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绵山因九座连绵山峰而得名。其中最高的山峰原本是登云峰,但数日前,却因被削平了山头而成为最矮的。
登云峰的对面是普岗峰,林隐寺位于普岗峰的前坡上,正中的大殿早已坍塌了一半,其余的庙宇依着山错落建立,也已经破旧不堪。
院中一株百年老树,树下的曼陀罗缠绕在树干上,一朵朵五颜六色的曼陀罗在雨雾中开得正艳。
此时,在林隐寺后的崖上,站立着两道人影。
其中一人正是化蛇薛棣,他身旁一人身着一袭黑色镶金边的轻袍,乌发扎成了高马尾,自金色发带处流泻而下,披垂至肩头。
一双长眸眼型极美,眼睫轻扬时,清冷中透着一丝绝丽,看上去和他那双正气凛然的剑眉略有些不相称。
薛棣颇不习惯地望着他,问道:“主上,您这双眼眸是不是换不回来了?”
黑衣人笑了笑,抬手轻抚眼角,说道:“虞太倾这双眼美则美矣,和裴如寄的脸拼凑在一起,却有些别扭。”
薛棣对他极是敬畏,闻言说道:“自是裴如寄那双眼更俊朗,更衬主上。”
黑衣人呵呵一笑,抬手一抹,那双眼便瞬间换了眼形,变回了裴如寄那双俊朗的星眸。
拈没有再言语。
画角抬手结印,捏了个避水诀。
画角冷声说道:“你是睡死了吧,我都快被杀死了,你还不醒?”
“这么说,这些伏妖师们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倘若她将虞太倾救走可如何是好?”
器灵千结在梦中被惊醒,化作一道白光飞了出来,大呼小叫地喊道:“阿角,你这是要将我拍死吗?”
“主上只换了双和虞太倾一样的眼眸,便让姜画角误以为杀了她表姐的人是虞太倾,当真是高明。”
青龙冷冷一笑:“我但愿从未见过你,更但愿君上从未与你相识。”
她气得呼出一口气,转身向雷言和王御走去,盘龙戟抡开,重重劲气盘旋着疾射而去。
画角一察觉到青龙的眼神不对,就晓得她动了杀机。
他将死说的如此随意,如此轻巧,让画角心中烦闷无比。
化蛇薛棣暗暗抽了一口气。
拈眯眼冷笑:“这只青龙,她可不是一般的龙妖,她是应龙。”
画角迎向青龙的目光,心中蓦然一滞。
伏妖这么多年,这大约是她最狼狈最凄惨的一次。
青龙冷冷一笑,抬手一招,一柄盘龙戟便出现在手中。
话音方落,她手中盘龙戟一挥,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朝众人奔袭而来。
他冷然一笑:“哪里是那么容易,若非是夜里,又因本座施法时的五彩光芒,只怕姜画角不会轻易相信。”
忽然,画角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众人谁也没想到,青龙居然是一个年轻小娘子,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她莫名有一种感觉,青龙认识她,这显然并不是青龙
应龙庚辰,上古无双战神,当年无支祁便是被她所擒拿,压在了龟山之下。
充满了寒意的声音一字一句幽幽传来,最后一个字方落,她手中的盘龙戟已是朝着画角当头砸去。
拈凝视着山坳中的战况,幽幽说道:“本座着实没想到,纵然知晓虞太倾是妖,姜画角对他依然情难割舍。今日,本座就帮她一把,至于虞太倾,他无论如何是走不掉了。”
她居高临下目视着画角,冰冷的眼眸中,逐渐聚集起深深的怒意。
两人临着悬崖而立,
一股沉重的压力迫来。
薛棣试探着问道:“主上,您觉得青龙能救走虞太倾吗?”
白光绕过虞太倾,分作两路,朝着画角袭来。
雨后的地面满是泥泞,土腥味混合着青草味冲入鼻端,胸臆间的疼痛让她喷出一口血。
猝不及防之下,她被青龙的盘龙戟击中,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撞在山壁上,又翻滚着跌倒在地面上。
庚辰盘龙戟一挥,不甘心地说道:“君上,别的人属下都可以放过,唯独她,属下一定要杀!”
只因她当时心中纷繁如麻,旁人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她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虞太倾方才的话,他说他若是身死,便让青龙将他的尸身带回去。
雷言冷声说道:“妖龙,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便能将虞太倾从我们手中带走?简直是痴心妄想!”
青龙显然是听进了虞太倾的话,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可纵然如此,有几个伏妖师还是被强大的力道拍到了半空。
她肃然静立,一袭再普通不过的天青色衫裙,乌发松松挽起,发髻上簪着一支镂木钗。一眼瞧上去,就是一个极普通的小娘子。
“你见过我?”画角缓缓问道。
“庚辰,住手!”虞太倾高声喝道。
薛棣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知主上为何有五彩光芒,可为何虞太倾也是如此?这世上,不管是妖还是人,施法呈五彩光芒都是不可能的。”
“砰”的一声巨响,强大的力道相撞,若非画角的琵琶是神器,只怕早已被拍碎。
画角也被击中。
她强撑着坐起身,却见青龙逼退其他人朝她走了过来。
那次梦貘将他们掳到九绵山时,她曾经感觉到过的。
龙怒则雨生。
白光所到之处,巨大的气浪冲击,除了王御、袁风、雷言这些术法高深的伏妖师,其他人根本都稳不住身形。
“那便试一试!”
虞太倾踉跄着行至两人中间,说道:“不行!别人你都可以不放过,唯独她,你不能杀!”
他向前行了两步,自崖上俯瞰山坳中,眼眸深处波光流转,透出一丝暗金色。
画角说着,五指疾速向琴弦拂去,手指变幻万千,一根根丝弦化作光弦,向着青龙喷射而去。
空中云气忽浓,暴雨再次倾泻而下。
画角心中一惊,这种感觉,依稀有过。
青龙不敢大意,疾速向后撤了几步,挥舞着盘龙戟,便要再次朝画角袭来。
青龙庚辰一噎:“君上,你……”
庚辰这个称呼让众人俱呆愣在当场。
在她动手这一瞬,早已翻身跃起,唇角虽然仍在鲜血,神色却毫无委顿之态。
她抬手猛力拍向琵琶的琴身,迎上了青龙的盘龙戟。
这让伏妖师们暂时忘记了她适才在空中叱咤风云的悍猛,心中惊惧不觉消了几分。
画角正在疑惑,便觉得手中的琵琶被人凌空拨了几下,无数根断弦迸射而出,直直向虞太倾刺去。
一根、两根、三根……
原本就已经被噬心剔骨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根本无力躲闪。
他向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永诀!永不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