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一刚替安冉做完某活动的效果分析，在电话里听到“什么菜比较养胃”时足足愣了半分钟，跟着放声大笑，“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嫁不出去是因为手艺不行，对吧？”
位薇无暇理会他的揶揄，“所以咧，你说不说？”
“先说注意事项，辛辣油腻肯定不能碰，煮粥尽量用粗粮，因为大米含酸多，西蓝花可溶性膳食纤维特别多，要少吃……算了，你这种五谷不分的，肯定记不住，我一会儿给你全部列出来发邮件。还有，陈添喜欢吃水产，你可以买些花胶瑶柱煮海鲜粥，或者买龙利鱼柳这种不用处理的食材直接蒸熟。”
“好好好！”位薇欢呼完了才后知后觉地醒悟到问题所在，一时间有点讪讪的，“你……知道啊？”
陆惟一阴阳怪气，“我当然知道！他从小就胃不好，工作后应酬喝酒还胃出血过，所以需要好好将养嘛。安老师惦记，安冉惦记，现在你都这样了。哼，就他是个宝贝，也不见对我这么好！”
这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平心而论，他虽然生母早亡，可陆启敏和潘丽沙对他都非常关心——是他自己一直在跟父亲赌气，不过位薇没跟他争辩，有求于人的时候态度要端正，她乖乖地陪笑，“他是为了帮我才胃病复发的，我现在不过是知恩图报。你要是生病了，我对你好一万倍，咱俩谁跟谁？”
好说歹说，总算哄他发了邮件，位薇据此去超市大采购，拎了不少粗粮果蔬，挽起袖子准备好好实践。
可做饭实在是个技术活，哪怕她完全根据教程按部就班地操作，还是不断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火开了没多久，猛然嘭一声巨响，伴随着啊一声尖叫刺穿耳膜。
陈添被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厨房炸了，箭一般冲过去后，一片狼藉映入眼帘，切好的菜洒了满灶头，炒瓢扣在地上，位薇蹲在旁边，隔着拖鞋抚摸脚趾，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他抚了抚她的肩，弯腰问：“把脚砸了？”
位薇觉得丢人，心虚地辩解道：“切的菜太多了，用铲子不好翻，我就想学大厨颠勺来着，然后就……颠翻了。”
陈添好气又好笑，“笨就笨，还解释这么多。”
位薇灰溜溜地闭嘴，这个论断有理有据，真的很难反驳。
陈添把她扶起来，“没事吧，疼得厉害吗？”
“没事，就那一下疼，已经好了。”低头看着灾难现场，位薇恨不得扯袖子把脸遮住，“真是对不住，我也没想到……”
“打住，什么都别说了，你现在出去，我接班。”陈添把她推出厨房，清理了战场后，打开手机一边查一边做。
十分钟后，打头阵的酱烧茄子被端上桌，比起星级酒楼的卖相自然稍嫌不足，可普通家常菜的水准还是有的。主厨的陈添并没有像位薇那样眼巴巴地等待点评和赞美，他大大方方以身示范，率先动筷，可见对自己的手艺多么自信。
这份自信在第一筷入嘴后跌得粉碎，他迅速拉过一张餐巾纸，把嘴里的东西吐上去后扔进垃圾篓，眼见位薇要重蹈覆辙，急忙阻止，“别尝，饶了自己吧。”
“哪有这么严重？”位薇偏不信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了一口，跟着就以同样的速度拉过纸巾，以同样的姿势吐出来扔掉。
嘴里恐怖的余味不绝，周边空气都飘满了“窘”字，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惊世骇俗的厨艺，能把茄子烧出咸鱼的味道？
漫长的沉默后，陈添咳咳两声，“网上说的很多调味品厨房都没有，我想着酱烧茄子味道要浓一点才行，于是……就把全部调料都放了一遍，现在来看，似乎贪多必失。”
“笨就笨，还解释这么多。”
“哎……你！”陈添被刺激得不轻，本能地反驳却发现无处下嘴，他悻悻打住，“走，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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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为了让位薇尽快忘记那盘失败的茄子，陈添破天荒地主动问起了工作，“圣诞节那天，你说有个项目找我参详，具体怎么回事？”
位薇果然被勾着走了，她兴致勃勃地讲述了有话说的现状，又仔细分析了产品面临的困境。
费敏钧研究了内测数据后，发现了一个问题。有话说是一款主打观点传递的软件，但普通人不可能每日每刻都能产生有传播价值的观点，所以使用产品的频率比较低，活跃度难以保证。因此，他们决定引入匿名聊天功能，激励用户进行高频社交，提高用户粘性。
位薇觉得这个变动弊大于利，倒是会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用户活跃，可匿名功能有其天生的缺陷，比如难以追责而导致的内容低俗、谣言四起，长此以往肯定会对产品造成伤害，可不这么来的话，好像暂时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她启动软件递过来，“要不你看看产品？可能还有点小BUG，别在意哈。”
陈添手指在屏幕点点划划，快速浏览过每一个界面功能，脑海里的产品分析随之逐渐成型，他归还手机，慢吞吞地说：“加呗。给清俊小伙子持续注射雌激素，从此走人妖路线，也算标新立异了。”
这反话说的，位薇尴尬地笑，“真的这么糟糕吗？”
陈添认同产品内核，但不看好项目前景，费敏钧这几个创业者太过稚嫩，脑子也不够清楚，多半没能力在千军万马中成功突围。
这种看不到明天的项目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致，可看在位薇的面子上，他还是把最关键的地方点了出来，“这款产品最大的优势，就是打破了以大V为节点的微博式传播结构和以亲友为节点的微信式传播结构，这是它独特的媒体属性。然而，匿名功能却把一个媒体界的种子选手贸然推上社交赛道，的确可以吸引一些吃饱了撑着的家伙来吹牛打屁、骂人造谣，可这些劣质用户，对一个媒体类软件而言能值五毛钱吗？”
位薇只觉有醍醐灌顶，让她豁然大悟。她立足于产品本身来分析这项功能的利弊，却没料到核心方向都因此而偏离，产品定位彻底混乱，满足的用户需求也不再清晰，看似可有可无的一步棋，却把整个布局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醒过神后她一身冷汗，无比庆幸也无比感激陈添在关键时候拨乱反正，拉了有话说这一把。
基于这次讨论，她约费敏钧彻谈了一整天，确定要保持产品的媒体属性，暂停全部社交类功能的叠代，同时初步摸索了商业模式，那就是作为各大新闻媒体、门户网站的补充，倡导“人人皆记者”，让每个公民都有机会来报道身边的新鲜事件，并据此将产品更名为“目击者”。
新的定位更精准、更纯粹，这也意味着产品的受众会变小，从某种意义来说，相当于彻底失去了变成现象级巨无霸软件的可能性，团队其他人大都摇摆不定，可费敏钧深信位薇的判断，力排众议地促成了新概念的落地。
位薇激动又欣慰，这是她深度参与的第一个产品，从之前模糊的种子时期，到现在明确的市场定位，再到将来的融资叠代，她都会倾注全部心血，不遗余力地向前推进，她要看着这颗优秀的种子生根吐芽，在自己的培育下，慢慢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