猖狂。
他每挥一次拳头,都会有人倒下。
他知道应该使用怎样的力气攻击哪个部位,效果才是最好。这种程度的实力绝对不是通过一次两次打架就能磨练出来的。
而且,像这种以一敌百的情况,就更需要凭感觉了。这个家伙的实力绝对不是朝夕之功。
不过,更吸引我眼球的人,却是社会老师,他虽然长得像个模范学生,斯斯文文的,但是他赤手空拳的能力也非凡人能及,看来也是个有着丰富打斗经验的家伙。
每当他挥一下拳头,每当他伸一伸腿,都有好几个家伙束手无策地倒在地上,滚做一团。在这些人中间,只有社会老师身穿被鲜血染红的白衬衣,傲然挺立。
社会老师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我把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扔下角木,愤怒地握起拳头,抓住一个向我扑来的家伙的脑袋,狠狠地向他挥起了拳头。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我双手握拳,又朝他使劲砸去。旁边有个家伙朝我冲过来,我朝他头上踢了一脚。那个家伙低头避开了。哼,可惜你的努力白费了,我朝他的腹部踢去,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拂到耳朵后面。
就这样争斗了半天,不知不觉间已经有十几个家伙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了。
这就算完了吗?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抖了抖肩膀,放松下来。
在打斗过程中,我被一个家伙的膝盖踢中了腹部,现在还隐隐作痛,但还不到难以忍受的程度。手上的伤只要及时治疗,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三个人对付十几个,受这么点儿小伤,应该算不上吃亏。而且三个人中有一个是身穿校服的高中生,另外两名是高中教师,由此来看,我们就更令人佩服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手帕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真见鬼,打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看来人果然是奇怪的动物,着急的时候感觉不到的疼痛,一旦事情处理完了,疼痛就汹涌而来。
我解开手帕,用没染红的部位重新做了包扎,白色的手帕转眼间就变成了红色,社会老师看了看我的手,急忙跑了过来。
“伤得重吗?”
他看着我染得通红的手,眼睛瞪得溜圆,我漫不经心地冲他摇了摇头。可是,社会老师却突然抓住我的手,自言自语地说。
“真是的……伤得很重啊。女人可不该做这种事情……你应该避开的嘛。”
社会老师用力按着我的手,帮我止血,我看了看他,道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你很会打架啊?”
“什么?啊,还算可以吧。我坚持要做老师,所以才进了这所学校,其实我本来应该做警察的,我们家人都是警察。”
警察……可是,他的技术好像不是通过跆拳道、合气道和柔道等武术练成来的。在那种地方学习武术的人,一旦应用到实战,总会有些不自然,但是社会老师却看不出一丝不自然的痕迹。一般身穿道袍在室内苦练技艺的人们,看到鲜血就会转过头。不知道,不过,也行他和我一样,拥有波澜壮阔的过去。
“啧啧……还流血呢,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算了。”
我抛开脑海中污七杂八的想法,僵硬的肩膀放松下来。
不过,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家伙还能不能去学校。反正我是不用去学校了,但是你和那个臭小子恐怕就不行了吧。一个是无故旷课的学生,一个是出来找学生的老师,两个人脸上带着伤口,衣服上淌着鲜血,亲亲密密地回到学校,可真够热闹的。如果遇到章鱼头,可千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否则他一听见我的名字,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责任归咎到我身上。
“我觉得还是要到医院去看看,流了好多血……”
“我自己去吧。”
社会老师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用手帕把受伤的部位包紧。我看了看他,这时,那个叫元英的家伙一边用校服擦着脸上的血迹,一边向我走过来。
“老师,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校长大人下令了,要我把你这个无故旷课的家伙抓回去,臭小子!”
“嗬!章鱼头吗?啊,哧,臭德行!!!”
听完社会老师的回答,元英小子重重地吸了口气,使劲挠了几下脑袋。
我望着坐在地上犹豫着要不要去学校的元英小子。突然,这个家伙悄悄地抬起头来望着我,对我说道。
“老师,你就是姜采河的姐姐吧?”
我抚摩这用手帕裹住的手掌,点了点头。他笑嘻嘻地说道。
“我和姜采河的关系非常铁!”
“采河说你是个腻歪人的家伙。”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元英小子倒在地上,做自尊心受伤状。
我笑着离开了工地。这时,社会老师和元英小子也跟了出来。
“社会老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带这小子回去吧。”
社会老师眯起眼睛,爽朗地笑着说。
“你打算永远硬邦邦地叫我‘社会老师’、‘社会老师’吗?你就叫我的名字吧,崔贤俊。对了,你能不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我只好把手机递给他,按下了几个号码。
“给!我已经把我的电话号码存进去了,你有事的时候,可以给我带电话。”
啊……原来他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输入到我的手机了。
我抚摩这个银白色小巧玲珑的手贱,放回到裤子口袋。元英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向社会老师走过去。
“啊哈——老师,你在做什么?”
“我要开始行动了,臭小子!”
社会老师抓了一把元英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说道。
“最近几天你好像没来上班……”
“啊,我有点儿事情。”
我笑着回答,社会老师点了点头,拉着元英回去了。
“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社会老师似乎对我手上的伤口不放心,一边冲我挥手,一边说道。我也冲他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他为止,我才放心地走自己的路。
幸好西京药店就在可莱吉附近,否则我可就要白跑一段冤枉路了。
我昂首挺胸地走在路上,也行是因为手上往下滴血的缘故,也许是脸上到处都是伤痕的缘故,我总能听见从我身边经过人们对我议论纷纷。
其他部位的伤口都不算什么,只是受伤的伤口有点儿严重,但也不至于去医院。
我望着血流不止的右手,走了一会儿,终于到达了可莱吉。
当啷啷……
悦耳的铃声响起,我走进和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可莱吉,几个熟悉的面孔坐在餐桌周围。
“采恩啊!”
“哦,采恩你来了。”
“采恩前辈!”
怪不得一向冷清的可莱吉突然热闹起来了,原来八护星的主要人物都到齐了。
“这是怎么了?所以人都来了。”
我问了一句,银才小子笑嘻嘻地回答说。
“我们正想和你联系呢,你来得正好。连续几天,联合组吃了不少亏,可能觉得委屈了,他们终于浮出水面了。”
“联合组?”
听见这个喜人的消息,我暂时忘记了手上的疼痛,赶紧找了个空位坐下来。这时,今天负责出去搜捕联合组的康姬前辈抚摩这装满碳酸饮料的杯子,对我们说。
“是的,听说他们正在聚集四面八方的联合组势力,反正我们要想把所有的力量聚齐,也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在明天之前,我们之间也许只能展开心理战。绪辉和泰炯出去打探联合组人员数量了。警察已经出动,开始展开调查,所以拖延下去对我们,对联合组都没有好处。估计双方的人数差不多,所以短则一天,长则两天,应该可以结束了。”
康姬前辈把透明的玻璃杯移到淡淡地微笑的嘴角边。短则一天,长则两天。
八护星和联合组之间的战争……现在真的迫在眉睫了吗?
一张张面孔像走马灯似的掠过我的脑海。当我最后想到焕律学长的面孔时,我轻轻闭上眼睛。突然,一个熟悉的喊声回荡在耳边,把安静的气氛撕扯的粉碎。
“姜采恩!你……你的手!”
哈拉紧皱眉头,目光突然落在我的右手上。我把手藏在桌子下面,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嗯。
我仔细一想……每次都是这样。即使是受了一点儿小伤,我隐藏起来的时候……哈拉也会神奇地发现,然后大发雷霆……
“不要大惊小怪,算不了什么。”
“还说算不了什么!算不了什么,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这个家伙气得脸红到了耳朵根,大声叫喊。她皱着眉头,迈开大步向我这边走过来。
“快起来,包扎好了!”
如果我不站起来,后辈和前辈们恐怕都会动员起来,就算拖拖拉拉,也会把我带到医院里去,所以我小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的胳膊一动,鲜血就滴落到地上。
“是谁!到底是哪个家伙干的!是联合组吗?!”
望着湿漉漉的手帕,还有透过手帕沿着手掌从手指往下滴落的血珠,哈拉大声吼叫。我冲她摇了摇头说。
“我和几个小流氓打了一架,只是轻轻划破而已,你不要太在意。”
“流了这么多学,你竟然还说让我们不要太在意?到底是会!谁胆子这么大,竟敢把你伤成这样!”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流多少血……可是沙哈拉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我感觉脑子晕乎乎的,看来我的确流了不少血。
我用没有受伤的左手使劲按了按脑袋,沙哈拉眯起眼睛,赶紧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她拉着我走进可莱吉旁边的小房间,那是银才小子偶尔睡觉用的。我坐在地板上,沙哈拉在那个大抽屉里翻来翻去,终于找出一个小药箱。我靠着墙壁,望着哈拉咬紧牙关翻找药箱的身影。
我可怜的朋友……世界上最可怜的笨蛋,我的朋友……
我用左手使劲按着右手,鲜血沿着左手留下来,落在地上。
我慢慢地把头向后仰。眼前一片漆黑,就像独自呆在黑暗的房间角落里,突然来到外面见到光明,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静静地凝视着模糊的天花板,紧紧闭上了眼睛。我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慢慢地睁开来,突然,我模糊的视野豁然开朗了。
“可能会很疼,你忍一忍。”
哈拉似乎很生气,她的声音带这愤怒,但是她的表情充满了忧虑。哈拉抓住我的右手,把包在我右手上被鲜血染红的白手帕解了下来。
手帕每次碰到我的伤口,那种弥漫全身的痛苦都让我仍不住眉头紧锁,闭上眼睛。手帕都解下来了。这时,一道狭长的伤口展现在眼前,被鲜红的血迹覆盖,很难看清楚。
“真该死……”
哈拉禁闭的嘴唇中间流出了脏话。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哈拉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用湿毛巾为我擦去手上的血迹。
“哦哦……”
我已经好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上次头被被人打伤的时候,我根本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昏厥过去了。所以这次我感觉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剧烈痛苦,而且这种痛苦正在沿着手臂传遍全身。
“你要是疼,就说出来,没有人会笑话你。”
哈拉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湿漉漉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对不起……”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低的缘故,听上去有些沙哑,哈拉的手停了下来。燃火,她抬起了低垂的头。
“你以为你自己是怪物吗?你以为你是人造机器吗?流这么多血,有多危险,你明明知道,却不赶快去治疗,还傻傻地坐在那里不动!要是我没看见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哦?你以后要是血液不足,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为你献血的!”
你怎么可能看不见呢……尹哈拉……怎么可能看不见姜采恩受伤呢……
“傻丫头……B型血除了你以外……还有很多呢……”
哈拉的脸绷得紧紧的,她又低下了头,聚精会神地为我擦血。
擦了几分钟,被鲜血染红的手心里终于没有血迹,她用一块浸过的消毒液的药棉在长长的伤口上轻轻擦了几下。
“哦……啊……”
“忍一忍吧,三年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现在竟然忍受不了消毒液的疼痛?”
“你……刚才不是说,如果疼就直说出来吗……啊……”
哈拉把消毒液均匀地涂在我的伤口,然后又挤出白色的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伤口上。这次不像刚才涂消毒液时那么疼痛,接着又用绷带把我的伤口包扎好。
“好了。”
感觉比用手帕包着的时候舒服多了,我又靠在墙壁上,调节呼吸,哈拉风风火火地收起了药箱,小声自言自语。
“再过一会儿……就是焕律前辈的忌日……”
哈拉把药箱放回抽屉,慢慢地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她也像我一样靠着墙壁,抬头望着天花板。
她一定很难过,虽然她表面是在笑……这个尹哈拉,她表面在笑,心里却在独自忍受着痛苦……
哈拉呆呆地凝视这天花板,然后又低下头。好郁闷,感觉就像体内堆积了很多奇怪的东西,郁闷得无法忍受。
“采恩啊……你愿意听我说话吗……?”
哈拉很难地说出这句话,我抬起沉重的眼皮。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头很沉很沉。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哈拉慢慢张开嘴巴。
“我……最近……总是做梦……”
“……做什么梦?”
“……梦见焕律前辈死了……”
呼啦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的眼皮微微颤抖。哈拉凝视着天花板,皱起眉头,肩膀也轻轻地抖了抖。
“我……我……,采恩呀……我无法放弃焕律前辈,你知道吧?我为了我的朋友……为了你,我可以放弃焕律前辈,可是……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傻……我不知道该怎样忘掉他……不知道该怎样忘掉对他的思念。我真的好傻……焕律前辈总是出现在我梦里……呜呜……可是……每次我在梦中亲眼看见前辈死去的时候……呜……呜呜……每次我都好痛苦……每次我都好伤心……哦?采恩啊……你明白……我的心吧?你知道吧……?我……我原谅过你一次……是不是?我……我原谅过你一次……所以你也……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哦……?呜……呜呜……不管我做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是我的朋友……?对不对……?”
“你……想……做什么……”
那个蜷缩起来的弱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她痛苦地呜咽,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我也跟着难过起来。
“你……你不可以讨厌我……好不好?呜呜……呜呜……你……你千万不能……讨厌我……你也……原谅……我……一次吧……好不好……?你不要……恨我……”
我慢慢转过头去,看见哈拉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她那双盯着我的黑色瞳孔里,朋友的眼睛里……又一次溢满了泪水。泪水沿着脸颊……沿着下颌……流下来,像是包含了哈拉所有的痛苦和悲伤。
我该做点儿什么呢……?我该为你做点儿什么呢……我能做点儿什么呢……哦……?
喀哒……!
哈拉久久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眼泪长流。突然,她连顺着脸颊流下来的眼泪都没有来得及擦,就夺门而出。我的右眼被什么东西充满了。
是眼泪吗……?
有什么东西沿着右侧脸颊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傻……为什么我身边……只有一群傻瓜……为什么这些傻瓜都独自承受所有的痛苦,独自哭泣……神灵啊……如果真的有神灵存在,请您回答我……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伤害降临到他们身上……他们都是些年幼的孩子……我一个人承受这些痛苦就行了……为什么要把痛苦降临到那么小的孩子身上……
“……真……该死……”
这让我更加痛苦……和我自己的痛苦相比……当我看到自己的朋友痛苦时……我会感觉更加痛苦……与其让我这么痛苦,还不如压根就不要让我存在……不要让我知道什么是幸福……也不要让我懂得什么是不幸……为什么先让我明白什么是幸福……然后再残忍地把幸福从我身边夺走……
我慢慢地吧后背靠在墙上。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来……和刚才洒在地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让通往幸福的路……变得更短些……不要太远……把距离缩短些……缩短些……作为条件……可以把我的路变得漫长……把他们几个小孩子的路变得短一点……
我慢慢地闭上眼睛,泪水模糊了我的视野,落在地上……落在地上的泪水……又一次……和鲜血混合了……
“你……哭了吗……?”
房间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小原站在门口,低声问我。
“没有……”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嘻嘻……我的嘴角荡漾着虚无缥缈的微笑。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壁。我缓缓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小原关上门,走了进来。房间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不知道小原在哪儿,只听见他的声音静静地回响在耳边。
“眼泪……有两种。一种是悲伤时流下的泪水,一种是喜悦时流下的泪水。你就在喜悦的时候哭吧。采恩啊,我会……让你不感到悲伤……以后你只许在喜悦的时候流泪……不管是悲伤,还是喜悦……只要你的眼泪流下泪水,我都会感到痛苦……但是你在悲伤时流下的眼泪……比在喜悦时流下的眼泪……更让我感到……痛苦……”
温暖的声音,焕律前辈的声音……
“小原啊……”
“哦……?”
在黑暗的沉默之中,小原的声音,不,是焕律前辈的声音轻轻传来。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绝对不会,是不是……”
我喜欢你……就像喜欢焕律前辈……我也喜欢你,小原……所以……你不要让我后悔……不要让我后悔出生,不要让我因为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悔恨……
“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背叛你……”
“你可以用生命做担保……答应我吗……?”
“不是生命,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担保,甚至用我喜欢你的心做担保。”
我喜欢你……现在真的……像喜欢焕律前辈那样喜欢你……我不想再让自己变得脆弱。就算我的心痛得要撕裂……表面上也还是要装作很坚强,这就是姜采恩。几十心里痛苦得难以忍受……表面也还是要装作很坚强……可是现在,我为什么崩溃了呢……
这不像我……不像姜采恩……我害怕遭到背叛,竟然因此而流泪……这真的不像从前的姜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