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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万木春[1970] > 第八十三章

    1954年,这一年,雨兰镇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二月份月初,野葱和折耳根就冒尖尖了。

    修路的大人们基本上都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家里的野孩子个个都变乖了。

    但这种安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到一个月,就因为“长大以后想做什么”又活泛了起来,基本上家家户户的大人都会听到自己孩子说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以后要当老师,妈,我以后当了老师,你跟我一起去吃杀猪饭。”

    一开始还好,大人们都很高兴,还能说一句,“那以后就托你的福。”

    后面大人们都听烦了。

    刚开始不耐烦,可能还会说:“那你要好好学习,不要三个五个到处玩。”

    到了后面,大人们越看自家孩子越不顺眼,他们觉得孩子们不听话不勤快,和他们小时候比差远了,于是就直接骂了:“也没见你在学校有个什么成绩,我们那个时候是没条件读书,你们现在有条件了,也没读个什么出来,我看你是做梦里的医生。”

    这些都是镇上的女孩子会有的待遇。

    村子里的女孩子便是另一个天地,她们的这些梦想并不敢回去告诉大人们,因为她们自己觉得说了也会被笑话。

    这一年是国家继续宣传男女平等的一年,但重男轻女的毒素已经腐蚀这片天地几千年了,新的国家成立还不到五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拔除一个植根千年的毒瘤,谈何容易?

    唐国兴对于重男轻女的理解还停留在小春家庭,她觉得小春她们家就非常过分了。

    她年纪不大,并没有注意到村子里来学校读书的女娃没有十岁以下的。

    村子里来的姑娘,她们中大多数都是来学校认个字,大多数年纪都很大了,来学校读书一方面认字,另一方面也是陪弟弟读书。

    唐国兴班上很多这样的姑娘,她们和班上其他同学都不太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小学生交朋友无非就通过两个时间点,一个是中午一起吃午饭,一个是下午放学一起去打猪草。

    可是,这些村上来的姑娘中午不在学校吃午饭,她们会快速跑回家,拿了午饭又在学校跑,给学校的弟弟送午饭。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们也得带着弟弟一起回家,如此一来,自然和唐国兴她们接触不到。

    班上男孩子和女孩子玩不到一起,这个时期,男孩和女孩并不喜欢跟对方玩。

    女孩子基本上也只找女孩子玩。

    可是这些大龄女娃都有责任感,知道必须带着弟弟,不能自己去玩,自然就没有办法和唐国兴她们一起玩。

    她们每次看到唐国兴她们风风火火地到处跑,到处玩,她们也非常羡慕,可每次羡慕过后,还是用背篓背着自己和弟弟的书往山上走去。

    但这样的情况很快就被打破了,大家都有了长大以后做什么的梦想。

    这种统一的话题打破了原本的壁垒,使得大家都能玩到一起了。

    她们还没来得及嫌弃弟弟,弟弟们已经为了能够和镇上的男孩子一起玩,嫌弃这个十几岁还在读一年级的姐姐了。

    一年级上册的时候,弟弟们年纪小,到了陌生环境,有姐姐陪着,时时刻刻都跟在姐姐身边。

    一年级下学期的时候,弟弟们对学校的恐惧已经消散,现在更希望能和其他男孩子一起玩,但镇上的男孩子不仅不带他们一起玩儿,反而会笑话他们。

    “你姐姐十四岁了还在读一年级。”

    “你姐姐的背篓怎么放在教室里啊?”

    “你这么大了,还要你姐姐陪你读书?”

    而且因为有姐姐每天跑回去拿午饭,导致弟弟们没有办法和其他同学一样去蒸红薯的房间吃饭。

    弟弟们基本上都是一个反应,他们不会把脾气发在镇上的男孩子身上,而是会把脾气发给姐姐。

    “你以后在学校里不要跟我说话。”

    “放学以后不要跟我一起走!”

    于是,姐姐们就有了机会不陪着弟弟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她们中间就有个胆子比较大的,背着背篓有些紧张地等唐国兴她们。

    姑娘名叫小燕,十四岁了,比唐国兴她们大了五岁,在雨兰镇都算大姑娘了。

    唐国兴她们出来的时候,她背着背篓跟了上去,问道:“你们要去割牛草吗?”

    “对啊。”唐国兴回过头就看到她也背着背篓:“你也要去吗?我们一起吧!”

    唐国兴从小跟着爷爷奶奶,没有爸爸妈妈没有兄弟姐妹,爷爷奶奶还经常去地里干活,就把她扔在家里,所以她最喜欢的就是人多热闹,无论是谁跟她做朋友,她都会开开心心地接受。

    小燕愣了一下,赶紧加入队伍,然后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牛草特别多!”

    和之前一样,大家快速地割完了流草,然后一起开始了“大人们”的工作。

    这一次大家又玩抓小偷游戏。

    大家围成一圈,一起手心手背,看谁放小偷。

    这个游戏大家可以玩好几轮,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当一次小偷。

    结果,第一轮是小燕,就卡在她这里了。

    小燕当小偷特别卖力,其他人当小偷,不一会儿就被抓了,但她本身比其他小姑娘个子大,力气大,两个小姑娘都按住她了,她都能挣脱,逃掉,一下子就把游戏提高了好几个难度。

    不仅如此,小燕还要反过来抓她们!

    “啊啊啊!快跑啊!”

    反而更好玩了,所以大家玩得更开心了,约着明天也一起玩。

    可很快,她就不来学校了,其他同学都习以为常了,她们的桌子都是两个同学用一张桌子,因为班上同学实在是太多了,少来一两个,还真不容易发现。

    但唐国兴她们已经成了朋友了,自然一下子就发现了。

    “小燕姐姐怎么不来了?”

    唐国兴她们一下课就去问了小燕的弟弟。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弟弟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是她弟弟,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谁规定是弟弟就一定要知道?”

    这幅德行,和小春的弟弟,和传芳的那两个哥哥一模一样。

    好想打他。小春和传芳两个人同时看向了唐国兴。

    可以打他吗?

    唐国兴拉住了两个人,可不能打架了,老是打架会让大人觉得你不懂事,一旦大人觉得你不懂事了,以后干啥都不方便。

    “我们去问问她们村子里的其他人。”

    三个小姑娘又去问了崖边村的其他女孩子,她们经常结伴来学校,有可能知道。

    “她们家要砌房子,她要在家里做饭,就不来学校读书了。”

    她的确不来了,她的弟弟现在都是自己背了红薯,和镇上的其他男孩子一起把红薯交到蒸饭房,中午的时候就去那里吃午饭,不需要姐姐来送红薯了。

    唐国兴几个人都觉得难受,唐国兴一直都讨厌小春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因为她们家重男轻女。

    可是她们家虽然有无数不好的地方,但小春还是来读书了。

    上学期其实也有同学不来了,可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大家都是有梦想的人,要读书才行。

    下午大家都没有一起玩土匪来了的游戏了,而是坐在一起想小燕的事情。

    “她的梦想是当老师,要是不读书了,肯定就当不了老师了。”唐国兴说道。

    小春叹了一口气:“她弟弟都可以读书,她干嘛就不能读了。”

    传芳心一狠:“要我说,还是她脾气太好了,要是我家要我退学回去做饭,我敢不敢放老鼠药是一回事,但我会让他们相信我敢放。”

    两个小伙伴转过头看向传芳。

    “我不会放,就是吓唬人,”传芳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不太好,赶紧说道:“她们本来就不想要我读书,也不给我学费,我的学费都是我自己去挖巴岩姜换来的,她们还扣了我的一半,所以我要在他们面前狠一点。”

    传芳也比唐国兴她们大,就是因为家里一直不让她读书。

    巴岩姜是一种中药,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很多大人都不敢去挖。

    唐国兴在传芳身边坐了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每次她觉得自己的朋友小春已经够惨了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另一个朋友传芳更惨。

    小春也坐了下来。

    三个小姑娘坐在这里,望着天空。

    “你下一次去挖的时候带上我们吧,三个人更快一些。”唐国兴这还只是个小孩子,帮不了传芳,只能这样说道。

    “好。”

    “那小燕怎么办?”唐国兴叹了一口气:“小燕肯定不敢跟家里闹。”

    传芳这种性格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不爱家里的大人,不渴求他们的认同,她心里对自己的定位永远都是“她妈妈的女儿”。

    小燕并不是这样,她心里认可她的家庭。

    “现在先去找小燕。”

    她们到的时候,小燕正在从井里提水回家,一看到她们三个人,先是高兴后面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燕姐,你真的不去读书了吗?”小春问道。

    小燕把水桶放了下来,很是为难地看着新交的朋友们:“我家里忙,去不了了。”

    “大人还抽不出时间做饭吗?”传芳说道:“都是蒸红薯炒咸菜,能费多少时间?干嘛让你退学在家里做饭?”

    “没办法。”小燕说道:“大人们也忙。”

    “那以后放学能一起割牛草吗?”唐国兴也没有为难她:“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白天学到的东西都教给你。”

    唐国兴算了算:“再加上周末两天应该够用了。”

    小燕有点感动,她都不去读书了,唐国兴她们不仅没有不理她,还要继续跟她玩。

    “我帮你问过老师了,你只要把小学读完,再去同林镇上个初中,应该就能当老师了。”

    比起其他人的警察,医生,科学家,这个真的容易很多。

    小燕晚上想了想这个事情,决定跟爸妈说一下。

    她把红薯蒸好了,母亲在砍猪草。

    小燕去帮忙把猪草从背篓里倒出来,她一边倒一边说道:“妈,我想了一下,我这学期的学费都已经交了,不去读有点可惜。”

    “你去了,家里谁做饭?”

    家里这段时间顿顿都是红薯萝卜。

    “我早上煮熟了,煨在火坑里,中午回来热一下,还能给弟弟带午饭去。”

    其实跟之前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她爸妈一定要让她回来做。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也不行,你都14岁了,还跟弟弟一个班,你不觉得丢脸,你弟弟觉得丢脸,其他人都不跟他一起玩,你要多为你弟弟考虑,不要只想着你自己。”

    小燕心下委屈,她也想年纪小的时候就去上学,去年她想去,前年她想去,可是爸妈一直在说,等弟弟上学了一起去。

    现在等到弟弟上学了一起去了,又嫌她年纪大了丢脸。

    小燕擦了擦眼泪。

    下午她去割牛草,找到了唐国兴她们,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们。

    “原来不是为了做饭,是我弟弟觉得我年纪大了,在学校里丢他的脸,所以我妈就不允许我去读书了。”

    传芳第一句话就是:“你回去把你弟弟打一顿,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啊?我不敢,我要是打了他,我爸妈会打我。”

    小春:“不行不行!”

    小燕看向小春。

    小春:“打一顿没用,你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会告状,你爸妈会打你,但你多打几次,他就会知道告状没用,你被打得越狠,你就背后打他打得越狠,不要上工具,用指甲掐,把肉掐起来以后再一拧。”

    在这种事情上,小春有经验。

    小燕:“这样不好吧……我弟弟平时还是听我的话。”

    爸妈都要在山里干活,弟弟基本上就是她在带大的,两个人有感情。

    “你说什么?”传芳和小春看着她。

    “不是,我弟弟以前真的很好,很听我的话。他就是我带大的。”

    “啊!”

    小春和传芳气得跳脚,恨不得把小燕的脑袋打开看看怎么回事。

    唐国兴按住了两个好朋友,转过头,道:“我们跟他讲讲道理,既然他愿意听你的话,你就跟他说一下这个事。”

    小燕的弟弟叫廖松,今年八岁,之前一直融入不了班上,现在没有姐姐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跟其他男孩子一起去蒸饭房拿红薯,也算是融入了集体中。

    结果一回去,他姐就跟他说:“我也想去学校读书,你跟妈说一下。”

    廖松从小就知道姐姐是要照顾自己的,也知道姐姐去学校读书,就是为了陪自己。

    “不要,我已经大了,不要人陪我读书。”

    小燕有点生气了,她就不可以是自己也想读书吗?

    “不是陪你读书,我也想读。”

    “但别人会觉得你就是在陪我读书,他们会笑我。”

    小燕心里好生气:“我以后在学校不理你,你跟爸妈说一下!”

    “我不说,你不理我也没用,别人还是知道你是我姐。”

    小燕不管怎么说,对方油盐不进。

    第二天,小燕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唐国兴。

    传芳和小春知道她没有教训她弟弟,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

    主要是这两个人的情绪带入特别严重,她们家就是这种情况。

    “我爸妈本来就不想让我读书,之前让我去读书,也只是为了让我在学校里保护弟弟。”

    小燕最后也很难过,把这个事情也说了出来。

    唐国兴没有这种情绪带入,她认真听了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就是说如果你弟弟需要保护,你爸妈就会让你去读书了?”

    唐国兴立马就有了计划。

    廖松和几个男孩子一起去拿了红薯出来,结果刚出来,面前就出现了三个女孩子。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里的红薯就已经被抢了。

    她们还留了一句话:“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你没有你姐姐保护,我们以后天天抢你红薯!”

    他被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控制不住自己,下一秒哭了起来。

    其他男孩子又不跟他一起玩了,还笑话他。

    “羞羞羞,连女孩子都打不赢!”

    “爱哭鬼!”

    于是,廖松午饭都没有吃,他也不想在学校了,哭着回家,说学校的唐国兴欺负他。

    “唐国兴?她没事欺负你干嘛?”

    廖松爸妈也忙,见他哭哭啼啼,问他唐国兴为什么欺负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廖松爸妈检查了一下,身上也没有伤,就抢了一个红薯,真闹起来也不好看,也就算了。

    第二天,人又哭着回来了,还是那句话,唐国兴抢了他的红薯。

    “你去抢回来呀,哭什么?他一个女娃,你一个男娃,你还打不赢他吗?丢人现眼!”他父亲也生气,觉得自己儿子被一个女孩子抢了红薯,还哭着回来,实在是丢脸,于是骂道。

    “明天你就去给我打回来,你要是没打赢你也不用回来了,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结果,第三天,不仅哭着回来了,还不肯去学校了。

    廖松妈一见这样,到底还是心疼自己儿子,就只能去找唐国兴的奶奶,说她孙女在学校里欺负人,还抢同学的红薯。

    唐国兴毫不意外地挨了一顿打,不仅挨了一顿打,还让唐国兴给人道歉,又赔了几个红薯。

    廖松看得开心坏了,回去就告诉了小燕。

    “唐国兴她奶奶把她打了一顿,她还来跟我道歉了。”她弟弟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燕一听,这一次不是难过了,而是生气,她知道唐国兴是为了帮她,要不然她弟弟不肯松口让她回学校,唐国兴怎么会抢红薯。

    这种连累了朋友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尤其是她弟弟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是越看越让人生气。

    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从小到大!爸妈就一直说她要好好带着弟弟,她也有一直带着弟弟,生怕他哪儿不好。

    弟弟七八个月开始就一直是她背着了,她带弟弟的时间比爸妈都多。

    那她凭什么不能教训他?

    等廖家父母回来,她们家的乖乖女儿已经把弟弟打了一轮了,不仅如此,还哭喊着要去读书。

    他们气归气,把人打了一顿,可女儿犟了起来,就是要去读书。

    其他人又来劝了劝,最后还是让女儿继续读书了。

    遗憾的是小燕最后还是没有读完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爸爸生病了,她觉得自己也考不上初中,如果考上了还要去同林镇,她妈也供不起她,她那个时候年纪也大了,就只能退学了。

    后来她嫁人了,生了两个孩子,小女儿便叫宝树。

    这名字还是她自己取的。

    多年后,她坐在唐国兴家的院子里,面对敌人校长,她心里生出了黑暗的想法。

    要不然……

    其他几个人连连摇头。

    “这可不行。”

    “校长年纪也不小了,打一下可能骨头就散了。”

    “被抓到了就惨了。”

    “你们在想什么?我不是说我们去把人打一顿,我是说咱们去找能管住他的人。”

    “他又不是本地人,去哪儿找?”

    唐国兴却有了主意,跟几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大家立马眼睛都亮了。

    “他们不要脸,咱们也不要脸!”

    小时候,大家一起商量着怎么对付大人,现在自己成为大人了,依旧是这群小伙伴一起商量。

    她们确定了行动计划,很快就散会了。

    唐国兴散会以后,带着女儿洗脸洗脚,准备睡觉,结果女儿到被窝里就说:“妈妈,我们也来开个会吧。”

    唐国兴从小没有母亲在身边,对自己女儿会比雨兰镇其他大人更宠一些。

    一般情况下,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单独睡了。

    但凌云不肯和妈妈分开,说是害怕,唐国兴就一直由着她。

    “想开个什么主题的会?要不然说说这两天怎么一直都不高兴?”唐国兴给女儿把被子扎了扎,问道。

    “妈妈,我心里难过。”

    “为什么心里难过?能跟妈妈说一下吗?”

    平常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

    “妈妈,她们小时候的愿望都没有实现。”凌云说道:“为什么啊?”

    她一想到这个事情就会觉得心里难过。

    “是因为她们懒吗?”

    一般情况下,小孩子有什么事情没做成功,大人都会说,是因为懒,不够努力。

    大人们教给孩子的人生哲理就是,只要你足够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唐国兴摸了摸女儿的头:“不是。”

    也许跟孩子说话的时候,不应该让她们觉得勤奋是没用的。

    可唐国兴还是说了实话。

    “她们不懒,她们都非常勤快。”

    “那为什么她们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那这个事情就太复杂了,而且太沉重了,三言两语很难给一个小孩子解释清楚。

    “凌云,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跟我一起去开荒。”唐国兴躺了下来,轻轻地拍着被子,哄女儿睡觉。

    “记得。”

    “我们在地里面种了很多牛皮菜。”

    小姑娘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牛皮菜是真的非常不好吃。

    可它个头大,不需要多少营养,特别容易活,无论什么土地都能长出来又肥又大的叶子。

    “那一次牛皮菜成熟了以后,我们把它翻在地里,给土地施肥。”

    肥料太少了,没有办法用肥料给土地施肥,再加上家家户户不缺牛皮菜的种子,于是就用这种方式施肥。

    这样种过以后,很快地里就能够种其他的作物了。

    “妈妈,我听不懂。”凌云很迷糊,怎么突然就说到牛皮菜了?

    “以后长大了就会懂了。”唐国兴:“我们这一代人就是牛皮菜,努力让这个土地肥沃起来,你们才有机会长得更高。”

    凌云还是不太明白,她的世界里还没有引入这个世界的负面信息。

    但她靠在妈妈的怀里,很认真地说道:“妈妈,我知道我长大以后要做什么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努力让大家的愿望都实现。”凌云打了一个哈欠。

    “好,你长大了就努力让大家的愿望都实现吧。”

    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却给她妈留下了一个睡不着的理由了,她心里依旧想着她这一代人。

    她们这一代人多数都不能实现小时候的梦想。

    年轻脆弱的身体和思想对抗不了旧时代的贫困和落后,最后她们撞得头破血流,只能选择妥协。

    当年的小姑娘大多数都重复了母亲的路,困在了这片天空下。

    她们没有成为警察,没有成为科学家,也不是法官,她们依旧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带着孩子,和她们的母亲一样。

    可她们也没有完全走她们母亲的那条路。

    她们在努力让自己的孩子走到她们曾经梦想去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