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她笑着打招呼:“陈总。”
陈添笑问:“想我啦?”
三个轻飘飘的字,说得迷人又欠打,位薇一下子就想起那艳光四射的脸和缀满桃花的眼。
好久没听过这种腔调,她有点招架不住,顿了顿才笑道:“是啊,听说你最近还担起了基金募资的重任,那工作是不是太饱和啦?业余做项目的时候,会不会忙不过来?”
陈添笑道:“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企图?”
“我就想问问,你缺不缺助理?”
“助理多得用不过来,老婆倒是缺一个。”
“哎你这人,就不能正经一点?我失业两个多月,都快要饿死了,你还开玩笑!”
“快饿死的意思是,要我当长期饭票?没问题!”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饭票不如送饭碗,我很勤快,会努力找项目,好好做BP的。”
陈添知道绿氧倒闭的事,也猜得出她在打什么主意,真把她弄到身边,势必后患无穷,所以他拒绝得相当干脆:“送上门的项目都做不完,我也从不给客户做BP,小姑娘你还是自己玩吧。”
“等等等等!”位薇一听这是挂电话的架势,急忙道,“我一个人玩不转,得找个靠山。”
“不给靠。”
位薇欲待再说,耳边却是一阵忙音,她再次打过去,委屈地说:“不给靠就不给靠,那也不用急着挂电话啊,我又不会吃人。”
陈添失笑,他只是怕她再找些鸡毛蒜皮的小项目来缠自己,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意见,小姑娘傻是傻了点儿,但胜在有决心有激丨情,好好调丨教一番,应该可以当个人用。
他琢磨了一下,笑道:“我做FA是玩票,纯粹看心情,要助理也是摆设,不过我手下缺个分析师,你来不来?”
位薇颇为失望:“那不用了。”
陈添正准备再次挂机,听她语气低落,又下意识地安慰了两句:“直接做投资可能不符合你的职业规划,但是安华做的都是大浪淘沙剩下的稳定企业,这意味着你接触的人都是较高层面的企业家,服务的客户也比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初创企业更优质,这对你本人的成长助力是不可估量的。”
“可是相比于锦上添花,难道不是雪中送炭更有意义?”
美少女战士病入膏肓,无药可救,陈添一笑:“好,是你自己说不来的,那以后就不准再为工作的事找我,听到了吗?”
位薇不答,闷闷不乐地挂断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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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淙淙,环岛而行,夜风徐徐,梳叶而过。
陈添仰躺在藤椅上,头顶月挂中天,手边摆着饱满的白玉霓和馥郁的葡萄酒,周身笼罩着二乔木兰清远悠长的香气,简直是神仙般惬意的日子——当然前提是忽略那持续不断的门铃声。
十分钟后,他终于投降,把门禁密码以短信的形式发了出去。没多久,位薇走进后花园,奇道:“你怎么知道敲门的是我?”
陈添不想跟她说话,闭着眼睛假寐。知道他住观云悦的人不少,但知道具体哪一户的也就三五个,手里还都有密码。
就那晚鬼使神差把她带回家,没想到行凶未遂,反而还黏在身上甩不掉了,电话不接就上门堵,天晓得怎么收买的保安。
他摆出爱搭不理的模样,位薇只好自便,她拉过一个老树根雕成的原生态木凳,放到他身边,坐上去笑问:“你在赏月吗?”
陈添充耳不闻,躺着装死。
位薇想了一想,转变话题:“你最近做基金募资,应该很忙吧,要不我给你打打下手?”
“在安华有特助。”
“那……生活上我也可以帮你啊,比如给你修修院子的花……”
“我请了钟点工。”
“钟点工按时计费啊,我不收费,而且随叫随到。”
“我不需要女仆。”
位薇早已决定不破楼兰终不还,所以毫不灰心,又笑着说:“这可不像一个理性人的做派,一分钱都不用出,就能收获一个全方位助理,这么占便宜的好事,你真的不心动?”
陈添懒得再啰嗦,轻车熟路地拈枚白玉霓吃了,给她下最后通牒:“小姑娘,你提供再多附加服务都没用,趁早收拾东西去拜别的神,再在这儿磨蹭,我要图谋不轨了!”
这话要是刚认识的时候说,位薇还会在心里骂他几句,现在,她就当耳旁有一缕风吹过,不屈不挠地问:“你做FA的收入,是按照劳务报酬缴税的吧?我没算错的话,微驾网的三百万顾问费,得缴近一百万的税,你就不心疼?”
陈添眉尖一跳,假寐的眼睛也随之睁开,他终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位薇知道这剂药对症了,她心情大好,笑吟吟道:“我去了解了一下,为了扶持大学生创业,政府给了东华大学创新孵化器相当优惠的税收政策,凡是毕业三年以内的本校生注册公司,五年内不仅免收营业税,还免收员工的个人所得税,只要交一点点增值税就行。我可以用我的名义替你开个工作室,作为以后做项目的法人主体,可能你以往要做三四个项目才够钱花,以后随手做一两个玩玩就行了。”
陈添一脸无奈:“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卑鄙了吗?动不动就戳人死穴!”
位薇抿嘴一笑,再接再厉地诱惑他:“你看你在安华又要带投资团队,还要负责基金募资,本职工作已经这么累了,业余少做几个项目不好吗?留出时间来,晒晒太阳,赏赏月亮,在酒吧听听乐队演唱,去沙滩撩撩比基尼美女,这日子是不是爽飞了?”
陈添手指揉在眉头上,肉眼可见的万般挣扎。
位薇见他不说话,便在他手臂上轻戳两下:“怎么样嘛,答应我吧?”
陈添斥道:“戳什么戳,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一个姑娘家,一点都不矜持!”
位薇笑道:“我这是提醒你,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陈添默然。如果是一个足够成熟、足够理智的漂亮女郎跟他说这些,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说不定还会请她去酒窖喝一杯来庆祝合作愉快,但位薇……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正好撞上她饱含期待又可怜巴巴的眼神,于是又把头转了回来。
还是算了吧,人和人相处是讲究磁场的,他们两个磁场差别太大,强行凑一起要么鸡飞狗跳,要么一发不可收拾,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他想看到的,毕竟他不工作的时候只想安安静静晒个太阳赏个月而已。
两个人一趟一坐,静静对峙,忽然陈添放在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是他在安华的特助海伦,打电话来要请一个月的长假,理由是母亲结婚度蜜月,她要随行当翻译。
基金募资正在紧要关头,本来就人手不够,他毫不客气地驳回申请:“不批!让阿姨报个团吧,不愿意的话,我给她请个专业的私人导游,你留着好好工作。”
海伦的声音又娇又嗲:“主要是我觉得她新找这老公不是个东西,我要去贴身观察一下。老板,你别这么狠心,这可是关系你阿姨一辈子幸福的大事,万一有个差池,我会痛不欲生的,你就当疼疼我,好不好?回来后我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你!”
“去吧去吧,走之前把手头工作写个详细的交接文件,浪够了就赶紧回来。”
“哇,谢谢老板!我就知道,长得帅的人心肠都好!”
陈添生无可恋地挂断电话,深深觉得最近流年不利,水星逆行,旁边位薇捧着脸,笑成了一朵花。
他瞧着不忿,几乎是从藤椅上弹起身,照她头顶敲了一记:“收敛点儿,眼睛都笑没了!”
位薇揉着脑袋,笑道:“要不咱们做个交易,在你助理请假的这段时间,我替她顶岗,之后你做FA带着我,怎么样?你放心,我平时绝不给你添麻烦!”
陈添认命地躺回去,勉为其难地说:“成交。”
位薇欢呼一声,“那你借我五十万注册资本,我去办理工商登记。”
注册个做FA的法人体花不了多少钱,她是怕陈添改变主意,所以借此提高他的违约成本。
陈添也没当回事,问她要了卡号,直接拿手机银行转账,位薇实时收到入账通知,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张借条给他,他瞄了一眼又还回来,摇头道:“这手续太简陋,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正规做法是准备一式代持协议,以书面形式明确双方权责。”
位薇也是学过公司法的,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她打个响指,笑道:“没问题!”
她花了整个周末查资料、拟协议,完稿后又检查了两遍,确定条款无疏漏,才把电子版发给陈添,同时,为了表示足够的尊重,把几个备选的公司名称也发给他拍板。
没多久便收到陈添的回复,他大概是嫌她取的名字俗,自己也懒得想,就随便在希腊字母表中选择了第一个,音译成“阿尔法”。这个名字还没被占用,位薇抓紧时间去办理了工商登记,然后带着代持协议上安华报到。
陈添听到协议两个字,看都没看,顺手撕成四份还给她:“跟你签这种东西,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位薇为它花了不少心血,眼见变为废纸,不禁气道:“不签你还让我准备,逗我玩呢是吧?”
陈添笑道:“让你准备,是教你正规流程该怎么走,撕了它,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见外,你说是吧?”
位薇把废掉的协议扔进垃圾篓,追问道:“你确定不签?注册资金我拿了,公户也是用我身份开的,以后所有项目收入都会记在我名下,你就不怕我卷款潜逃?”
赶都赶不走,还卷款潜逃?陈添慢吞吞地说:“尽管逃吧,信不信你潜逃的第二天就会背上亿万巨债?当法人代表以为是占便宜呢,傻不傻?”
位薇一怔,很快就笑了:“我不信,也不傻,我对你的人品有信心!”
陈添幽怨地瞥她一眼:“小姑娘太实际了!需要你的时候就甜言蜜语,变着法儿地夸你,用不着你的时候电话都没一个,管你是死是活。”
位薇哈哈笑道:“放心,我以后早请示晚汇报,绝不敢有半点怠慢您!”
她目标达成,欢天喜地,陈添却百味陈杂,他几乎可以想象未来相处的日子里,两人因为磁场不合而引发的翻江倒海,然而话已出口,再收回来太不像样,与其纠结已成定局的事,还是尽快投入工作更实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