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小腿骨折,钟有时特地帮他找了一家华人开设的陪护公司,连陪护都尽量找中国人,这样算面面俱到了吧,可惜她人都回北京了,陪护公司打来的电话还是不断。
她和陪护公司的通话频繁到罗淼都发现了,彼时他们刚和绫尚集团的CBO开完会,她手机就响了。
号称中国lvmh的绫尚集团有意收购timeless进行全方位打造,钟有时和罗淼虽然谁都没打算答应,但对方约见面,他们还是不能驳了对方面子。本打算见了面当面拒绝的,但绫尚的CBO竟然先一步认出了罗淼。再不需要他们二人当面拒绝,对方已猜到合作不成了——
罗淼是徐子期的弟弟,就算要卖掉品牌,他也肯定卖给徐子期,不可能便宜了外人。
虽然最后绫尚的CBO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到了电梯间,但这场会面多少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
而钟有时前脚刚进了电梯,后脚陪护公司的电话就来了——
“又被辞退了?”钟有时早料到陪护公司联系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了,语气里无奈大过惊讶。
“是的,”陪护公司的经理亲自给她打电话,看得出来他们也很为难,但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他还是建议道,“要不要再换一个陪护?”
钟有时掐指一算,她来北京两周,身在纽约的陆觐然已经开掉了三个陪护。这些陪护,要漂亮的有漂亮的,要贴心的有贴心的,甚至在他两度开掉了女陪护后,钟有时索性当他觉得被女性贴身照顾不方便好了,还特地加了钱,才抢到了陪护公司里极少数的男陪护名额。可这男陪护到头来,还是被开掉了……
怎么这陆觐然生个病而已,行事作风都突变了?跟个小屁孩似的跟她较劲,幼不幼稚?
她这边厢正不知道怎么回答,耳边的手机就突然被人抽走了,钟有时手心一空,回头就见罗淼正把她的手机举到耳边:“还请什么陪护?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罗淼虽然和她前后脚进的电梯,但她接电话这段时间,他一直保持沉默,钟有时差点忘了电梯里还有他。
电话那头的陪护经理突然听见一抹男声,应该也吓了一跳,罗淼也没打算给对方时间反应,啪地就把电话挂了。
转头又跟没事人似的,把手机塞回钟有时手里。
罗淼就这么插着裤袋从刚开启的电梯门里走了出去,好似之前夺手机乱说话的人压根不是他,可背影已多多少少透了点戾气。
果然七月里的燥热天气,谁的脾气都不好。
钟有时已经够烦躁不堪了,罗淼又来火上浇油,隔天的新店剪彩,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对别人都喜笑颜开的,就对她冷脸。在外人看来,这两位设计师得有多大的矛盾?连起码的貌合神离都不屑于装一下?
显然在多数人眼里,timeless其实是罗淼说了算,timeless虽然一直是以独立设计师品牌自居,没有签给徐子期所在的集团,但timeless这种靠设计师大赛打响头炮的品牌——还是徐子期投的比赛——一年不到的时间已经在北京开设两家分店,官网也在近期开售,运营团队的功力不可小觑,自然有人怀疑这是徐子期在幕后帮自家弟弟操持。迟早有一天timeless是要被徐子期收入囊中的。
只有少部分人知道的真相却是,运营团队是钟有时和罗淼亲自一个一个面试招进来的,更多时候她和罗淼都得像这次这样,纽约北京两头跑。
她不打算把timeless卖给任何人,罗淼也很尊重她的意思。
当然,她和罗淼不和徐子期撇清关系,也是为了沾点徐子期的光,毕竟打着徐子期的名号,很多事情都出奇的顺利。
下一步timeless将进驻上海,随着规模的扩大,日后会否将徐子期这个大金主以入股的形式吸纳进来,那都是后话。
这次的分店开业徐子期也来了,钟有时还挺庆幸早年间她发现萧岸劈腿的时候,没有失去理智冲到徐子期面前指着她鼻子骂小三——虽然她当时年少无知,差点这么做了——至今徐子期还不知道她和萧岸曾经的关系,还看在罗淼的面子上,多多少少帮衬了timeless。只是今儿就连面对徐子期,她都能说上几句体己话,反倒罗淼,那张冷脸分明专门摆给她看的。
开业酒会老秦也来了,还特地给timeless留了个专访版面,要知道如今品牌方找老秦合作,一条转发的报价是几万,一条深度植入的全篇幅软广的报价已近十万。
钟有时这次回来自然是住老秦家,她离开不到半年,老秦又换了更大的房子,一个衣帽间已经是当初整个主卧那么大,老秦也不存钱,有的花尽量花。
连老秦都发现了开业酒会上的异样:“你那好拍档怎么回事?脸色甩到飞起。”
钟有时躺在老秦的梦幻圆床上打着滚,妄图甩掉脑海里罗淼那冷脸的样子,然收效甚微:“鬼知道。估计他大姨妈来了。”
“你还是小心点吧。反正我对徐子期没好感,徐子期的弟弟也是个骄矜的主,不好伺候。”
钟有时终于不打滚了:“不,他不一样,他对人其实很好。虽然很多时候表现得很让人操蛋。”这一点钟有时倒是很笃定,当即就给老秦否了。
这个话题钟有时也不太想继续,便转而问老秦:“别老说我了,你家那位呢?”
“我家哪位?”老秦一脸明知故问。显然钟有时提到的这个人惹她不愉快了,钟有时这么问的当下,她眼里便多了几分恼意,但很快被她粉饰过去。
“还能有谁?一夜N次郎啊。”
“哦,他啊!”老秦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装得也不太好,“他很久没找我了,应该已经死了。”
最后一个“死”字说得咬牙切齿,钟有时可算是听出来了,其实老秦跟方程的关系,早就不能用一句“炮.友”就简单概括,
“他不联系你,你也不联系下他?你就不担心他出事?”
“他能出什么事?出车祸?得绝症?他好歹也是一名人吧,能死的这么悄莫声息?我倒宁愿相信他老菜色吃腻歪了,找新菜色吃去了。反正我不上杆子,他不找我,我就当他死了,逢年过节给他烧张纸已经是我对他最后的仁慈。”
别说,钟有时还真相信老秦做得出来这种事。
她若是有老秦三分之一那么看得开,就真如罗淼所说,还犯得着请什么陪护?让那瘸子自生自灭好了。
可能老秦眼睛里一闪即逝的那抹失落也只是钟有时的错觉吧,转瞬间老秦已一脸哄诱地冲她挑眉:“要不要去喝一杯?”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两个酒鬼一拍即合,这就换衣服出门,看来老秦今晚也不打算撩汉了,跟钟有时一样素颜出了门,这都已经凌晨一点了,老秦车开得飞快,“那酒吧新开的我还没来得及去,正好……”
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是钟有时的手机响。
都这个点了,还有谁会联系她?推算一下纽约的时差,倒极有可能又是陪护公司打来的电话,钟有时掏出手机之前胡思乱想了一团,可掏出手机一看,还是傻眼了。
是中国国内的区号。
钟有时接起来,当即耳边震耳欲聋:“终于打通了……”
对方的声音都快淹没在了狂放的背景音乐声中。看来是从酒吧打来的电话。
“你是?”
对方几乎是在扯着嗓子喊:“我们这儿有个客人喝醉了,他报了这个号码给我。”
电话声大到老秦都听见了,放缓了车速问钟有时:“谁啊?”
钟有时也一脸疑惑,刚冲老秦摇了摇头,就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扯着嗓子叫苦不叠:“这位客人已经拉着我给我上了一个小时的课了,您快来接他走吧……”
上课?
钟有时顿时一脸恍悟。
老秦力推的新酒吧看来是去不了了,中途改道去了刚那酒保电话里说的地儿。舞池旁的吧台,果然罗淼还坐在那儿给酒保上课。
酒保为了脱身,已经开始自掏腰包给罗淼买酒,一门心思等着他彻底醉死过去。
钟有时几乎是以救世主的姿态现身,那酒保听完她自报家门,几乎是颤抖地握住钟有时的手:“你总算来了……”
可酒保高估了钟有时,罗淼看着精瘦,但估计是因为个子太高,竟沉得要死,两个女人压根馋不走他。罗淼课还没上完,看样子也不太想走,这么一来二去,最后竟成了钟有时、秦子彧、酒保三人各抻着脑袋围在罗淼身旁,百无聊赖地听讲。
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钟有时听课听得都快要不顾周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而打起了瞌睡,脑袋也是歪着歪着就要栽下去了,却在猛地瞌睡一醒的同时,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赶紧让酒保来杯特调。
琴酒和伏特加一起喝最容易醉,她这千杯不醉好几次都是被这混酒撂倒的,她就不信了,同样的招数还制不了他?
果然,三杯混酒下肚,罗淼说话都撇了。
“老师,您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来,再喝杯水吧。”钟有时把这第四杯混酒毕恭毕敬地递过去。罗淼看着酒杯,眼神愣着愣着,终于两眼一翻——
彻底倒在了吧台上。
好不容易在保安的帮助下把罗淼塞进了车后座,可麻烦又来了——
把他送哪去?
钟有时可不记得他家住哪儿了。
他身上又没有证件,老秦正抱怨着:“以后这种好事可别找我了,我这一晚的运动量都快赶上去一个星期的健身房了。”
钟有时那种有求于人时特有的装乖巧的眼神就暗搓搓地瞥了过来。
秦子彧见状,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该不会是要让他……住咱们那儿吧?”
好在新公寓够宽敞,秦子彧也算帮忙帮到底,让罗淼暂时在客房落脚。
可她们刚把人搀进客厅,秦子彧一撒手,罗淼就连人带钟有时一起倒向了沙发,好在钟有时眼疾手快,连忙撒手从他胳膊底下钻走,才没被这醉鬼压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反观罗淼,已经仰面闷倒进了沙发里。
秦子彧可是累得一丝力气都不存,走路都发飘,更别提早已满头大汗了。她开了空调就直奔卧室:“我去冲个澡,妈的,胳膊都快断了。”
钟有时也好不到哪去。
看沙发上的罗淼睡得安详自在,她简直恨从中来,擡脚就要踹他。
不料他一个翻身,钟有时不仅没踹着,还差点一脚踩空摔个大的。
“我真是太善良了……”钟有时忍不住夸自己。
再看一眼罗淼,他这么趴着睡,估计能憋死自己,可她又翻不动他,只能不客气地拍他的肩膀:“喂!”
可琴酒兑伏特加杀伤力太猛,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
他竟然挥手打掉了她推他肩膀的手。
钟有时放弃了,心理暗忖着憋死就憋死吧,转身要走。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好像在说话,可惜声音闷在沙发里,钟有时压根听不清,只能凑近了。
这回总算听清了——
“别走……”
“……”
“别回去找他……”
“……”
“留在……”
可她宁愿自己压根没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