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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忘南风 > 第072章 煲冬瓜

    姜南风站在商场门口,头顶上是十月依然炎热刺眼的阳光,身后是从商场内渗出来的冷气,一冷一热来回交缠,惹得她浑身难受。

    她来回张望许久,眼睛都快泛白光了,还是没见着连磊然的身影。

    连磊然昨天军训结束,晚饭后他俩通过电话,约好了今天中午十一点在越富广场门口碰面,但这会儿都十一点半了,连磊然还没出现。

    和连磊然认识那么多年,他向来准时,还没像这样迟到过。

    姜南风给他发过信息,也给他打过电话,可手机关机了,她只能在商场这儿继续等。

    她又有种当时信件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无助感,不安像黏腻海藻一样从脚底往上蔓延。

    姜南风又热又饿,肚子叽里咕噜叫,正低着头给连磊然编辑信息,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名字,连名带姓的“姜南风”。

    一擡头,果然是陆鲸,身旁还有三四个男生女生,几人身上都背着书包。

    之前陆嘉颖给了她一张羊城通,说地铁和公车都能用,但姜南风还没尝试过在广州独自一个人出门。她不认识去商场的路,于是在周四晚上提前发了短信,问陆鲸坐什么交通工具比较方便。

    她没跟陆鲸说约了谁,只说自己一直想去越富广场逛逛那些动漫周边店,玩玩传说中的进口原装扭蛋机。也是巧了,陆鲸说他和同学约了周六要在越富广场附近的书店买学习资料,可以顺路带她走一趟。

    陆鲸教她如何在站内的便利店给羊城通充钱,也教她如何在地铁售票机上买票。

    姜南风看着“十”字形状的地铁线路图有些懵,上面的每一个站名都是陌生的,许多听都未听过。

    陆鲸指着「体育中心」站,说小姨家在这里,再指「体育西路」站,说他以前和母亲住的老家在这里。最后指「烈士陵园」站,解释说姜南风上次参加的那个漫展,是在这个地铁站连接的其中一个商场。

    陆鲸领着她刷卡进站,教她要怎么看地铁的方向,提醒她上车后要留意到站广播。他还指着二号线末尾的“琶洲站”,跟她说这条“蚯蚓”未来还会“长”出小尾巴,而这个“尾巴”会连接上另一条“蚯蚓”,可以直接通往大学城。

    等你一年后住进大学城的时候,四号线应该也差不多能通车了,陆鲸说。

    姜南风笑他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怎么就确定她能考上广美呢?

    陆鲸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是你对你自己太没信心了。

    ……

    陆鲸走到她面前:“你逛完商场了?吃饭没有?”

    姜南风摇了摇头:“我、我……”

    在刚才的半个小时里,她忽然理解,当初陆鲸独自一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是什么样的心情。

    陆鲸一下看出她的慌张失措:“到底怎么了?”

    “我中午约了连磊然,他昨天刚军训完……”

    姜南风不再瞒着他,把和连磊然失联的事如实告诉陆鲸。

    陆鲸默了片刻,问:“你有没有他室友的联系方式?”

    姜南风低声道:“没有……”

    陆鲸看了看表,回头用粤语跟同学们说:“你们先去茶餐厅拿位,我同我朋友等个人,迟点过来。”

    有男生好奇:“这位是?”

    “姜南风,之前我提过的,准备考美院的那个朋友。”

    “哦!哦!你就是南风!”男生们互相交换眼神。

    “你们还不快点去?迟了卤鸡腿又要卖光了。”陆鲸扫了他们一眼。

    “去!即刻就去!”

    同学走远,陆鲸扯住姜南风的书包带子,带着她往后走进商场:“别站门口等,一冷一热容易感冒。”

    姜南风用手背擦去额角的汗珠,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公车能进去大学城啊?”

    陆鲸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下,摇摇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我从这里打车过去呢?车费会不会很贵?”

    “具体多少钱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便宜,说不定要百几块钱。”

    “一百、一百多……”姜南风重复地喃喃着这个数字,她身上的钱也堪堪只够坐一趟车。

    要知道,来广州的大巴车票也不过是一百三。

    等得越久,姜南风就越着急,而越着急,她的肚子就越饿。

    陆鲸抱着臂,本来心情没多好。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尽量变得成熟,谁知道重遇姜南风后,又有点变回那个别扭且矫情的小鬼。

    但一听见女孩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惨叫,陆鲸一下子就没了脾气。

    连姜南风自己都觉得难为情,捂住肚子,不解道:“我早上吃了八块钱的牛肉肠,怎么这么快就饿了……八块钱耶!是不是这边的肠粉偷工减料啊?在我们那边,一条肠粉五块钱就要撑到肚子爆炸了。”

    她想着要不然先去便利店买包饼干垫垫肚子。

    “我们那边的肠粉确实是特别扎实。”陆鲸顺着她的话讲,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叫刚才的同学拿位时加多一人。

    他又扯住姜南风的书包带子,带她往外走:“先带你去吃饭,茶餐厅过个马路就到了,很近。要是他一直不出现,我就给小姨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找辆车送我们进去大学城。”

    姜南风从刚才听到“卤鸡腿”就已经流过一次口水,但心里还是记挂着少年的失约:“如果我一走,连磊然就来了,那怎么办?”

    “白仁妹,他有你的手机号码啊,就算手机没电,也能找个公共电话打电话吧?”陆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淡定,故作潇洒且大方,“要是他来了,就叫他过来茶餐厅一起吃饭咯,我请他吃碗餐蛋面。”

    “餐蛋面是什么?你刚才说的卤鸡腿好吃吗?”姜南风饿到都有点飚冷汗了,一边给连磊然发留言信息,一边问陆鲸。

    陆鲸解释了一下午餐肉和煎鸡蛋,加上出前一丁的绝妙搭配,继续说:“卤鸡腿是那家茶餐厅的招牌,我的同学都很喜欢,但我觉得——”

    “还是阿公的卤鸡腿好吃,对吧?”姜南风没多想就插上话。

    心里一瞬间就被捂得暖烘烘,陆鲸抿着嘴,“嗯”了一声。

    午饭时间,街边许多家餐厅的门口都站满等叫号的客人。

    这点也是姜南风不能理解的,在汕头她从没见过需要排队等候的餐厅。

    这个礼拜她还发现,在街上几乎每个人都走得很急,姜南风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加快脚步,结果累得自己气喘吁吁。

    坐地铁的时候也是,车门响起警报的时候,都还有人从缓缓关闭的车门中间硬要挤上车,看得她心惊胆战。

    可他们又很乐意花很长很长的时间去等候一家餐厅。

    她过去十几年早已成习惯的生活模式,在短短一个礼拜内被冲击多次,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她好像没了主意。

    还有画画方面,她好不容易在顾才的画室成了墙上的“常驻嘉宾”,一来到新的画室,又被新的老师打击得体无完肤。

    不过看着其他同学的作品,她心中也很清楚,自己还没能上墙的原因在哪里。

    他们都跑得好快,她落后了好长一段距离。

    斑马线的绿灯开始倒数,许多行人拔腿狂奔向对面马路,姜南风又跟着紧张起来,对陆鲸说:“我们也赶紧跑过去吧?”

    说完就想往前冲,但下一秒,她的手腕被人拉住。

    “不用急,等下一趟就好。”陆鲸很快松开她,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裤袋里,“姜南风,你在急什么?”

    “可是,大家都在跑……”

    姜南风还在犹豫。

    当周围的人都在做同一件事,自己没跟着做的时候,就会觉得是不是有点儿格格不入?

    陆鲸看向她。

    姜南风的目光是向前看的,但不知落在何处,嘴角没有带笑,还有点驼背。

    他不在的这一年里,以前那个总是无忧无虑的肥妹仔,似乎也变了许多。

    明明以前她的笑容,应该比这头顶上的阳光还要灿烂明媚,能驱逐所有的冰冷和黑暗。

    陆鲸叹了口气,擡手,重重地朝她背脊拍了两掌!

    “啪啪”两声很结实,姜南风疼得呲牙咧嘴,扭头骂他:“衰弟!你拍我干嘛?!”

    “莎莉姨在这的话肯定也会这么做,叫你站直直,不要老驼背。”

    陆鲸把她的头发胡乱揉散,就像好久以前姜南风总吃他“豆腐”那样:“你管别人是跑还是走?按照你自己的速度走就行了啊。”

    “啊,别摸!都是汗!”姜南风忙着拨开他的怪手,像赶苍蝇一样。

    陆鲸收回手:“有汗就擦,困了就睡,累了就躺,饿了就吃,这不是姜南风你的人生信念吗?怎么才一年,你就忘光光了?”

    姜南风抿紧嘴角,把被弄乱的刘海草草梳好。

    等到信号灯转绿,她大步往前走,陆鲸错愕了两秒,赶紧跟上。

    大城市车多,马路上空气谈不上清新,但姜南风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中气十足地说:“那你等会儿要请我吃两个卤鸡腿!和一碗餐蛋面!因为我超级无敌饿!”

    笑意渐渐灌满少年的眼眸,陆鲸笑出声:“行啊,再加一杯杂果宾治。”

    他们到茶餐厅时,陆鲸的同学们刚好拿到一张大台,姜南风坐下后跟他们做了自我介绍,用她蹩脚的粤语:“雷地猴,鹅系……姜、姜‘兰’风……”

    陆鲸把菜单推到姜南风面前,用普通话说:“你说普通话就好了啊,干嘛非要讲粤语?”同时他对同学们说,“从现在开始转成普通话频道啊。”

    同学们不禁失笑:“但我们的‘煲冬瓜’也很烂啊!”

    气氛意外的很轻松,姜南风悄悄松了口气,跟着笑出声:“你们说粤语就好了,我能听得懂。”

    等到吃完饭,姜南风的手机才响起来,她匆忙跑出去餐厅外接听。

    连磊然急得不行,声音沙哑:“南风、南风,对不起!昨晚我们班级临时说要去唱K……手机没电、我闹钟、它没响……”

    姜南风很少听到连磊然表达如此混乱,也听出了他的声音与平日不同,好低,好沉,好像破了的钟。她忙道:“没事没事,我也是想到你手机没电,你别着急。”

    “你人现在在哪?我立刻过来。”

    “我还在越富附近,不好意思啊,我刚太饿了,就先找了家餐厅吃饭。”

    “不,你别这么说……你找个地方坐着等我一下,我坐车出来。”

    连磊然的声音有点儿大,多少闹醒了宿舍里其他人,蓦地有把女声从对床的上铺传来:“小点儿声……还想睡呢……”

    连磊然这时才回忆起,昨晚有室友带了女生回宿舍过夜。

    他匆忙走出宿舍:“南风,刚才我说的你有听见吗?我现在坐车——”

    “要不我们改天再约吧?”

    姜南风打断了连磊然的话,只在太阳底下站了这么一会儿,本来干透的额头又渗出汗,她擦了擦,接着说:“你先赶紧去吃饭,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你嗓子都哑了。下午我想回画室练习,回头我们重新再约个时间出来逛街吧?”

    连磊然顿了顿,过了会儿才应:“行,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到了画室给我发条信息吧?”

    “好呀。”

    挂了电话,姜南风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最后用力摇摇头,把那些胡思乱想赶出脑子。

    连磊然在走廊站了一会儿,等宿醉的晕眩感过去后才回了宿舍。

    昨夜的衣服难闻至极,烟味、酒味、香水味,他皱着眉捧起,拿去阳台洗。

    打皂之前掏了下裤袋,发现里面有张纸巾,不知是谁,在上面歪七扭八地写了一串数字。

    他心生烦躁,洗完衣服后,把纸巾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