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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竟想强行按头逼她接受虚假信息,褚潇痛恨敌人的蠢毒,竭力扭动身躯,压得钢架床咯吱作响,凶恶的表情真与疯子无异。

    假兰焕对她的假父母说:“这样下去很危险,我建议使用微电流疗法。”

    那对男女都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假叶湄直接哭出来:“那疗法跟受刑差不多,能不能改用镇定剂?”

    假兰焕劝解:“她困在妄想里,只有靠疼痛才能恢复与现实的连接,这对病患和家属来说确实很残忍,但疗效是其他药物达不到的。”

    假魏启河犹豫半晌,咬牙应允。

    医护们推来一台电子仪器,将带线路的金属片贴在褚潇全身各大关节处。

    她知道这玩意儿的功效,它能释放微电流刺激人体的痛觉神经,产生剧烈疼痛,短时间内不会对人体造成实质伤害,比传统电击疗法安全得多,被广泛用于治疗精神疾病。

    “混蛋!垃圾!狗杂种!”

    她冲着假人们骂尽恶语,被封堵口腔只发出一串串含糊破碎的音节。

    假兰焕上前调试金属片的位置,始终保持职业化的微笑。

    “小熙,我们不想伤害你,等你清醒以后会谅解。”

    生理疼痛的确虚构不来。

    褚潇想她受过特殊训练的精神不会被虚假的疼痛左右,索性安静下来迎战骗局。

    仪器启动,电流脉冲通过身体关节直达末梢神经,仿佛一群铁齿铜牙的蚂蚁涌入骨头缝。

    她经不住密密麻麻的啃咬,眼球突出,肌肉紧绷,难禁的哀鸣震得喉管不断颤动,钢架床摇晃得更厉害了。

    周围人的反应都恰如其分,不同于冷静的医护人员,假父母惶恐相拥,似乎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过了半分钟,假叶湄大声哭求:“够了,快停下!她会受不了的!”

    假兰焕应声暂停仪器,掏出兜里的医用小手电,掰开褚潇的眼皮探照眼球,看她是否还有知觉。

    “小熙,听得见我说话吗?再认认我是谁。”

    敌方的手段比预计的高明,褚潇疼到发昏,摘除口塞后,她立刻被满溢的唾液呛得死去活来。

    医护们赶忙扶她坐起以防窒息。

    褚潇趁机甩头撞击右边一人。这些家伙倒真像经验老道的精神科医护,马上熟练反制,用软绳将她绑定在折叠的床板上。

    假兰焕无奈地知会假父母:“看来得延长治疗时间了。”

    假叶湄掩面痛哭,假魏启河扶着她慢慢蹲下,相互抱头不敢面对病床。

    电击带来的剧痛令褚潇无心审视他们逼真的表演,这次假兰焕挑高仪器档位,蚂蚁升级成刀片、铁锤、电锯、酸液……每种痛都货真价实,不能凭意念化解。

    非人酷刑下铁打的意志也难久持,治疗进行到三分钟,她视野发黑,丧失触觉、味觉、嗅觉,脑中哐啷巨响,像有坦克不断驶过,钢制履带来回碾压着耳膜。

    等这可怕的噪音渐渐远去,她挣扎爬出黑暗缝隙,睁开眼又看到折磨她的假人们。

    “兰医生,小熙醒了。”

    假叶湄不敢招惹她,连忙招呼假兰焕过来。

    褚潇疲累恍惚,实在没力气反抗,木讷地看他们演戏。

    假兰焕装模作样检查一番,说:“她的情绪暂时稳定了,可以接受亲友们探视。”

    假魏启河忙走出病房,过了一会儿领进来一大群人。

    陈思妍、陆文月、蒋玲玲、方欣儿、乔莉莎、李茜,这些熟面孔都挂着担忧虚怯的神情,慢慢挪近围住床尾,关切地注视褚潇。

    假叶湄小心说明:“小熙,这些都是你在大学里最要好的同学,你还认得她们吗?”

    褚潇静观其变,蒋玲玲率先哭告:“小熙,我是蒋玲玲啊,她是方欣儿,她是乔莉莎,我们四个住同一间宿舍,是很好的朋友,你都忘了吗?”

    洗脑术还在延续,褚潇吃过亏,改用沉默抵抗。

    蒋玲玲见她没反应,更卖力地哭泣,换乔莉莎发言,她愧疚道:“对不起小熙,我们不该在中元节那天叫你去那座废弃的教学楼玩试胆游戏,我最过分,明知你胆小还装鬼吓唬你……”

    方欣儿跟着道歉:“我也是,小熙,我那天是装死的,你看到的断腿是我从实验室偷来的人体模型,我们只是开玩笑,没想到会把你吓成这样。”

    她们三个做出负荆请罪的态度,陈思妍接话开导:“小熙,你仔细看看,玲玲她们都没事,你看到的妖魔鬼怪都是幻觉,你生病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你,可是前几次来探病你都不认得我们了……”

    她哽咽失语,陆文月又来接力:“小熙,上次听你胡言乱语,我们都被你吓得够呛,今天听你妈妈说你好些了才敢过来。这里真没人骗你,我们没被妖怪附体,也不是外星人,学校里也没有什么贤者俱乐部,那都是你的幻觉。”

    她向对面的李茜递眼色,李茜扭捏片刻,红着脸支吾:“小熙,我不知道王亨和叶郴他们那么坏,那天只想约你出去吃个饭,不知道他们在你的饮料里下了迷、幻药。现在他们都在看守所里蹲着,警察说案子下个月就开庭,我会出庭作证,让他们接受法律制裁。请你原谅我。”

    假叶湄向褚潇垂泪:“你是被那些家里有后台的坏小子欺负了,太委屈害怕才想象出‘杀人俱乐部’、‘人造人’、‘永生组织’这些东西。爸爸妈妈已经找记者曝光他们的罪行,一定帮你出这口气。有我们保护,你不用怕任何人。”

    …………

    他们七嘴八舌,建立起一个无懈可击的模拟世界,诱导褚潇相信那才是现实。

    褚潇一心思索如何逃跑,先逆来顺受麻痹敌人。

    “同学们”告辞时,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了,家属也被劝离。

    终于等到独处时机,褚潇尝试用法术挣脱束缚带,一遍遍念诵咒语,由无声到有声,急到汗水淋漓。

    这时假兰焕走进来,见状失笑:“你又在施法吗?怎么样,让我看看有没有效果。”

    他坐到床边,低头轻柔拨开她脸上的湿发,逗小孩似的调侃:“这里是现实世界,没有魔法的。我知道束缚衣穿起来很难受,你保证不胡闹我就帮你解开。”

    他哄得褚潇静下来,又笑着戳破她的心思。

    “唉,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又想骗我给你松绑,然后拼命逃出去。那样真的很危险,上次就差点被货车撞到,你都不记得了?”

    所有冒牌货里褚潇最恨眼前这个,不能容忍敌人亵渎她的挚爱。

    “你装得再像也不是他。”

    假兰焕无视她满腔恨意,悠然凝睇:“谢谢你把我想象得那么完美,让我也忍不住想见见他。”

    “…………”

    “心理学研究证实,从小在幸福关爱中长大的孩子反而会对苦难产生朝圣者情节,臆想出许多脱离实际的悲情故事,然后沉浸其中。你现在就完全陷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给自己设定了无比凄惨的身世。忘记真正的你其实是个单纯快乐的女孩子。”

    假兰焕打开正对病床的电视机,说要帮她回忆真实的过去。

    屏幕上开始播放褚潇“童年”至今的视频影像,有历次生日、节日聚会的,有和父母家人度假旅游的,还有与同学朋友的日常自拍……

    “小熙,告诉爸爸今年许了什么愿啊?”

    “希望以后越长越漂亮,到了幼儿园里还能做小公主。”

    “哈哈哈,不用许愿你也永远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

    “小熙,明天是你高中开学第一天,来发表一下感言吧。”

    “很开心能去爸爸的母校念书,我会好好学习,争取成为跟爸爸一样优秀的人。”

    “就这些?上了高中就是大姑娘了,该趁最美好的年纪谈一场梦幻般的恋爱啊。”

    “胡闹,哪有当妈的这么教孩子的。”

    “哈哈哈,因为妈妈就是早恋专家,她亲口承认第一个男朋友是小学三年级时交上的。”

    “你这孩子,怎么能出卖妈妈呢?”

    …………

    “小熙,看镜头,茄子!”

    “小熙,那边的景色太美了,快过来!”

    “小熙,女孩子别动不动皱眉头,给妈妈笑一个。”

    “小熙……小熙……小熙……”

    视频伪造得很完美,塑造的幸福经历也令人向往。

    褚潇从起初地反感不耐看到专心入神,不得不说敌人很会拿捏人的心理,有一忽儿她竟忍不住希望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生在太平盛世,被父母宠爱,岁月静好。

    面临末日,背负罪孽,前途渺茫。

    两种人生二选一,任谁都会挑前者。

    此后的一周内,假兰焕和假父母持续以类似形式对她洗脑。

    他们的说辞周密严谨,挑不出一丝漏洞,还出示种种“铁证”证明褚潇认定的现实世界是荒诞不经的妄想。

    “爸爸当年理科不行才去念法律系,你现在拿初中的生物课本考我我都不答出来,怎么会是基因科学家?”

    “你外婆是党员,最恨封建迷信,我们家从没人干过这行。你表舅是写小说的,以前总喜欢给你讲鬼故事,搞得你跟着爱幻想。对了,他本来就叫陆硕,洛林是他的笔名。”

    “那个何文彪是爸爸一个很讨厌的客户,为一桩官司折腾了爸爸很久。那段时间爸爸常在你跟前抱怨,才导致你把他想象成大反派。他就是个无赖混子,迟早要去坐牢,跟国安部没半毛钱关系。”

    “现在世道很太平啊,我们跟A国关系缓和很多啦,不会打仗,也没有大型瘟疫。明天我们开车载你到处去转转,你就知道了,世界末日或许真的有,但我们是绝对看不到的。”

    …………

    每次褚潇忍受不了他们喋喋不休地灌输,暴起反抗,就会接受地狱般的电流疗法。

    一次次真实不虚的折磨和未见恢复的法力慢慢蚕食她的意志,谎言与真相的界线开始模糊,有时不禁思考:当下和曾经生活的世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这天她趁医护喂饭,再次狠咬自己的下嘴唇。

    伤口留了很多血,没有愈合,疼痛也徘徊不去。

    假兰焕闻讯前来替她缝合创口,没打麻药就下针,疼得她不住抽气。

    “傻孩子,你真当自己有速愈体质呢,看看你身上的伤痕,哪个是眨眼就消失的?再乱来只会害自个儿多受苦。”

    他缝完针,喂她吃了片止疼药。

    痛楚真的缓解了,褚潇的信心再受打击,内心不可控地出现动摇。

    假兰焕陪她坐了一会儿,摸摸她的脸问:“想起来活动一下吗?你乖乖听话我就解开束缚带。”

    褚潇点点头,这次十分温顺。

    假兰焕替她松绑,欣慰道:“你这两天表现好多了,坚持下去就不需要特殊护理了。我跟你父母预计这一阶段的治疗会持续一个月,祝愿你能准时出院。”

    褚潇定定观察他,希望能穿透虚妄。

    对方领会她的意图,凑近笑问:“又在对比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人?做为医生这么说很失格,但我真的很高兴能被你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子青睐。我还是单身汉,等你恢复健康,我很乐意和你在现实中谈一场恋爱。”

    他擡起她的下巴,奉上爱意十足的顾盼。

    褚潇猝然啃咬他的手指,趁他负痛之际推开,跳下床冲向房门,实施酝酿多时的逃亡。

    走廊上太多阻碍,她跑进卫生间,举起AI清洁器砸碎窗户,爬上窗台。

    脚底与地面相距十多米,下方是布满乱石的待建空地,跳下去的后果不外两种:返回现实、摔成肉饼。

    真假难辨,使得决断延迟,眨眼功夫,假兰焕带人冲进来。

    “别过来!”

    她厉声威胁,双手却不自觉地抓住窗框,防止跌落。

    假兰焕镇定劝说:“小熙,跳下去真会死哦,不信看这个。”

    他来时握着一只玻璃花瓶,当着她准确掷向窗外,花瓶如雨滴坠落,在石缝间摔成泡沫般的碎片。

    “看到了吗?那不是幻像,相反,再执迷于幻想,你也会变成那样。”

    冷风吹来,褚潇的手脚迅速冰凉,身体开始颤抖,这些真切的生理反应都在提醒她正视目前的感受。

    难道我真做了一场梦,我是平凡的魏楠熙,褚潇是幻想出的人格?

    信念似乎跟随那只花瓶碎裂了,她哑然哭泣,失去了前进方向。

    假兰焕,不,也许是真正的兰焕翼翼靠近,温柔地将手伸向她。

    “别怕,你现在很安全,身边有很多爱你的人,大家都在等你康复。跟我来吧,我会治好你的。”

    褚潇已经分不清那是蛊惑还是真诚的救援,迟疑良久,缓缓交出了冻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