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黑云堆积的得越发浓厚,将刚变明朗的天空遮蔽得昏暗无光。
天空中黑云涌动着,显然是有什么巨物在云中翻腾。
雨瞬间又下得大了起来。
众人皆是伏妖师,自然知晓此时这雨与方才的雨是不同的。
这是大妖带来的雨。
众人严阵以待,腰间法器感应到强大的妖气,一齐震颤着发出铮铮的声响。
画角一直跟在众人后面,她刻意不去看被拖拽着踉蹡而行的虞太倾,然而,心神却是总是不自觉吸引过去。以至于根本没有留意到天空中飘来的黑云和众人的说话声,直到雁翅刀疯狂躁动着震颤起来。
她猛然一惊,抬手按住雁翅刀,仰头向天空望去。
忽然,一声低低的吟鸣声传来。
那声音起初很远,似是从黑云中传来,又似是从地下逸出,令人一时辨不清到底从何而来。
四周一片死寂。
虽未窥到全貌,但众人已经从看到的每一部分拼凑出了妖物的整个身子。
画角扬手幻出伏妖琵琶,迎着风雨一晃,琵琶瞬间化作寻常大小。
然而,来的是青龙。
他看了一眼王御,说道:“王掌门,想必是妖王阙笙的属下化蛇妖来救他,此番我们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她抬眼看向虞太倾,蓦然发现,他的上半个身子已呈半透明,整个人似乎随时会消失。
当时她不知,如今已知晓,那是化蛇。
最令人惊骇的是,青龙在看到虞太倾的样子后,在空中怒吼一声。
他强撑着站直身子,声音虽然低而弱,却是隐隐透出无限威严,一字一句传到了众人耳中。
他的语气很浅淡,似乎说的不是攸关生死的事。
虽然说天门已开,但这几日试图自云墟来到人间的妖物还没有妖力大到难以降伏的。守护在天门的伏妖师们勉强都能够将它们击退回云墟。
众人不得不一面施法阻挡青龙,一面施法御水。
便在此时,虞太倾忽然低喝一声:“住手!”
王御冷喝一声:“织网!”
毫无疑问,青龙是虞太倾的人。
一旦被击中,人当即如万钧穿身,必死无疑。
它嘶吼一声,朝着山坳中喷出一口巨浪,化作无数道水箭,携万钧雷霆之威,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众人喷射而来。
不但画角如此想,雷言也是这么想的。
这声音,听在人耳中,是如此震魂慑魄,令人心头莫名升起惧意。
原本押着虞太倾的两名伏妖师,猝不及防间,便被漩涡吸了进去。
众人同时施法,齐心协力,织成一道巨大的光网,宛若一张巨大的伞,将喷洒的巨浪暂时阻住。
王御眉头深锁,还未曾说话,站在他身旁的袁风望着云头,摇了摇头说道:“此妖恐怕不是化蛇,化蛇的鸣叫声哪里有如此大的威力,我觉得,这听上去像是龙吟。”
她瞥向虞太倾,见他似乎挺过了一波噬心剔骨刑,整个人好似被掏空了一般,犹如风中残烛般站在山坳的洪水中。
片刻后,吟鸣声忽停,山坳内陷入一片死寂。
空中的青龙并未出声。
山坳上方的这片天,似乎根本就装不下他。
那是一只青龙。
“龙……龙吟?”雷言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笑了,“不会吧,袁长老,你又没见过龙,怎么会晓得这是龙吟声。”
王御不忘让人将虞太倾带到他跟前,倘若青龙当真是来救他,自然不能让青龙得逞。
一种悲伤,如海浪般朝画角涌来,瞬间将她淹没。
这让伏妖师们逐渐松懈,似乎忘记了上古之期,还有一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妖。尤其这会儿,连妖王都被他们擒拿了,还有什么妖物可惧怕的?
话音方落,黑云翻腾着向山坳压了过来,很快到了众人头顶。
他说:“倘若我不幸身死,你不必伤怀,也不能动这里的任何一人,只需将我的尸身带走便可。”
然而,汹涌澎湃的洪浪自洞中向虞太倾激射而去。
此话一出,众人都呆住了。
远远近近、隐隐约约,最终汇集成四面八方皆是低低的吟鸣声。
忽然,凄厉的呼啸声中,黑云旋转着,犹如龙卷风一样,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洞,好似漩涡一般旋转着,风驰电掣而来,似乎一张巨口,要将这里的所有人吞噬殆尽。
莫非,这会儿来的,也是化蛇?
他是来救虞太倾的?
这一回,只怕凶多吉少。
然而,源源不绝的水浪袭来,山坳内很快积满了水。
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御沉吟着说道:“我也觉得像是龙,不过,龙乃妖中之神,不太可能来救阙笙。”
那时,天色晴朗却忽有水当头泼下,天空好似忽然撕裂了一般,瓢泼大雨瞬间而至。一团巨大的黑云当头罩下,云中一张巨口,将阿清吞没。
王御为了试探青龙,施法时特意留了一手,在水箭袭来时,手指微曲,光网破了一个洞,恰好在虞太倾所站立的位置。
很显然,它已经处于暴怒之中。
因着云中妖物太过庞大,云雾遮蔽下,只能窥见他身体的一部分,时而是尾,时而是爪,时而是鳞,时而是角。
画角望着翻卷的黑云和云中若隐若现的妖物,蓦然记起族中少女阿清临死的记忆。
雷言持剑直指天空,怒声喝道:“什么妖物,居然敢在此装神弄鬼,还不滚下云头。”
画角十指交错,快速拨弦,然而,不待她出手,洪流却在涌到虞太倾之前,方向乍然一转。
忽然,洪水一如方才忽然暴涨一般,这会儿突然散尽,露出了长满了青草的地面。
黑云不再旋转,忽然凝滞,方才被卷入到其中的两名伏妖师自空中跌落在地下,发出哎呦一声惊叫,显然还活着。
云尽雾消,一条庞大的青龙现身。
不待众人看清它的模样,青龙已幻化成一个青衫女郎。
她飞落在地面上,凛然而立,清声说道:“君上,我来带你走,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