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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我见犹怜是盟主 > 第126章 告白合一)

    画角淡笑不语,引着虞太倾入了船舱。

    舱内很大,桌案卧榻齐全,但布置得有些一言难尽,很是艳俗。

    整个船舱的内壁刷成了浅粉色,桌案上铺着丁香色的桌布,一旁还有一个桃红色的卧榻。

    舱内也摆满了荷,和外面的凑起来,得有上百朵。

    桌案上摆满了各色膳食,有糕点干果、荤素菜肴、酒浆果酿,备得很是齐全。

    “这些菜肴是我请那边望江楼的庖厨做了送过来的,糕点果子是在岸边摊贩上买的,虞都监且凑合用些吧。”

    “你还没说,为何要送我这些。”虞太倾的目光在舱内环视一圈,并未落座,“这艘船,这桌菜肴,还有这些,算下来了不少银钱吧?你如此费尽心机,又一连送了好几回帖子邀我,可是有求于我?”

    数日不见,虞太倾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原本就有些瘦削,这会儿瞧着更加弱不禁风。

    画角不免有些心酸,低声说道:“虞都监,其实……”

    “我也不是什么都监了,你便是当真有求于我,我也无能为力了。”虞太倾打断画角的话,转过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听闻你府中也不宽裕,这些还是退了吧。”

    虞太倾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画角忙说道:“这些都采下来了,还有这些菜肴,纵然没动筷,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这艘画舫我可是租到了明日早上,主家早回去了,明早才会来收船。”

    虞太倾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画角,说道:“你一个小娘子,竟然邀我在这曲江池过夜?”

    画角一看虞太倾的眼神,就晓得他误会了,只怪以往自己给他的印象太过孟浪了。

    她慌忙摆手说道:“不是,虞都监你误会了,别看我是伏妖师,但我也是守规知礼的小娘子。你放心好了,我只是听说曲江池的夜景很美,想邀你留下来欣赏一番,很快就回府,留郑恒他们明早再去送船。”

    虞太倾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既已退不掉,银两我来付。若你无事,我便不留了。”

    他拂了拂衣袖,转身便要向船舱外而去。画角自然不能放过他,身随意动,好似鬼魅般闪到他面前,拦住了他。

    画角抱臂望着他,说道:“既然你要付银两,何不坐下饮一杯,这就走不觉得亏吗?”

    虞太倾的目光掠过画角的螺髻上,见她簪着上回自他那儿强行讨要走的发钗,轻叹一声,有些无语凝噎,漆黑的眼眸中似是笼了一层水汽。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气急败坏地问道:“你一个定了亲的小娘子,和我孤男寡女两人在船舱中,不怕传出去被裴如寄晓得吗?”

    画角一愣。

    他不晓得自己已经退亲了?

    她没说过吗?

    她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没有。

    虞太倾见画角不回话,唇角还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意。他这才蓦然发现,自己方才说话好像有点急,声音也有点高。

    她这是在嘲笑他吗,心中顿时有些恼怒。

    他快步而行,欲要自她身边出去。

    画角忙说道:“我早就和裴如寄退亲了。”

    她生怕虞太倾执意要走,一面说着,一面伸足去拦他,虞太倾冷不防差点被绊倒。

    画角忙伸手揽住他,这时,船身一阵摇晃,两人相拥着摔倒在一旁的卧榻上。

    那铺着桃红色垫子的卧榻,被两人一扑,不知为何,靠背忽然向后倾倒下去,转瞬间成了一张床榻。

    两人相拥着倒在床榻上,一时都有些发愣。

    船舱里霎时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中。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香,混合着男人的气息,在她鼻间萦绕。

    过了好一会儿,她方反应过来,翻身坐起身,没话找话地说道:“嗳?这个卧榻,这个不是坐的吗,怎地还能躺,我以前从未见过。”

    虞太倾气笑了。

    他慢慢坐起身,瞥了一眼船舱一角的红绢纱灯笼,问道:“这船不是你租的吗?你不晓得这是船娘的船?”

    画角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

    虞太倾起身将船舱的窗子推开,只见外面石桥上和岸边拥挤的人流已经少了,但湖中的画舫和乌篷船却渐渐多了起来。

    船头上挂着红绢纱的灯笼,淡红色的光影里,隐约能看出船舱中坐着的小娘子,或唱曲儿,或鼓瑟,端得是风情无限。

    一条船和画角的船擦肩而过,隐约听到里面的人在说:“这不是莲娘的船吗?她这几日不是身子不适歇着吗?这是又出来了?”

    画角瞬间明白过来。

    想来是那船娘这几日不用船,不想白放着,想要赚些银两吧。

    她就说,方才那么多船都租出去了,为何唯独这艘船没有。

    她还疑惑,怎地这船舱里布置得如此艳丽。

    画角有些泄气。

    她在他眼里,从初见就不正经,到先前送帐中香,这回又租船娘的船,这是牟足劲儿在不正经这条路上狂奔而去,九头牛都拉不回了。

    她想着这回虞太倾定是不会再留下了。没想到,他却撩袍坐在桌案前,执起箸子夹了口菜尝了口。

    画角心中一喜,忙起身拢了拢头发,端起酒壶,为他斟了杯酒,说道:“这是望江楼最有名的桃醉,你尝一口。”

    虞太倾执起酒盏,低眸瞥了眼,问她:“你这酒,没有下药吧?”

    “什么药?”画角问。

    虞太倾细长的手指轻轻执着酒盏,微微晃了晃,说道:“就是,你上次送我的帐中香那种药。”

    “怎么会?”画角说完又解释道,“还有,我那香不是那种香,是安神助眠的。”

    虞太倾笑了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画角提起酒壶又为他斟了一杯。

    虞太倾杯满酒干,连喝了三杯。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自敞开的窗子里映入,照得他面色微微泛红。

    酒劲上涌,虞太倾觉得有些燥热,伸手松了松领襟,抬眼看向她,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画角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我说那香不是你说的那种香。”

    “不是这句。”虞太倾提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

    他眯眼盯着她,星眸中仿若真有星辰闪耀,那般波光潋滟。

    画角有些懵,根本想不起先前自己说什么了。

    “我说,这……这卧榻,这船娘的卧榻还挺好玩的,明明是坐的,怎地还能躺?我也想要一个……”画角语无伦次,根本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虞太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垂下眼,将杯中酒盏一饮而尽,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裴如寄退亲了,与你邀我有什么干系吗?”

    清风掠过湖面,带着清荷的香气自敞开的窗子里吹入。

    一艘船自旁边划过,船头的船娘正在唱曲儿,缠缠绵绵的歌声飘来,画角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她问道:“你可晓得我这船舱里备了多少朵?”

    虞太倾摇摇头:“看上去有一百多朵儿?”

    画角伸手晃了晃,说道:“九十九朵。你方才不是问过我,为何要送你这些吗。其实,我是听说,在阑安城,有一种说法,倘若你有了意中人,便送他九十九朵,来向他表达你的倾慕之心。”

    舱内寂静无声,夜风偶尔吹来外面船娘的缥缈的清唱声。

    画角瞥了一眼虞太倾,继续说道:“据说,九十九的意思是天长地久,长长久久,至死不渝。”

    虞太倾怔怔望着她,轻轻地哦了声。

    画角有些泄气,她说了这半日,就换来他一句“哦”,所以,他是拒绝她了?

    虞太倾放下手中的酒盏,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外面的满湖清荷,缓缓说道:“其实,我酒量不行,几杯酒就上头,我是不是醉了?”

    画角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伸手又将领襟拉松了些。夕阳余晖照在他面上,隐约可见微醺的潮红。

    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不过,她倒是想一醉方休。

    画角提起酒壶,也不用杯盏,径直仰起头,不过一会儿,便将一壶桃醉饮尽了。

    她晃了晃头,觉得一股燥热冲头而上。

    她缓步走到窗前,和他并肩向外望去。

    夕阳西沉,湖面上光线渐黯。

    一轮明月挂在柳梢头,月色与湖面上船头的灯光互相辉映,将曲江池妆点得朦胧而薄媚。

    凉风一吹,画角酒意上涌,伸掌一推,一道劲气击入水中,溅起无数道水珠。

    画角伸指捏诀,水珠刹那间便悬浮在空中,聚成无数透明的星。

    画角指尖闪耀着冰蓝色的微茫,轻轻一弹,水珠汇成的星便闪耀着冰蓝色的光芒。

    月明星稀,天上无星。

    画舫周围却聚满了冰蓝色的星。

    曲江池中的船娘也不唱曲儿了,全聚在船头朝画角的画舫望来。

    有人喊道:“星星落到曲江池里了。”

    画角一张脸微微泛着红,原本清澈的眼波这会儿好似蒙上了一层薄雾,眉黛唇红,带着一丝薄醉,抬手指挥着星星们,嘴里喃喃自语:“你过这边来,你那边去。”

    繁星好似拥挤的小人般,挤来挤去,挪来挪去,最后排列成一行字。

    吾心悦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