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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每天睡得很晚,起来得也很晚。心情很低沉。像一只毫无方向感的鸟儿在网里面冲来撞去。

  那年的夏天似乎特别多雨,更多的时候我就在桌前听雨,抽风一样间歇性感伤。暑假过完后,考上大学的都已经上大学去了,没有考上的也已经去复读去了。

  只有我依旧无所事事,用大把大把的时间躺在房间里面睡觉,看电视,上网,打游戏,或者压马路,活着似乎也就只有消遣。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提笔写信,絮絮叨叨地写很多字,撕掉,重写,撕掉,重写……我像一头左冲右突的怪兽,找不到出口。

  那日中午,我仍在房间里面对着信纸纠结,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妈妈在门外喊:“余言,你的电话。”

  我“哦”了一声,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分机,“喂?”

  “喂。是我,颜晴。”

  听到她的声音,心情莫名地愉悦。“什么事?”

  “我今天要去市里的画班上课了。有空的话,我想见见你。”

  “嗯……好。河边见吧。”

  “好,那我等你。再见。”

  “再见。”

  我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纸屑,再一次焦虑起来,到底要写怎么样的一封信,才能完整地表达我的心情。我抽出一张信纸,凝思半晌,笔尖划在纸张上,刷刷作响。

  上午,阳光热烈。

  她靠在河岸的栏杆旁,岸旁垂下的杨柳荫覆在她的身上,目光盯着河中的流水,手中拿着一朵栀子花。我从她手上拿过栀子花,放在鼻端轻嗅,花香浓烈馥郁,弥漫在空气中。

  “余言,你的成绩一向很好,这次只是发挥失常,复读一年,一定会成功。”她安慰着我。

  我看着手中的花朵,洁白的花瓣渐渐枯萎。她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河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像风中之荷,我抬起了手指,拂过她的头发。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期许。我清晰地感觉到心动了一下,轻微,却蔓延全身。

  我开怀大笑,在她的耳边说:“好,我会努力,明年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

  我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那年的高考我并未发挥失常,而是我故意空了许多题没有答。我想等她一年,与她一起参加高考,考同一所大学。而不是我先考上大学,与她分隔两地。

  可是,那又怎样呢?即便我和她一起参加高考,一起来到同一座城市。最终的结果,还是要分开。

  在填报高考志愿之前,颜晴的好友顾静问我:“如果将来你们不在一起了,你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呢?”

  我迎着她清浅的眉目,无比淡定,“不会”。

  认识顾静是因为她是颜晴的同桌,室友,也在同一个画室学画,是颜晴形影不离的好友。她总是沉默寡言的模样,下课大部分时间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以为她人如其名,很“静”。后来,为了接近颜晴和她打的交道多了,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她是属于闷骚型,外表美羊羊,内心灰太狼。

  当年,她喜欢我们高三一个练体育的男生,每天风雨无阻在篮球场打球。在一个满是男生的场地,出现一个女生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瞩目。体育生通常成绩不太好,那个男生的成绩更是差到垫底,不过说到体育成绩,全校有数。是时,大部分男生要么一副发育不良的瘦胳膊瘦腿,要么营养过剩一副小胖墩的模样。而那个男生身高一米八,打球的时候上衣一脱,露出匀称的肌肉,一个词——MAN!后来,那个男生觉得他文化课成绩太差了,差到即便体育考满分也上不了大学,干脆就不上了,就辍学南下打工闯荡去了。顾静居然跟着他一起跑了。上演了轰动全校的私奔事件!都说年少轻狂,我恰好经历了她人生最轻狂的时光。我们傻傻地以为她千辛万苦的追随那个男生而去,一定会很幸福。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二零零三年,第一次参加完高考的暑假,我在家中突然接到了她的电话,我兴高采烈地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在电话的另一端,她却突然无助地哭了。“他打我,用皮带抽我!将我关在房间里面不准我出门,搜走我所有的钱,我跳窗才逃了出来……”

  那一瞬间,我有点蒙了。我以为爱情都是美好的,可是我所见证的却在我的眼前生生地幻灭了。

  我给她的卡上打了钱,让她买车票回家。和颜晴一起车站接她。她形容憔悴,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一见面和颜晴抱头痛哭。那是她最不堪的一段时光与经历。在我和颜晴的劝说下她回到家中。等到再开学的时候她回到了学校,没有人知道在她私奔的那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依旧和往常一样,大多数的时候安静而沉默,偶尔微笑和疯玩。但是,我知道她的心底有很深很深的伤痕,鲜血淋漓。

  她此刻问我将来会不会后悔,我以为是她曾在爱情中受过伤,所以不再相信有人愿意为另一个人无悔付出。而如今回头看看,才蓦然明白,清醒的旁观者早已看透我和她的感情不会持久。

  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抽离,悲从中来,我强作平静地对等待的颜晴说:“好。不过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我起身离去,茫然地坐上了一辆车,直至抵达终点站才发现乘错了车。公交的线路是既定的,因此不会迷路,转了两次车后终于回到了学校。

  从此,我就喜欢上了漫无目的乘坐公交的感觉,在一辆辆公车中乘来换去,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又确信自己不会迷路。

  每辆公车都有既定的起点和终点。而生活的轨迹,是不是也早被注定了起点和终点?

  回到寝室后,李明耀问:“余言,明天你女朋友来不,请我们吃饭不?”

  我悲凉地笑了,“恐怕不可以了”。

  “为什么?”

  我扭头看向窗外暗淡地星光,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要分手了。”

  “啊,怎么了?”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地回响着李明耀地疑问,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我追问自己,但问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样地喜欢着她,向一枚追逐珍珠的沙砾,甚至愿意消殒自身,只是为了让珍珠更加璀璨。我们之间相处得那样好,连一次架都没有吵过……

  寝室电话响起来,我触电一样猛然惊醒,以最快的动作接起电话。我希望我接起电话,会听到颜晴熟悉的声音,她说,余言,我们和好吧。然而,却每每失望。十次中有九次接到电话,我都会喊道:“冯萧——电话。”

  电话另一端的女孩声音很活泼,据冯萧说,那个女生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一直对他很好,毕业的时候向他表白了。他也接受了。两个人分隔两地,每天只好煲电话粥,尽管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声音与笑容却尽显着甜蜜,衬得旁人却是愈发地寂寥了。

  我要求一个月的时间,是等待在这期间她能够回心转意。人啊,总是这样,也许明明知道结果会是绝望,依旧满怀希望。我等待,等待着时间过去,等待着答案的揭晓,等待着另一只鞋子的落地。

  每个夜晚,我都会犹豫着要不要给颜晴发短信说晚安。有很多次,我写完“晚安”两个字又删除。深夜,我无能为力地清醒着,已经是凌晨一点,午夜静寂到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我忽然有种冲动,强烈的冲动,想给她写一条短信,告诉她,我很想她。

  我又看一眼手机屏幕,日期是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七日,还有三天,就是十一。

  三天。我有些犹豫了。我将短信退了出来,打开了收件箱,收件箱的短信总是处于濒临饱和状态。里面储存了太多短信,都是她发给我而我舍不得删的,我一条条往后翻:

  “余言,今天的素描画我画了你。”

  “我在上课,刚才你发短信给我时,忘记了调振动,好尴尬。”

  ……

  “余言,这是我的号码,你要记下哦。”

  这是她发给我的第一条短信,再往下,已经没有了。信息详情显示这条短信发送于二零零二年七月二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