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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在肃修言这边挖不到什么,记者们很快把注意力都转向了一直在旁边坐着安静微笑的肃修然。

    毕竟比起来气场强大又是出了名难缠的肃修言来说,穿了一身浅色西服,唇边又一直带着一点恬静微笑的肃修然要显得更好对付一些。

    于是有个长相甜美的女记者就站起来提问:“既然肃修言先生这样说了,那么请问肃修然先生,当年你是作何考虑,才会让家人对外宣布你已经‘去世’的?要知道这会让你的家人在感情上很难接受。”

    那个女记者说完后,肃修言就立刻看向了她,别的人会认为那是他愤怒自己的哥哥被这样追问,却都没能从他深黑的眼眸中读出看热闹的意思。

    可惜在场的这些记者大都比较年轻,要是他们s市的资深同行在这里,一定会回忆起肃修然还执掌着神越集团时候的恐怖:肃家最凶残的,一直都是那个最笑面虎的,不要作死。

    肃修然还是先微微笑了一笑,他笑起来很温和,目光也依稀透着温情脉脉的意味,看得那个女记者心里一颤,差点就要为了自己出言不逊道歉。

    接着他轻声开口,低沉温柔的声音透过音箱传出,平白多了几分醉人的醇厚:“我以为人生并不仅只有一个开始,那时的生,之于他日的我是负累,那时的死,之于现时的我却是新生。”

    他说到这里,微顿片刻,唇边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才接着说下去:“我欣慰于母亲和弟弟对我的支持,哪怕他们并不完全理解。我也感谢他们多年来对我的保护,那让我不至像今天一样,需要面对如此肤浅粗鲁的拷问。”

    他说的话里没有一个字是明确针对那个女记者的,又一下把她贬低到了“肤浅粗鲁”的境界上,偏偏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又是如此温雅柔和,如同是在情人耳畔的低语。

    那个女记者甚至呆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不仅被反驳,而且被礼貌地贬斥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擡头却又看到了肃修然的目光,希望从中找出点他无礼粗暴的痕迹,但他的眼眸却依旧和暖无比,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林眉在旁边看着那个脸涨得通红的女记者,心想:这是智商和情商的全面碾压,不想进一步失态的话,就认栽吧别挣扎了。

    在场的记者中不乏机灵应变一流的人,在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立刻有别的记者抢过了提问权:“对了,我们都是在近几天才刚刚得知肃修然先生就是‘苏修’大神,我本人其实就是您的粉丝,能请您满足我这个小粉丝的要求,给我们讲一下您创作的历程吗?还有您下本新书的消息!《夕色》我已经看了三遍了,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您的下一部作品!”

    这个话题就轻松多了,现场马上有了点热烈的气氛,甚至还有善意的哄笑。

    肃修然也回以更加温和的笑容:“我的创作的历程,不过是当有一日我意识到,神越可以有另一位优秀的领导者,但这世界上却只有一个苏修……于是我就开始了。”

    虽然在创作中,每一个创作者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但别人说这句话时或许还会被世俗的标准认为是夜郎自大,他这样说却是名至实归——作为屡屡创造了文学界记录的人,‘苏修’已注定会被载入文学史册,说一句这样的话,自然无可置疑。

    而说完了这句话,肃修然就把目光转向了身旁的林眉,微笑着说:“至于我下一部作品的消息,我身旁这位美丽的女士就是我的责任编辑,更多的情况你们可以向她询问。”

    被点名的林眉精神一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好吗?别说公司的其他公开活动,在肃修然深居简出的期间,《夕色》的新书发布会就是她主持的。

    不过就是面对的媒体更多了些,级别更高了些,她还应付得来。

    比起来旁边那两个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夹枪带棒让人下不来台的大神,一看就没什么攻击性的林眉当然就容易接近多了。

    再加上在场的记者都是被神越请来的,事先都被各自的领导提点过是捧场来的别随便拆台,看两位肃家兄弟明显一副“别多嘴”的态度,自然乐得将话题扭转到无关痛痒的“新书”上。

    于是后面的采访提问,几乎就是林眉和她背后代表的星文图书的专场了。

    林眉打起精神努力插科打诨,不仅要宣传本公司,还得装得胸有成竹一般,透露一点分明还在肃修然脑子里,她压根连毛都没看到一根的所谓“新书”:

    肯定会延续一贯的风格啦!爱情的成分也会有啦!

    剧情?剧情是绝密不能透露哦。

    题材?题材也是绝密不能透露,你知道现在模仿苏修的跟风太多了啦。

    到时候会不会有新书发布会?肯定会有啦,苏修会不会继续出席?看读者们的热情哦,热情够我们就开几个小时的互动签售,互动哦!

    ……

    原定一个小时的发布会,林眉一个人足足撑了半个小时还多,也是挺拼的。

    无论如何,发布会在一片热烈又喜气洋洋的氛围中结束,肃修言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自家新闻发言人说完结束陈词后,站起身微微向台下鞠躬示意,就侧身帮肃修然拉开椅子。

    肃修然起身后,他还怕他站不稳一样,轻柔地在他手臂上扶了一把,压低声音说:“小心。”

    此后更是一直微举手臂轻挡在肃修然身前,一副呵护备至,生怕别人碰到自己宝贝哥哥的样子。

    林眉在旁边看着如此“兄友弟恭”的一幕,默默考虑这其中有多少“演”的成分。

    果然到了后台,肃修言就一把放开肃修然的手臂,没事儿人一样转头看了看林眉:“你表现还不错嘛。”

    林眉客客气气地一笑:“没什么,总不能只会抽肃总的巴掌吧。”

    这些天来肃修言已经习惯她无聊的时候就张牙舞爪地招惹自己:人是肃修然宠着的,他动不了不丢人。

    那边的饲主肃修然擡手轻摸了摸她的头,唇边笑意是真正的柔和:“小眉,别总欺负修言。”

    “小眉”是肃修然近两天才改口的,起因是两个人闷在病房里太无聊,林眉突然想起来什么,跟他说:“你叫你弟弟都是修言,叫我怎么连名带姓呢?”

    肃修然也笑着说:“你希望我怎么叫你?”

    林眉想了半天,“眉眉”太肉麻,“眉儿”更别说了,想起来就一阵胆寒,“小林”人人都叫,“小林子”既像太监又能让人联想到那个著名的武侠人物,于是就只能说:“我爸妈都叫我‘小眉’的。”

    就是她这个精心挑选出来,命令肃修然改口的“小眉”,肃修言显然也是觉得太肉麻了,听到肃修然这么喊后,看他们两个的整个都是“闪瞎狗眼”的表情。

    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现,但依照目前肃修然的身体状况,来回颠簸又坐了一个小时也肯定是疲惫了。

    肃修言接下来没再多话,带着他的保镖们,开车将肃修然送回了医院。

    将肃修然送回病房后,他并没有再多留,而是对肃修然说了句:“有需要随时联系。”就先行离开了。

    他带走了两个保镖,剩下的那四个保镖是他从三天前就留在这里的,据说请的是顶级的保全公司,里面个个都是退役的特种兵精英。

    对付藏在暗处不知作何图谋的主使者来说,这些保镖当然不能完全杜绝危险,但也能稍稍起到些威慑作用,起码可以让那个人不敢直接动手。

    不得不说,肃修言和肃修然思维模式都是一致的:如果有必要,最先选择最简单粗暴而最行之有效的方案。

    胃出血向来都是痛苦又磨人的病,因为之前的反复,即使已经确定没有继续出血,肃修然还没有获准可以进食,哪怕流食都是禁止的,每天只能靠输液维持营养,体力自然不支。

    他在发布会和肃修言面前还能勉强支撑,回到病房后,都需要林眉帮助他换好衣服。

    把他扶到床上躺好,林眉看他无意识间轻蹙的眉心,就知道他此刻并不好受,叹了口气说:“说起来你们兄弟俩也太容易挑拨了,你弟弟发疯就发疯,为什么上来就下重手,哪怕打你两拳,也不会让你在医院躺这么久。”

    肃修然淡应了一声:“修言自小就有些冲动,更何况那天喝了不少酒。”

    他说话间并没有替肃修言开脱的意思,这个林眉懂,他这么一说,林眉才想起来,那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她后来忽略了肃修言冲进来后身上带着的浓重酒气。

    也就是说那个人连肃修言当晚会喝酒都算到了,甚至可以推论,也许就是他想方设法灌的酒?

    一个本来就对哥哥深怀了多年怨愤诅咒的人,在醉酒和心结的双重刺激下,会有什么冲动的举动也不意外,那晚他开车过来时,应该都是醉驾,没在路上出事已经是幸运了。

    她忽略了这个细节,张衍和于其真肯定不会忽略,那晚就算不以故意伤人拘留他,也可以用醉驾的名义,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张衍真的卖了当时还在抢救室生死未卜的肃修然一个大面子。

    肃修然看林眉露出深思的表情,就笑了笑说:“目前线索太少,思考容易陷入僵局,不必太费神,静等对方露出新的破绽即可。”

    事关他的人身安全,他倒比所有人都冷静,对方针对的是他,目前看显然不会就此住手,等待他下一步行动的时候,就是他露出更多破绽的时刻。

    林眉了然地点头,看到他透着苍白的脸颊和双唇,还是忍不住俯身轻吻了吻他,趴在他身边小声说:“这个人敢伤害我心爱的男人,我不会放过他。”

    她倒突然豪气冲天了,肃修然抿了唇微笑,擡手轻抚了抚她鬓边洒落下来的长发:“好,我先谢谢你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