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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他的淫威下生活了近二十年,即便我去读封闭式中学,依旧在他视线范围内,直到来到千里之外就读大学才终于离开他了……不知他现在在火车上怎么样了。

  掏出手机给余云朗发了条短信,“爸爸,一路顺风”。

  开课第一天,我和冯萧一觉醒来发现还差十分钟就要上课,匆匆洗脸刷牙,一路狂奔。走在半路上,冯萧突然停下了脚步,“余言,你知道我们在哪个教室上课吗?”

  “呃……我只记得第一节课好像是高数。”我在背包里面翻找课表——8教2028。可是,8教2028又在哪里?我和冯萧茫然站在校园里,无奈地听着上课铃声响了,却找不到教室。

  我的眼前忽然一亮,一个女生带着耳机,染成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风起伏,正是那天给我送通知书的学姐,她走的不紧不慢,估计是上午没课在校园里面闲逛。

  我拦在了她的身前,反倒把她吓了一跳,“学姐,8教2028怎么走?”

  她看了我们一眼已经明白了,微微笑着说,“跟我走。”

  我和冯萧跟在她身后,她走得悠闲自在,高跟鞋踩在地上笃笃响,我们两个迟到的人暗自着急,可还是得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穿过大半个校园后,终于看见了一栋教学楼上写着“8教”两个大字,我们俩对她说了一声谢谢,不用再带路了。然后头也不回向着教室狂奔而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和冯萧走进了教室。我掏出课本和笔记认真听讲,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报告”。

  不知道是谁,居然比我和冯萧来得还晚,我幸灾乐祸地随着全班的目光看向教室门外。然而,我呆住了,门外站着的人赫然是“学姐”!她进教室后在我后面一排位置坐下,我一肚子好奇,一直忍到下课铃声响,迫不及待地过去问:“你怎么和我们一班上课?”

  她憋着笑意,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是这个班的呀!”

  “不可能!你都负责接待新生,怎么可能也是03级?”

  “我读的是预科班,去年读预科,今年升本科,比你们早来学校一年,所以我也去接待新生了,但和你们是一级。”她打趣我说,“叫学姐,叫学姐哦!”我居然被耍了,学姐学姐的叫了她半天,我拿起她放在桌子上的课本翻开,看到上面写的名字,狠狠地说:“夏冰,我记住你了!”

  寝室里面的人都比较熟悉了。熄灯后大家开起了卧谈会,主题是大家为什么报考了这么偏远的大学?

  李明耀第一个回答:“是为了好考一些,我们那边高考比较难。”

  “就这样简单?”我们不甘心地反问。

  “嗯。是啊。”他干脆地回答,“喏——轮到余言了。”

  整个公寓都已经熄灯了,路灯黯淡的灯光透过房间落了进来。我睁着眼睛,目光透过薄薄的夜色,落在了白色的天花板上。关于这件事情,该从何说起呢。它是那样的老套,老套到让人相信让人嘲笑。我理了理思绪,“我有个女朋友,我比她高一级,第一年高考时,我发挥失常,考得不好,于是复读了一年,今年和她一起参加高考,相约考同一所大学。只是她是学美术,参加理G大学的美术专业类考试,分数第一,于是她理所当然地报考了理G大学,而我学的是文科,在他们学校没有找到可以选报的专业,后来就想,不在同一所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也可以啊,于是报了J大。”

  本来有些微睡意的大家忽然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地问道:“哎,长得漂亮不?”

  “漂亮。”我暗自有些小小的骄傲和得意,在高中时,她可是全校最美丽的女生。

  “她叫什么名字?”

  “颜晴。”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这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轻轻地从唇齿间掠过,如同清风浮淡云,心旷神怡。

  “什么时候有空带过来给大家瞧瞧。”他们趁机起哄。

  “周末的时候我把她叫过来,请大家一起吃饭。”

  “好!就这样说定了!”

  轮到冯萧说了,他笑笑说:“其实没啥,我当时就想考远一点,离家越远越好,就报了J大,我老爸也很支持,甚至希望我将来毕业了也留在西部,支援大西北。”

  我会心地笑了,又是一个渴望离家越远越好的人。

  孔令方回答得蛮诚实,他估摸着分数也就刚刚够考到这个学校,所以就来了。

  卧谈会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不知道谁是第一个先睡下去的,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夜晚安静如长河初凝,睡意袭来,我躲在被子里,手机屏幕散发着莹亮的光芒,我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颜晴。晚安”。

  手机振动,打开是她回复的短信,“余言,晚安”。

  我握着维系我和她的手机,微微笑着地睡过去了。颜晴,我们终于远远离开了家,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也不用再去考虑繁重的学业,更不用躲避反对恋爱的家长,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对这陌生城市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与期望,在巨大的喜悦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周五下午,我按照事先打探的路线,去找颜晴。

  公车里面人很多,我望向窗外的风景,一路沉默,心里面充满了细碎的欢喜。已经是很久未见了,好像有半个月了,然而感觉却像一年那么久。

  巴士从跨越黄河的大桥上经过,河水浑浊,沿着河岸对峙耸立的山峦一片贫瘠荒芜,风吹雨淋,刻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好像岁月留下的皱纹,在一张容颜沧桑的面庞上。

  我在学校的侧门下车,打电话告知她后在学校门前等她。人群熙来熙往,间或有女生牵着男生的胳膊,一脸幸福地经过。

  片刻后,视线里出现她的身影,像百合一样,清丽却又有着些许清冷。颜晴在我身边停住了,与她同行的同学向我打了声招呼后远去了。她轻轻地笑,“你来了”。我微笑着点头,和她肩并着肩一起向校园里面走去。

  暮色散尽,炎热渐渐远去,晚霞在天边涂抹着最后的光芒,我喜欢这夏末秋初的黄昏,操场上有人在打球,也有人在布告栏上贴海报。和她在一起,即便只是在校园里面走,都觉得是好的,何况还有漂亮的老房子,高大的绿叶乔木这样美好的风景。

  后来,我们累了。坐在一处花园前的长椅上。不知名的花朵开得正浓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近处的图书馆,灯火灿烂如水晶宫,华丽得不真实。偶尔有人从我们身前经过,如燕呢喃般轻声细语。

  我们只是静默地坐着,话语很少。她总是那样淡漠,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她热烈地回应,安静,内敛。我也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就很好,言语总是多余。

  我们的手并排放在一起,只隔了一公分的距离,手腕戴着相同的手链和手表。鱼骨手链是她在外地参加美术类专业考试时,在藏饰店买给我的,上面刻着六字真言;而手表是今年生日时我跑遍全城买到的一对情侣表。我的脖子上还挂着一颗狼牙,也是她送我的,贴在胸口,离心脏很近。与此对应,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水晶鱼项链。我的心突然忐忑得厉害——我想牵她的手。

  我将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握住,“明天去我们学校吧,我们寝室的同学想认识你,到时候请大家一起吃顿饭”。

  她侧过脸看我,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面晶晶亮,目光轻轻的荡漾。她又别过头,目光落向图书馆,微弱的光芒落在她的面庞上,风吹拂着她的发梢,美好得不真切。她的手轻轻抽离,她的声音很轻,“余言,我们分手吧”。

  至尊宝和白晶晶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从第一盏路灯亮起到最后一盏路灯熄灭要经过十小时;狮子座到天秤座的光芒要经过1000000000光年……而声音抵达耳膜的距离,我希望是永远。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静止,而声音呼啸着远去。

  我猜得到开始,却猜不到结局。

  在遇到颜晴之前,我从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电视里小说里都不过是用来骗人眼泪的,我对于爱情的认识如此现实,但是却依旧会为这样的电视或者小说感动到泪流满面。

  然而,爱情是多么的令人盲目啊,在遇到颜晴后,我开始期望天长地久的爱情,期望我和她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但我又清醒地知道,这是多么的渺茫。在每次和她在一起最开心的时刻,我总是恍惚,会不会在下一瞬间失去她。

  我努力的小心翼翼的维系,奢望可以天长地久,但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只是愣了几秒钟,却是我经历过最漫长的时间,我一脸无辜地注视着她,薄薄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有薄薄的暖,风吹乱了她的头发,我伸出手抚平她的头发,她静静地看着我,神色有微微的荡漾,我离她这么近,却又离她这么远。

  我第一次这样贴近她,抚过她的头发,是在二零零二年,第一次高考结束后的假期,由于成绩不理想,分数刚刚过三本线,只收了一份不知名学校寄来的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