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茉发现,自那天参加宴会回来之后,家里对她的看管就严了许多,上学放学,甚至中午午休的时间,都会有人接送她。她的周六周日也被额外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机会单独出门。
周茉还记挂着上回段永昼说的事,一直想着要跟贺冲见一面,当面问问他,但她始终没找到机会。无奈之下,周茉决定翘课,无论如何也得跟贺冲见上一面。
她提前跟贺冲约好了时间,趁着周三下午的选修课的时间,偷偷溜出了学校,去了韩渔的酒吧跟贺冲碰头。
酒吧白天挂上了“休息”的招牌。推门进去,韩渔不在,贺冲正在跟人打电话。
贺中中她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稍等。周茉抱着书包。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
等了片刻,资冲的电话打完了,他绕去吧台后面,取了两罐汽水走了过来,笑着说:“又逃课了?”
“我是迫不得已。
贺冲把汽水递给她,挨着她坐下:咱们是不是有一周多没见了?
周茉撇了一下嘴:“你一点也不想我。”
贺冲笑出了声:“那也得我见得到你,我总不能不管不顾去周家找人,是不是?
“哼。”
贺冲低头看她,笑着说:“你有这个工夫生气,还不如抓紧时间,让我亲你一下。
周茉一句“不要”还没说出口,就被贺冲一把揽住了腰,紧接着,他的吻也落了下来。
半晌,贺冲稍稍松开了手,身子退开,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周茉将他轻轻一推,换了严肃的神色:“我想问你“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上打靶……
周茉:“……”
贺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抱歉,我先按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站起身,接通之后往后面走去——显然是有意避着她。
周茉的心往下沉了沉。
没一会儿,贺冲接完电话,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周茉酝酿了片刻,正准备接上方才被打断的话题,贺冲的电话又响了。
反复来了这么几次。周菜憋出了一肚子做气,向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贺冲也颇觉愧疚,然而服装厂的事他委托了许多朋友想办法解决,每个电话都至关重要。
“我舅舅厂里出了点麻烦。”
周茉盯着他:“什么麻烦?
“都是小事,
等解决以后我再告诉你。”
话已到了嘴边,又被周茉给咽了回去,孙祁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厂里又出了问题。贺冲现在焦头烂额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闹脾气,徒然给他增添烦恼。
贺冲重拾方才的话题:“你想对我说什么?”
周茉摇头:“你说有空我们去沙漠自驾游的事,什么时候兑现?
“清明节或者五一?看你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周茉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能跟家里说通,我就告诉你。
她心里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绪在翻滚,见到贺冲之后尤甚。
她不再说话,身体靠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贺冲。
贺冲回抱住她:“怎么了?”
周茉摇摇头:“下回翘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贺冲轻笑出声。
两人腻了一会儿,很快周茉便得走了,家里安排了车,会卡着她下课的时间接她回家,她要赶在这之前回学校。
贺冲将她送到门口,问道:“真不用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被司机撞到就不好了。
贺冲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瞬间,他下定决心,等解决了孙祁和服装厂的事,他要去跟周家摊牌,他顾不上什么万全之策了,他想跟周茉在一起这件事,注定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周茉赶在下课之前回到了教学楼,等下课铃响,她若无其事地从教学楼出来,往停车场走去。
周家的车是一部保时捷,停在了靠近出口的位置。
周来走过去拉开车门,吓得心跳骤停了一拍,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后座上坐着唐书兰。
“妈,你怎么……”
“上车”
周茉惴惴不不安地钻进车里,往唐书兰脸上扫了一眼。她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表情,但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年,仅听她说话的语气,周茉就能分辨出她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一路无话,车开回家中,周茉小心翼翼地跟在唐书兰后面,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唐书兰掏出钥匙打开门,将墨镜取下,往玄关柜子上一放,二话没说,扬手给了周莱一巴掌。
周茉脑袋里“嗡”地一响,片刻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颊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烙过一般,火辣辣地疼。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周茉攥紧了双手,紧咬着唇,一声不吭。
“周茉,你是不是当爸妈是傻子,不会去追查你的行踪?你如今可真是有出息了,竟然还会逃课!
唐书兰紧盯着周茉,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你自己说,是他勾引的你,还是你主动的?
果然,事情还是暴露了,可奇怪的是,周茉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唐书兰怒喝:“问你话呢,哑巴了?你告诉我,是不是贺冲主动勾引的你?
周茉咬着牙:“不是,是我自己乐意的!”
“愚蠢!你了不了解贺冲是什么人?挟尸要价不说……
是谁挟尸要价?是谁又想要钱,又不给墓地?”
你替他说话?’
“我替道理说话!
唐书兰气极,再一次扬起了巴掌。
然而周莱也不躲,反而将脸高高仰起,挑衅似的看着她。
唐书兰猛地一怔,她突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周茉已经彻底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顺听话的小姑娘了,至少从前的她,绝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也绝不会有这样猛兽一般的目光,这时候再与她硬碰硬,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唐书兰强忍怒火,深呼吸了几下,压低了声音,试图和周茉讲道理:“你了解贺冲吗?知道他以前做过什么吗?
“总比你了解。
“你以为他喜欢的是你?他看中的是周家的背景。”
周茉冷笑:“六千万的房产他都不稀罕,还会图周家的背景?
“你太天真了,不懂人心险恶。茉茉,我是你妈妈,我绝不会害你。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问贺冲问问他五年前秦氏集团的千金是怎么一回事。
周茉一愣。
唐书兰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对了:“你不知道?他没告诉过你?当然,他怎么敢告诉你。这是他惯用的伎俩,以退为进,博取同情,拿有钱人家的姑娘当跳板,以达到他的目的。他开酒吧,开服装厂的钱都是哪儿来的?你清楚吗?你问过吗?你敢问吗?’
周茉脑中嗡嗡作响,不由得后退半步,抓紧了鞋柜门的边缘。
“你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吧?他敢公开你们的关系吗?敢让你告诉我们吗?
“那是因为你们会反对。”
唐书兰极其地恨铁不成钢:“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问他,五年前他是不是谈过一个跟你一样的富家小姐,是不是姓秦?”
周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大脑前所未有地混乱,似有人把成吨的信息碾碎了硬塞人她的脑中。
唐书兰的话有理有据,可贺冲……她怎么能不相信贺冲?
她闭了闭眼,猛地一把推开了唐书兰,迈开脚步朝楼上奔去。
唐书兰低喝:“周茉!”
那身影没停,“咚咚咚”地消失在了二楼楼梯口。
唐书兰没跟上去,打算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周茉没接触过复杂的世事,不明白人心险恶。唐书兰认为自己不需要采取强硬手段棒打鸳鸯,方才这番对话,已足以让她动摇,让她幻想破灭,用不着多长时间,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抵抗,重回正轨。
周茉进屋,甩上门,缀缓地蹲下身,抱住膝盖。唐书兰说的话,一句一句反复在她的脑中回荡。
她不愿去怀疑贺冲,但她也从未听贺冲说过那个所谓的姓秦的富家小姐的事。这件事应该不是子虚乌有,唐书兰不会生造一个人名出来,因为这样做太容易被揭穿了。
那么,贺冲真的隐瞒了事情的真相吗?
他既然可以隐瞒自己真实的职业,隐瞒和孙祁的事,是不是也有可能隐瞒了这件事?那天晚上他对她讲述的过往,就是全部的过往了吗?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对他一无所知。
愤怒、痛苦……各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落了下来,周茉紧咬着唇,擡手去抹,可是怎么也抹不干净。
她最终放弃,捂住嘴,低声抽泣。
周茉彻夜未眠,始终睡不着,脑袋里电钻搅弄似的疼。
六点刚过,她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洗了一把脸,下楼。
唐三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旁吃早餐,似乎昨晚那番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
唐书兰说了声“早”,从篮子里央了两片面包,抹上点儿黄油,搁在盘中,又倒了一杯牛奶,一起递给周茉。
周茉在餐桌旁坐下,接过餐盘,哑声说了句“谢谢”。
她没冒口。尝不出来食物是什么味道,机械地咀嚼了两口,就搁下了刀叉。
唐书兰望着她,谈笑着说:“茉茉,我帮你跟学校请了假,你好好休息两天。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你放心,妈妈会陪你渡过这个难关的。”
周茉一惊:“不,我不需要休息……”
“听话,在妈妈面前就不用逞强了——对了,贺冲这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恐怕他还会纠缠你,你的手机就暂时交给妈妈保管吧。
“可是我还要跟朋友……”
唐书兰打断了她:“朋友打来的电话,我会让你接的。”
周茉住了声,不再说话——唐书兰恐怕是铁了心要暂时切断她与外界的联系,她现在的抗争没有任何作用。
贺冲足足有三天没跟周茉联系上。
从前倒也不是没发生过同样的事,可这回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多事之秋已经让他一筹莫展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周茉这边又生出波折。
这天下午,他接到王松的电话,对方说希望见面聊一聊。
傍晚时分,贺冲开车抵达“江湖道”。
拳馆已经打烊了,王松正拿着一块抹布,一丝不茍地擦拭着器材。
贺冲打了声招呼,王松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他:“哟,看着挺狼狈的啊,混得这么惨了?
贺冲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喊我过来什么事?
王松把抹布往栏杆上一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老贺,你现在情况肯定不大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本带利……”
贺冲嘌了一眼:“你先收着吧,我现在不缺这点钱。”
“还打肿脸充胖子,你舅舅那破厂子一倒闭,孙公子再一施压,我看你在西城还怎么混下去。”
贺冲笑了笑:“那不就得仰仗王老板收留我,给我口饭吃——你们这儿的拳击教练一个月多少工资?
王松骂了他一句,又说道:“我是个爽快人,你要是需要帮什么忙,尽管跟我说。
贺冲心中中有所触动。他一路帮过许多人,被许多人辜负,但也被许多人铭记。
“放心,一定。
王松看了他一眼,神情犹豫:“还有一件事,老贺,我准备把这拳馆盘出去了。贺冲一愣:“为什么?亏了?
“亏到没亏,勉强回本吧。我爸身体不好,我打算回去,继承他的餐馆了。”
贺冲沉默了中笑道:“那不是挺好吗?
“抱歉了兄弟,你现在正在西难的时候我却要走了。“我说句实话,你在也帮不上什么忙。王松一拳砸了过来:“去你的。贺冲哈哈大笑。
片刻,贺冲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出去吃个晚饭,叫上韩老板,就当提前给你饯行了。
“成啊,去哪儿吃?
“城南老街,喝点儿酒,吃点儿卤煮。
王松笑骂:“你可真比韩渔还抠门。”
春寒料峭的夜晚,小店里热气腾腾。
贺冲和王松喝了几两酒后,韩渔才到。三人唤来老板,添酒加菜。
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可真到散席之时,他们仨仍不免心生感慨。几年前三人一块儿在南方打拼,又一块儿仓皇向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王松跟贺冲碰了碰杯:“放心,到时候你跟那个上回带去拳馆的小姑娘结婚,我一定回西城看你。
韩渔忍不住损道:“那怕是没那么一天了,老贺现在一穷二白的,还不知道得奋斗到哪辈子才娶得起周家小姐。”
“那就不管新娘到底是谁吧,我一定回来,给你包个大红包!”
贺冲笑骂一句:“那我要是真把这位周家小姐娶到手,还赶在你们娶人之前,你们是不是得跪下来叫我爷爷?”
王松喝道:“叫就叫,谁怕谁!”
韩渔跟着附和:“叫就叫,谁怕谁!”
“那行,我可都记住了。”
瞎扯了一阵,三人又聊起了正事。
王松问道:“老贺,现在你那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了吗?
贺冲把目前的状况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总之就是,改装方案卡壳了,服装厂开了工的订单量太大,基本难以找到下家。
王松和韩渔目瞪口呆,王松说道:“那这不是要完犊子了吗?你咋还这么气定神闲?
贺冲笑着说:“着急上火有用吗?
韩渔说:“别的不说,我们冲哥这乐观主义精神我是真的佩服。”
贺冲:“过奖过奖。”
王松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
“韩老板姿色尚可,以女装色诱孙公子,吹吹枕边风,说不准能帮上忙……”
韩渔:“滚!”
王松叹了口气:“真没办法了?”
贺冲淡然道:“人各有命,自求多福吧。真到了要去扫大街的地步,你俩还能不赏我一口饭吃?
“要是真沦落到了那种地步,你还想娶小茉莉?做梦吧你。”
贺冲笑了笑,看向韩渔:“韩老板,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我下半辈子,只可能跟周荣在一起。”
韩渔“嘘”了一声:“行了啊,你少灌点儿黄汤,一喝酒就肉麻兮兮的,搞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
三人边喝边聊,到晚上九点方散。
去门外等车时,三人见马路对面有辆车正在打双闪。
韩渔得意地说:“我女朋友来接我了。”
王松鄙视地“哼”了一声。
韩渔冲着对面招了招手,片刻,叶茵茵从那辆车上下来了,穿过卫路走到几人面前。韩渔把叶茵茵一楼,向王松介绍:“认识一下,这是我家属。
王松笑着说:“幸会幸会。
几人寒暄了一阵,贺冲趁机向叶茵茵询问关于周茉的消息。
谁知叶茵茵也联系不上周茉:“茉茉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你不知道吗?我给她打过电话,是她妈妈接的,二话不说就把我骂了一通。”
贺冲一惊:“她请假了吗?”
“我问过系里的老师,说是请了,请的病假——贺冲,你去她家看看吧,我真的要担心死了。
贺冲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担心的情绪战胜了其他,他不再瞻前顾后,打了个车,直接去了周家。
夜里刮着料峭的风,但贺冲喝了酒,身上发热,精神也很亢奋。
他拨了周家的对讲机,等了片刻,里面传来唐书兰的声音:“你好,请问哪位?
“贺冲。
他还没说明来意,“咔”的一声,大门开了。
贺冲一时惊讶,骤然反应过来——他跟周茉的事,怕是已经被她父母知道了,所以她才会被禁足。
他快步朝周家走去,心情跟去顾家谈判的那天颇为相似,说不上善与悲,只有儿分愤慨和几分颇觉世事荒诞之感。
周家的门开着,门内唐书兰穿戴齐整,化了精致的妆,似是料到他会来一般。
唐书兰的目光光里满是鄙夷——贺冲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没休息好,胡子也没刮,整个人带着儿分颓唐,站在周家金暑辉煌的客厅里,可谓是格格不人。
贺冲的神色分外平次:“听说周茉生病了,我过来看一看。”
唐书兰站得离他有些远,似是生怕离得近了,便会染上什么细菌一般:“趁这机会,正好跟你把话说清楚——茉茉以后不会再见你了。”
“是你的意思,还是周茉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周莱的意思。
“既然是周茉的意思,让她自己跟我说。”
唐书兰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客气。”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不见到她,我不会走。
唐书兰似是料到他会这样说,看也没看他一眼,冲着楼上喊道:“茉茉!”
片刻后,那上面传来脚步声,贺冲立即擡头看去。
周茉扶着扶手,站在离二楼楼梯口四五阶的楼梯上,向这边望了过来。她穿着一条灰色的绒裙,披着头发,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茉茉,你自己和他说。”
周茉微微垂下眼,与贺冲的视线相对。
两人的视线交会了一瞬,极其短暂,又似极其漫长。
周茉看起来很平静:“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贺冲的心脏收缩了一下,他一时间既觉歉疚,又觉心疼——不难想象这几天她在家里经历了怎样的诘问与责骂,而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周茉,我……”
唐书兰打断了他:“没听明白茉茉的话吗?”
贺冲看着周茉:“这是你的本意吗?”
周茉一言不发,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转身准备离开。
贺冲蓦地朝楼梯疾步走去。
唐书兰反应不及,想拦已拦不住,低喝:“你干什么,信不信我报警了!”
贺冲往上走了几步,在与周茉隔着三四级台阶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茉抓着栏杆,微微抿唇,与他对视。她想说的话很多,可一句也没说出口。
贺冲的目光深邃如渊,他凝望着她,低声问道:“周茉,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本意?”
周茉搭在栏杆上的手收紧了,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片刻后,她低下头,避开贺冲的目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她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差点儿把自已绊倒。
贺冲立在原地,久久未动,身体站得笔直。
唐书兰抱着手臂,神情高傲:“她的态度你应该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周家不像顾家那样不识礼数,不至于将客人拒之门外。但主人大方,客人也得有自知之明。请回吧,以后请不要再纠缠我的宝贝女儿了,否则……”
贺冲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掀了掀眼皮,扫了唐书兰一眼,就迈开脚步,一言不发地下了楼梯,向门口走去。
门一合上,唐书兰便立即唤来保姆打扫卫生,她自己走上楼,敲了敲周茉的房门:“茉茉。”
周茉把门打开:“什么事?”
唐书兰很是满意,擡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能体谅妈妈的良苦用心,妈妈很高兴。你想不想出去玩一玩,散散心?”
周茉摇了摇头:“我想上学。”
唐书兰犹豫了片刻,最终笑道:“好,明天去上学吧。”
周茉又说:“我的手机……”
“贺冲肯定还会骚扰你,你的手机,就先由妈妈继续保管吧。”
唐书兰如一个大获全胜的将军,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周茉关上门,立即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她希望能在通往大门口去的那条路上:看见贺冲的身影,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然而等了又等,也没见有人经过。
她大失所望,退后一步,刚准备关上窗户,忽然听见前方夜色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口哨声。
周茉心脏一紧,立马探出头向外看。
栅栏外的草丛前,一星烟火忽明忽灭,映出了一个轮廓模糊的身影,她能隐约看见贺冲正仰着头,凝视着楼的窗户。
周茉心潮翻涌,差点没忍住叫出声。
她看见贺冲从口袋里摸出了打火机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她,又将手指合拢,手握成拳,紧紧地抵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周茉眼前顿时模糊了。
片刻后,那打火机的光灭了,点燃的烟火闪了闪,也灭了。
隔着黑暗,隔着寒风,他们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