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和癫子交锋。
我方落败。
唐国兴总结了一下经验。
她们三个是小孩子,人家是大人。
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可没说三个小孩子能顶一个癫子大人。
癫子大人手里还有锄头。
三个孩子在坡上的草丛里想办法,唐国兴的背篓还在张家那边。
这个坡被称为雷打树坡,原本这儿也种了树,听大人们说,以前这里的树经常被雷劈,雷劈多了,大家害怕,就把树都砍了,后来就变成了山坡了。
山坡能望到另一边的山路,山路上还有几个人,看不清是谁。
“要不然背篓不要了?”小春说道。
唐国兴:“不行,我奶奶回来,要是知道我把背篓给丢了,肯定会打我。”
虽然经常挨打,但能少挨一顿还是少挨一顿吧。
传芳:“我下去拿。”
唐国兴:“我们再想点办法,肯定不能靠力气,我们要靠智慧。”
“打架肯定打不赢癫子,但我们有智慧!”
一年级的另外两个小孩子点了点头。
张家的人也在山上,他们家有四个大孩子,还有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其他的青壮年都去修路了。
老太太也在山里除草,大孩子们挖地,累的时候去拿旁边的水壶喝口水。
喝水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
孩子的声音一般比较尖锐,穿透性强,传播的范围也广。
“是不是有人在叫唤?”
大家都停了下来,人撑在锄头上,站起身,竖起耳朵认真听。
风从另一边吹来。
而这一次,孩子的声音更加清晰。
“癫子……”
“快来人啊……”
张家的几个大孩子心里咯噔一下:“她们是不是在喊癫子?”
“那是你大伯!”奶奶没有在意,因为她大儿子被关在家里,出不来,最多就是有孩子去门口偷偷看了。
张家其他人不一样,她们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头小孩子的声音随着风吹了过来,断断续续的,但能够听到,癫子,打人了!
遭了!
“奶奶,我们回去看一下。”
其实她们没想那么多,今天出来的时候,癫子大伯在家里打毛衣,跟他们说,能不能出去挖点白菜回来,家里白菜吃完了。
她们就没有锁门,跟他说,挖完了白菜要马上回来。
现在听到那头在喊癫子打人了,几个孩子都觉得闯了大祸了。
几个大孩子赶紧往回跑,回到家这边。
大伯在菜地里一锄头一个白菜。
一个小背篓躺在他们家的地坝边,旁边还有几个大萝卜。
这一看就是小学生的背篓。
而另一边,大伯一锄头下去一个白菜就被砍断了。
锄头挥得特别的利索。
家里人都不怕大伯,她们这一辈没有见过大伯发癫。
“大伯,这个背篓是谁的?”她们把小背篓捡了起来,又把萝卜放进去。
“野猪的。”大伯擡起头,说道,仿佛自己在说一个非常平常的事情。
本来她们没觉得自己大伯有多么大的问题,这话一出,都觉得完了。
哪个野猪会背背篓?这明显就是一个小孩子的。
张家大孙女已经认出来了:“这个背篓应该是唐国兴的。”
“大伯,你不会把人给打了吧?”她们找了一圈,没有在地上看到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镇上的大人们都去修路了,要是出了点事情,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我怎么会打人?那是野猪。”他就觉得那是野猪。
张家的小辈们这才意识到,她们大伯真的脑子有问题。他们几个赶紧把自己的大伯往回拉,送进房间里关起来。
另一边,唐国兴她们就站在山坡上扯着嗓子吼:
“癫子打人了——”
三个孩子轮流吼,这就是她们想出来的办法。
她们对付不了癫子,就让大人回来。
果不其然,她们看到另一边的田地里有人回去了,一路跑回去的,紧接着就看到那几个人影往她们这边来了。
没一会儿,下面就有人喊她们。
“是唐国兴吧?你的背篓掉了吧?”
小春:“唐国兴,你没说错,她们还真能治得住。”
唐国兴松了一口气,这一点她也是跟大人学的,谁家小孩犯的事,都是回家找他们家大人处理。
三个人下去拿背篓。
张家的大姐姐说道:“吓着你们了吧,听到你们的喊声,我们就赶紧回来了,我们癫子大伯被关起来了。”
癫子大伯?
原来她们自己家私下里也是这样叫人的。
传芳跟他们家是完全不想说话的那种,唐国兴就站在最前面,从大姐姐那里拿过背篓:“是把我们吓到了,他拿着锄头来追我们。”
“对不起啊,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张家大姐姐想起了大伯一锄头锄掉白菜的场景,后背一阵发凉。
唐国兴见她吓着,继续说道:“还好我们三个都没有受伤,你们得把人看严了,要是我们跑得不够快,被他一锄头砍下来……”
张家大姐姐一想那个画面,真是一哆嗦,赶紧主动帮她们背背篓上山,说道:“还好你们跑得够快,你们别跟人说,明天我偷偷给你带两条鱼好不好?”
小春听了,心想,原来长成了大孩子,做错了事情依旧要瞒着爸爸妈妈。
传芳跟在后面,没说话。
“鱼就不用给了,我们不会到处乱说。”唐国兴很仗义地说道。
传芳也点头。
张家姑娘松了一口气。
唐国兴和大姐姐说道:“你们经常把人放出来吗?”
“没有。”大姐姐说道:“我们家大人不允许把大伯放出来。”
“这几年都没有放出来过吗?”
“应该没有吧,主要怕他打小孩子。”大姐姐说道。
她算是明白,原来大伯眼里小孩子全是野猪。
癫子打小孩这个事情居然不是大人编的。
唐国兴哦了一声:“那会不会他自己偷偷跑出去?”
“不清楚,但应该没有,之前我爸爸他们在家,在大伯的门上上了一把锁,白天都把人锁着,晚上也只能到堂屋来吃饭。”
传芳想说什么,唐国兴拉了拉她的手,摇了摇头。
三个人回了镇上,她们三个人回到了楼上,开始讨论今天的事情。
“今天太危险了,还好那个人在屋子里关太久了,跑得没有我们快。”传芳说道。
“唐国兴太聪明了,把他家里人叫回来了。”小春说道。
唐国兴还在想,那个大哥哥至少也有十八九岁了,十八九年前发生的事情,张家真的就关了这么久,中间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放出来过?结果又出了事,于是就又关回去了。
她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而是对传芳说道:“我们明天再去看看。”
传芳心里很纠结,今天真的太危险了,她还是对两个好朋友说道:“明天你们不要去了,我怕你们出事。”
“那不行,你一个人去,更加危险,都没有个照应。”小春现在正处于反抗重男轻女成功的阶段,她对于自己身体里到底有多少力量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充满了与黑恶势力做斗争的力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打不倒她。
唐国兴很支持小春的说法,说道:“一个人不行。我奶奶经常说,我们这些小孩子,三个五个一起混,敢把天捅破了!”
原话是“不要三个五个一起混,我看你一个人的时候还听话,跟她们三个五个一起混了,敢把天都捅了。”
在外面修路的奶奶要是知道这句话用在这里了,能把唐国兴打到小春都不认识。
“我们三个一起去找,就什么都不怕了!”
唐国兴又总结道:“今天过后,他们家肯定要把他关起来,咱们下一次去,应该就不会被追着砍了。”
唐国兴说的没错。
张家这一次是真吓到了,把大伯关了起来,生怕他跑出来了。
本来家里奶奶不知道这件事,小辈们回来把事情已经处理了。
晚上,离得不远的肖家老太提着自己的大孙子就过来了。
“本来也不应该来说,如果癫子病好了,我们也就不说什么。”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把癫子放出来,也不看管着。”
“今天把我孙子和镇上三个孩子追着打,当年没有一锄头打死,现在要不是他们跑得快,肯定就几锄头就没了,当年没有打死,现在要来打死了是吧?”
张家老太太这才知道自家的小辈干了什么事情,赶紧赔礼道歉:“一直都是关起来的,这是她们年纪小不懂事,等修路的人回来了一定好好收拾他们几个。”
几个小辈在一边低着头。
老太太说了又要去捉鱼给她们赔礼道歉。
肖家老太太立马摆手:“鱼我们也不要,你们自己把人给关好,这一次是运气好,孩子们都没出事,下一次要是出了事,我看你们怎么办。”
旁边两个孙子听说鱼不要,立马看向自家奶奶。
他们最羡慕的就是张家有一个鱼塘了,后面那三个小孩子跑到山坡上去了,他在下面被人用锄头追了半座山,要一条鱼补偿一下不过分吧?
张家坚持要给鱼:“那怎么行,给孩子压压惊。”
肖家老太太:“这有什么好压惊的。”
大孙子在旁边看着,心里就希望张家能赢。
结果张家输了,因为他奶奶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来骗你们家鱼的。”
于是,张家没有坚持给鱼,两个孙子看着鱼塘方向,咽了咽口水。
傍晚时分,三个小孩子在火红的夕阳中,弓着背,蹑手蹑脚地靠近了鱼塘,她们身上还背着绳子,这一次准备的很齐全。
昨天晚上开大会,把各种情况都想了,尤其是如果掉进去了怎么办。
鱼塘旁边立了一个牌子,上面用歪歪斜斜的红笔写着——
“偷鱼贼,不得好死!”
三个小朋友看了一眼,就没有再看了。
她们完全没有觉得在骂自己。
骂的是偷鱼的人。
她们又不是偷鱼者!
她们是来找传芳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唐主任小时候是真敢做,啥都不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