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角说完,也不管康王多么惊讶,径自出了康王府。
楚宪早已候在外面的巷子里,此番画角能顺利出入康王府,多亏他相助。
“姜娘子,虞都监……他不会有事吧?”楚宪问道。
在天枢司,楚宪一直跟着虞太倾做事,此番虞太倾出事,他也受了些牵连。雷言虽未曾对他降罪,但关于抓捕虞太倾的进展,都不会向他透露。
画角看向楚宪,见他双目中隐有一丝担忧。
这些日子,阑安城关于虞太倾的传闻数不胜数。
说他是妖王,说他和贤妃勾结谋害太子,还说他害死了真正的虞太倾,又说先前的棋官茵娘和孔玉之死都是他背后指使妖物所为。
在这种情况下,难得他还担忧虞太倾。
“楚校尉,你不希望他被抓吗?”
楚宪摇了摇头:“不管虞都监是不是妖王,但是,我跟在他身边这些日子,他并未做过害人之事,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楚宪年纪轻轻,为人倒是沉稳冷静。
“未见得是妖便一定做坏事,贤妃虽是人,却谋害太子,这世间,最忌人心生鬼。”
画角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比她看事还要通透。
自从知晓虞太倾是妖王后,画角心中其实一直有些郁结。
“贤妃虽说已对谋害太子之事供认不韪,但对于虞都监何时指使他,却说得语焉不详。”楚宪皱起了眉头,沉吟着说道,“但是,云沧派掌门王御已断定他是妖王阙笙,不论鬼煞之事是不是他所为,都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炼制鬼煞、谋害太子,是不是他所为,对于云沧派和天枢司而言,已不重要。
但对画角却是重要的。
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姜娘子,康王可曾说了什么?”楚宪问道,“先前,雷指挥使也曾审问康王,他回说并不晓得母妃所作之事。”
画角微微点头:“康王应当并不知晓。不过,他提起贤妃常去牡丹园。”
“静安公主的牡丹园?”楚宪惊讶地扬眉。
画角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已经三更天了。
画角来时并未乘坐马车,她嫌马车动静太大。郑府和康王府在一个坊内,隔着三道街,倒不如她自己步行回去,若是遇上巡夜的禁军,还能跃上屋檐避一避。
画角快步而行,行至朱雀街时,夜风忽盛,凉意直往她脖子里钻。
画角裹了裹衣裙外的半臂,加快了步伐。
猛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十几乘快骑拐过街口,朝着这里奔驰而来。
画角纵身飞起,转瞬人已是飘上了临街的屋顶,趴在屋脊上向下看去。
街道上灯笼的光影交错闪烁,只见马上骑手皆身着军服,腰佩长剑,军服外的明光铠在灯光映照下闪耀着寒光。
这是一队巡夜的禁军,为首的人正是禁军副统领裴如寄。
画角原以为他升职后,夜里便不再亲自巡夜了,没想到不是。
这一队人马行至画角停了下来。
街道上霎时一片沉寂。
李厚小心翼翼问道:“统领,可是有事?”
画角也觉得疑惑,低头看去,自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裴如寄的头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忽然,裴如寄抬起头来,朝着画角所在的屋顶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漆黑的夜色中对上。
军服竖起的衣领遮住了裴如寄的下巴,露在外面的眼睛锋锐犀利,好似盯上了猎物的猎手的眼睛。
画角吃了一惊,迅速缩回了头。
她着实没想到,裴如寄居然如此敏锐,察觉到了她。
再怎么说,她也是伏妖师,藏身之处竟然让一个普通人给发现了,有些丢人。
这时,一阵衣袂掠过的风声传来,却见黑暗中人影一晃,裴如寄纵身跃上了屋脊。
“是你!”裴如寄漆黑的两道眉毛一扬,说道。
画角拂了拂衣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裴兄,你这是在巡夜?”
裴如寄微微眯眼,说道:“姜娘子,深更半夜,你在屋顶上作甚?妖王阙笙在逃,说不定就藏在城中某处,你就不怕他抓到你?”
画角勉强一笑,说道:“我就是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裴如寄朝画角走了两步,甲胄发出轻微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听上去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我倒是忘了,你和虞太倾关系匪浅,这个节骨眼上,你深夜出行,就不怕我怀疑你和他通信?”
画角惊讶地看向裴如寄,见他俊朗的眉眼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桀骜之意。
自从上一回她强行拒了皇帝的赐婚,裴如寄对她的态度便变了。
画角说道:“裴兄,你晓得我是伏妖师,夜里出来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妖物。”
裴如寄冷冷一笑:“我怎么晓得你说的是实情,万一你是出来和虞太倾联络呢。”
画角晓得裴如寄是故意找茬,扶了扶发髻,嫣然一笑,朝着裴如寄说好话:“裴兄,此番就放我一回吧,我日后绝不会在夜里出来了。”
她这一笑,脸颊生艳,丽色无双。
裴如寄的目光与画角一碰,只觉心脏蓦然漏跳了一拍。
此时,在裴如寄的壳子下,是妖物拈。
他冷然笑了一声,心说:真是邪门,这姜小娘子,莫非还对他用了魅术?
画角并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只见他盯着自己的目光乍然变得犀利起来,心中暗叫不好。
她此时,绝不能被裴如寄抓起来。
思及此,画角迅疾抬手,捏了一个定身诀,将裴如寄定在屋顶上。
“裴兄,得罪了,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怪罪。我走了,我今夜从未出来,你也并未看到过我。”画角低低说道。
只要不是现场被抓,她决计抵死不认。
趁他动弹不得,画角一个翻身,跃上旁侧另一处屋顶,快速向前疾奔,荼白色衣裙在夜色中飘**开来,如昙忽绽。
拈很快解了定身诀,眯眼看向画角,只见她几个起落,人已经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