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最后修罗场
“哗棱——”
黑沉锁链倏忽响动,圈住了兵魔神郑夙的脖颈。
在奔赴最后一战前,这被他亲手养出来的鬼圣天道阴神姬回了头,锁链勾着他低了下脸,阴神姬也赤足踮起了脚尖。
……?
你?……嗯?你?
兵魔神双眸微微一愣。
她的竖线蛇瞳冷冷媚媚的,分叉的蛇信子也是幽光淋淋,还淌着涎水银丝。她单手掌着他的脸,没有往日的亵玩,也不是故意的讨娇,她那小信子,极其亲昵,又可爱地啵了他一口。
脆烈又响亮。
还嫌不够似的,掐着他脸骨,又来了一串儿啵啵,像是要把啵啵种在他脸上。
“哥哥等我回来喔。不要乱跑。”
那语气轻快的,就像是当初他让她摘花,她摇摆着那一架小骨架,咔咔地顶着他,也是这样跟他说,让他等她回来。
“好。”
“我等你。”
兵魔神俯下身腰,也吻了吻着阴神姬的冷凉脸颊。
“既然我有了最爱的哥哥,那么——”
阴萝从哥哥的温柔香吻中侧过了脸,蛇瞳幽幽凝着远处的一道身影,凝着那张与她七八分相似的脸。
“从现在起,人家就要弑兄证道啦。”
惊雷刹落之际,她释放了自己的祖龙真身,是高峻庞然的九千丈,云海翻滚,头角峥嵘。
天道本是无形无色的,但阴萝不一样。
她失了天道正统之后,就只能吞吃剩余的恶瘴残念,当时的世代蒙昧昏沉,又血腥尚武,世族且以弑龙为耀,她就吞吃了不少龙魄精魂,而且为了偿还龙魄精魂的滋养,她还得亲手去追杀弑龙者,了结残念的怨气。
这牵扯之间,法源渐深,龙魂就成为了她的道门主脉!
所以说来说去,都怪当初这该死的双胞哥哥抢了她的第一口奶!
抢我的奶喝的都是坏家伙!
都该死!
抱着这一口恶气,阴萝同样迅速施展出了自己的万重厄舍,猩红高楼当头镇落。
“今日吉神离家出走,辰天大凶,兄长,你可要小心了!”
天道兄长伸手挥落一颗日耀,将万蛇高楼焚于火海。
阴萝颈边也多了一记厄印。
——弑杀天道正统,是有罪的。
“阴神姬,这点花招,可弑不了兄。”
他叹息着,足踏苍浪海风,背后浮现众生浮罗大世界,鼎盛王朝,至尊仙台,无上神国,种种权柄集于他手,又升起一轮炎炎烈烈的奔晷。
天道落下诏令。
“初阳,曦潮。”
于是光阴倒转,日辰被飞快拨回成朝曦,半边天际被渲染成澄金色,逐渐侵吞,覆盖阴萝的淡红粉色爱神之天,“妹夫们还是太娇宠你了,他们从着你,让着你,才让你误以为,你就是诸天世代第一高!”
他声如雷霆万钧,“阴神姬,你沉溺情道,只听这些男人的花言巧语,成日轻飘飘然,如何能够执掌这方天穹?
那一双金色重瞳威严悍然,“阴神姬,这至高天,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是你趴在男人膝前,哭一哭就能要到的!”
“兄长,我曾练过心魔圣体,这么肤浅诛心对人家可没用。”
阴萝也弹了个响指,从她颈后浮出一面玉镜冰轮,寒月凛凛,飘在她的丰美胸颈上。
此时正是朝阳正当时,月亮隐没,她的月宫不得不蛰伏在后。
可阴萝也不是好惹的,双足轻轻点着云气,黑阴侵蚀成一种庞然可怖的阴影,四界诸天就切割成一种奇异的景象,淡金与红粉的天幕之下,又覆盖了一层柔软如水波的阴影。
新月!
我即众生之暗!
“再说,谁说我趴在他们膝前?分明是他们该爬过来,跪到我裙边,求我吻他们,爱他们!”
姑奶奶坚决将厚脸皮通吃贯彻到底,“我若不是诸天世代第一高的心性,第一高的厉害,我还能从这蜘蛛洞里爬出来吗?”
论说夸耀自己,她是绝不落后的!
阴萝还振振有词回他,“那些个暴君仔,亡国仔,才一两个狐貍精,就将他们迷得团团转,心性软弱,情性轻浮,实在不成火候,人家就不一样啦,一打的狐貍精,我也不带独宠的!这说明我心胸阔,意志坚,不受外物所迷惑!”
此时,龙心关。
戮世圣君挡着蜃龙的幻境,听得那天幕传下来的声音,只觉得那姑奶奶威风坏了,转了转脸,“狐貍哥哥,我怎么觉得,这小祖龙是在内涵你?”他出入内外战场,也跟着学了不少的新潮文明用语。
容雪诗皮笑肉不笑,“是的呢,狐貍哥哥没本事呢,说不定你去了,她独宠你。”
哎唷,这骚货急了。
当然,戮世圣君是绝不敢像那清冷黑发,当面跟他说这骚话儿的,真把这狐貍惹急了,他得原地去世。
九尾的容雪诗狐生松弛,可能还跟他讲点情面,一尾的容雪诗显然是有些阴郁了,大约是实力受限,又发不了欲/火,那阴招是更甚以往的!
戮世圣君还想拉着歧途圣君加入狐貍精的话题,将水搅得更浑乱,但后者死活不搭话,他暗暗地想,瞧瞧,瞧瞧,这就是薄脸皮的坏处了,讨不得好,也讨不到一点儿吃的,那小祖龙台身边的,哪个不是厚脸皮的,哪怕是那古板的老祖宗,也是有一些勾引的花招!
狰啊,想要爬上那张龙床,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不过戮世圣君更关心的是,“这小祖龙台不是入了殿吗?是授了阴神姬的帝台封号了?怎么又在殿外打了起来,还是她兄长?现在证道都要杀哥哥了吗?那位兄长的气息,不知怎么的,很是熟悉——”
不对,他可是从来没见过那姑奶奶的哥哥,但总有一股亲近之意,好像万法之源,心甘情愿被他纳入其中。
戮世圣君的后背窜起一尾冷电,“永劫!那是,那是?!!!”
“是那位至高。”
容雪诗迎着天风,这里面尽是硝烟般的血味,“双天道争锋,双生子果真不同反响。嗯?她的功行怎么突然又拔高了些?”
狐貍仿佛明白了什么,瞬间扫向龙颈关,阴下艳俏得眉目,“她跟郑却祸双修了?!”
他翘唇,冷笑,“好个冷清兄长,好个寡欲圣体,嘴里说着不修副功,正功用得倒是很勤!我这第一狐貍精的宝座,他不来坐一坐当真是可惜了!”
戮世圣君:???
不是。
哥们,兄弟,天道争锋啊,还是双生子天道,别说万古,万万古都不见得有这么一回,多稀罕的场面啊,您就只在意这点小事吗?好吧,那好像也不是小事,这龙关绵延了九万丈,但各道守关者却是相通,于是戮世圣君自然而然就“听见”:
龙腹关的魔怒意暴走。
“双修?!竟是双修?他凭什么可以双修?我都是被炼的那个他凭什么特殊他腰难道有我好玩!!!”
他的碑母早已摆烂,“你没瞧见么,那兵魔神是她爱哥呢,这年头,小女孩就吃哥哥这一口。”
魔继续暴走,“那就打烂她饭碗,让她吃不了!!!”
龙尾关的剑道冰冷压抑。
那少年掌君不停擦拭着牌位,语调也是阴寒的,“师哥,师哥,你在地府看见吗,她又吃别家的饭了,她真不乖的是不是?是我不好,没能管住小师嫂,等您回来,我们就让她再也跑不掉,前后左右都是我们师兄弟的位置!”
戮世圣君:“!!!”
刺激。
这是他不能听到的内容吧?!
戮世圣君好奇心加重,还忍不住听了听龙首关的动静。
冷冷的月,无情的月,一如既往的静默。
瞧瞧,瞧瞧,这是他们首道圣师的风度!冲击正宫当真是很有希望啊!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呢喃,“……还是让她太放肆了,得……锁……房中……多修……”
后来的话歧途圣君就听不清楚了,但不知为何,他颈根也冒出了一丝寒气。
这小龙君的情债,就没一个是善类的!
而身负情债的小龙君,正想着怎么干掉她哥哥呢。
天道法身的白袍微微飞扬,那一轮金色奔晷飞快跑动,很快到了午阳。
骄阳烈烈,气势最盛,岩浆火焰般坠向诸天万界,阴萝周身的水汽被蒸发得一干二净,颇有一种龙困浅滩的窘迫,因为极度渴水,她的鳞片都开始爆裂,翻张,渗出血,连带着阴萝的唇角都干燥发裂。
天道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更从阴萝的正身出手。
“阴神姬,天道正统就是无形无相,你吞吃了死去的龙魂,归墟也从天道墟成了龙墟,你当清楚,血统混杂意味着什么,否则你在登真那一场,你怎么能那么快压过庶出的王爵们?”
她同时也是占了正统的气运!
这世代的规矩就是强胜弱,嫡压庶,血统纯正高于血统混杂,传承也是如此,第一代的源总比第二代的源要来得浓郁!
“兄长这是说,我就是一个小畜生,小混血种,比不得兄长尊贵的正统,要我拿头听话啰?”阴萝舔了舔疼痛的唇,又扬起一个轻蔑的笑脸,“兄长,这话拿来骗骗你的小废物女主们开膛破肚还行,人家却是不吃这一套的呢。”
也不知道她这天道兄长都是什么品味,虽是为了打压她的气运,但也不至于挑的女主都是自轻自贱的吧?
不管是神女还是婢女,总觉得配不上男人,落魄时给男主当贴心小暖炉,明明自己都穷得要从别人手里讨吃的,还得紧着男主吃,谁能不夸一句贤惠呢?高贵时呢,也得为男主献身献祭,好似不自虐就不配爱似的,就这,弹幕给她吹什么坚韧凡女自强不息大女主呢?
你家大女主天天跳崖献祭呕血呢?
哈哈真是笑死龙。
修真世代强者为尊还搞这些自虐裹脚布,真是给龙姬姑奶奶丢脸!
龙姬姑奶奶冷嗤一声,也得多亏她们这么一搞,倒是让她的忍耐力日渐长进,磨出了更坚定的心性,否则哪有今日的她!
海国苍苍,浩水荡荡,清昂的龙吟声响彻天地之际,阴萝龙尾一摆,盘旋在她的明圣泽海神国之上。
如今她的始传苏醒,将妹萝中传,阴萝末传都融为一体,形成完整清晰、庞大骇然的帝圣血传,更将所有的道法功窍通了一遍,进一步入了始祖龙阙。溪流,湖海,江河,大泽,巨流,从人间到神天的水,在她翻掌之间疯狂涌动。
“我做正统时,那些偏出的旁枝,不守本分,敢惹我的风头,当然要剪除!
“可我若是那庶等,我也绝不叫高位者摆布我!”
“我是我,张扬是我,隐忍亦是我,唯有成败,当论胆色英杰!”
阴萝的内府神魄双手合拢,压住掌心的那一枚泠泠水珠,四海倾覆,长风啸动,巨流白练亦是高歌奔昂!
“您当知道,我要做的不是一时的强者,而是永世的至尊!”
她向来都不掩饰自己,她就是本世代最露骨的野心利益者,也是那些穿越者穿书者们最厌恶的刻薄阴毒的土著代表最高利益阵营。在不违背原则与底线的情况下,她能多狠就有多狠,又因为她的性情变幻莫测,规则也是随时随变的。
攻防相合,擅权变通,赢家才能通吃!
“这些千年万年来,妹妹学了很多本事,唯独没学会认命,不如兄长也教一教我好啦!”
阴萝嘴上这么说,下手却是愈发凶狠。
掌心的冷冷水珠凝成了一道旨意。
帝诏!
“苍天无垠,四海无极,恩我其身,披泽万陆!”
今日我就做这呼风唤雨的龙阙天子,海神至尊,让万洲四海为我而沸!
什么婢女,神女,女主,女配,团宠,气运,天命——
我偏要这天意为我而落!
那小巧莹润的水珠滴落那一刹那,九万海洲,四极巨浪,都翻起了浩然的声势,直冲云天。
“嘭嘭嘭!!!”
从四方涌来的苍浪来势汹汹,席卷了天道的法身,将他猝不及防从云天击落!
“你……?!”
“嗒嗒——”
阴萝清晰听到了奔晷的响声,周身血液都为之一颤!兴奋得脚趾都在乱抖!
她等到了等到了哈哈你完了兄长!
骄阳已过!正是夕曛之时!
这一轮煌煌赫赫压她一头的诸天太阳——
就要落山啦!
阴萝眸中凶光大盛,得教她这高高在上的天道正统兄长好好领略一下,何为——
日!薄!西!山的盛世美景!
阴萝喉头暴喝一声,狠狠拨弄神国权柄,倒下群山万仞,日月星辰,魑魅魍魉,在那一片广阔的荒林之中,升起了一轮浅浅的、淡粉色的蛾眉月。
“月亮。”
龙心关前,容雪诗观望着,轻轻松了口气,“终于出来了。”
戮世圣君不解其意,疑惑看他。
妖狐似乎有些得意炫耀,“现在是月照天下,蛇宝的主场。”
夕阳晚照,可是亡国之相!
苍天之上,那一段九千丈的祖龙巨尾闪烁着令人胆寒的暗紫厉光,就将那山峰湖海日月辰星呑绞其中,“你见高峰应似我!你见日月应似我!你见生死应似我!你见轮回——也应似我!!!”
周天轮回大劫!降死境!
梦幻浮沤!
于是那沸腾的山海湖泊,坠落的辰光万重,很快就变成了一地残骨,而天道的法身略有破碎,正站在一处夕阳落下的城门之上。
阴萝嗓音阴阴凉凉的,从四面八方幽媚地响起,阵阵攻击着天道的道心瑕疵。
“兄长,您看到了吗?这仅是一处的献祭之地,您煞费苦心挑选的气运之女天命之子们,为了所谓的真爱,可以不顾家国,牺牲苍生。您真的确定,您比我更适合做此间天道吗?”
玩杀人诛心啊?谁不会呀?
她御下女神大多清醒,真爱事迹不多,这一点还是让阴萝满意的,她们可是金阙天的战神天团,能以一敌百的,就她的近臣紫衣侯红玉姜,还能斩杀人皇,说出去她很有面子的好不好啦!
而在这六百年间冒头的也不少,其中最显眼当属辟邪台的灵渊神姬,被辟邪台委以重任,派去下凡,镇守玄阴路的御魔大真关,护佑三十六国,前期呢倒很是威风,是人人敬仰的女将军,结果半路被敌国的妖魔皇帝撩一撩,就给对方暖床去了。
哈,女将军爱上敌国皇帝,也是经典的爱情虐戏了。
其实暖不暖床,个人自愿,虽说神魔相隔,但她自己也在玩魔种么,阴萝也不是很在意这点玩男人的瑕疵,要是她能把敌人玩成一条狗,那她就更喜欢了。
灵渊神姬是没玩明白,还把自己玩进去了,后期什么事儿也没干,偷偷地怀孕,产子,抚育,享受着寻常普通柴米油盐的妇人生活。
等她孩儿都生一打了,都没有发现玩家早早入侵了她庇佑的下马扶香国!
整整三十一万的生魂,就在一夜之间,被玩家夺舍替代,若是处理发现得早,迅速找出异常者,还能将那生魂夺回来,重新定魄,但因为她的疏忽,下马扶香国太迟归档,最后能找回生魂的,也只不过是近五万之数!
险些就把阴萝这小气的祖宗给气晕过去。
对于这样的糟糕结果,是阴萝布置之后不能接受的,所以她接过辟邪台的降神权柄,罚下了重惩,灭了这灵渊神姬一家七口,还发落了一批同样散漫的神兵天将,连再世重生为凡种的机会她都不给。
灵渊神姬说她一力承担,苦苦哀求放过她的丈夫与幼子。
阴萝就笑了,你怎么承担,你怎么负责,你能让二十六万的妻子,丈夫,儿女都活过来吗?你贪图神柄给予你的荣光无限,又向往普通寻常的男女情爱,让我神天强悍无双的神职镇守都成了最大的笑话!
阴萝还是那句话!
天道当不负众生!
神天也不养闲神!
既要都要,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兼顾的本事!
没有?就给她少搞幺蛾子!吃空饷是要被姑奶奶碎尸万段的!她小心眼儿得很,吃她的粮草就得给她好好干活!她没有将灵渊神姬全族拔起,就已经很给辟邪台面子了!
天道有些晦涩,侧脸被夕光照得有些灰败,“阴神姬,你当知,有些牺牲是必须的。”
“怎么?兄长也喜欢这一套没苦硬吃、真爱自我感动、献祭众生的套路?若能防范,若能止损,若能当场斩断,不要犹豫不决,不要拖泥带水,不要既要且要,我,苍生,万众生灵,又岂会陷入这一场场连绵不休的水火当中,兄长大人——”
她的厉声责喝似一支冰冷的剑锋贯穿天道的意志。
“自以为正统,玩弄权柄,摆弄众生,更摆弄我——你至亲双胞胎妹妹,您还要一错再错的吗?”
她泪珠倏忽落下,爆开银线,“妹妹我求你,醒过来,快醒来,哥哥!!!”
上弦月!开始覆盖夕阳!
嗡!
天道的幡旗出现了一丝裂痕。
阴萝的狱血锁链当即转动,游龙般的银枪与斩神飞剑同时击出,绞动幡面,裂帛声重重响起,身后同时传来一道幽深男嗓。
“倒是忘了,我的妹妹还有装哭的本领。”
刺啦!
她的龙尾躲闪不及,被一枚红日玉珏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断尾的痛楚,让她的周天四海都沸成了血海。
阴萝乌发飞扬,放声痛哭。
“呜呜好痛好痛我好痛啊呜呜呜我好痛啊啊啊!!!
“兄长你弃我叛我杀我如今又伤我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爱神之天回荡着她凄厉痛楚的哭声,万界众生一听,都觉得心头发紧,喘不过气。
“元幼平!元幼平!”
练星含喉咙腥甜,鲜血猛地喷出一口,他半颗魔心都给了她,几乎是能感受到她被兄长背叛、受尽无边耻辱的痛楚,他撕心裂肺,瞬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珠从颊边不住滚落,疯狂锤着心口。
“呃……呜呜……元幼平,好痛,我也好痛……该死……该死!祂欺负你,祂该死!!!”
他浑然不怕忌讳,阴狠歹毒地辱骂。
“杀死祂!!!元幼平!杀死祂啊啊啊!!!”
而受到她情道影响最深的,无疑是容雪诗等人,虽然没有像魔种一样当场爆哭咒骂,他们同样神色苍白,心痛如绞,指尖都在紧紧捏着衣襟。
“……能赢吗?”
妖狐轻轻擦去唇角血迹,强忍着插手的冲动。
天道争锋,是她的主场,他们贸然搅合进去,看似帮她,只会降低她的威望!
显然众人都知道这个忌讳,都在强忍着不安与痛意。
众生痛她所痛,悲她所悲,情海无边蔓延,让阴萝的众生情道又一次抵达前所未有的大高潮,那淡粉的蛾眉月褪去娇嫩无害的粉光,逐渐显露她冷性淡漠残酷的真相,白冷无情的亮面第一次占据大半天廓,那小半边的夕阳烧得如残血。
是盈月时刻!
她的苍墟龙阙、明泽神国、太阴神魄、司夜神庭已占据上风!
她脑海里疯狂响彻一个声音:
猎杀猎杀猎杀猎杀!!!!
阴萝痛嚎暴走之际,那一双森寒的冷翠眸也染成了深红可怖,如同至高神秘的亘古礼器,又透着无穷无尽的戾气,鬼道、神道、圣道,龙神道、人王道轮番变幻,将她的玫瑰裙尾叠得阴诡靡丽。
阴萝仰着脖颈,凝视着头顶那一轮太阳,天风猎猎生寒,那一根银翡翠紫砂的猫睛带勒得她颈肉扭曲变形。
兄长,在你精心设计的天道剧本里,我是耻辱标杆,是臭脸女配,是主角们的气运容器,可以随时取用,更是主角们的真爱踏脚石,可以随意践踏,我的尊严,生命,前途,都不值一文,只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有资格如此摆布我?!
就凭你是天?
就凭你是诸天第一权柄?
阴萝漠然看着天道那痛苦的脸色,盈月吸足了夕阳残血,也渐渐凝成了一轮暗红血月。
夕阳缓缓落下的同时,诸天六合四野越来越冷,血月也越来越满,直到最后那一弯殷红月牙也被完美勾勒。
满月!
已至!
弓已拉满,箭也架在了弦上!
我永恒不落、光辉明灿的太阳啊——
你该死了!!!
阴神姬扬掌,颈端的血月飘起,那半边殷红的爱神之天就沉沉堕了下来,呼啸过万古山川,千劫日月,众生万朝,在天道的轮回重瞳迅疾又凌冽放大。
他竟,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惊惧。
“等等,阴神姬?!!!”
她碧血眸渲染着寂灭,不断壮大,吞噬,焚尽了一切的情性。
“阴神姬郑阴萝,恭送我天道长兄——”
她就像是那世家贵女,柔美折腰,郑重行礼,裙裾的铃铛也响得端庄美丽。
无上情界!情天永禁!
唇珠吐出湮灭。
“永。归。于。极。乐。”
永!镇!我!下!
这一刹那,所有的悲欢,生死,聚散,盛衰,都随着她漂浮离去,万界众生听得那一道悲音,无声无息地落着眼泪,只觉得寂灭枯败,了无希望,心都随着她死在了这一瞬,再也兴不起波澜。
也在这一刹那,锁链游动,黑蟒吐信,她那银霜冷枪刹那穿破那一轮摇摇欲坠的残阳!
“嘭——”
那一抹余晖爆开最后的芒光,耀耀无边,照得众生都失明一瞬。
滴答。
血莲盛开的同时,阴萝那枪尖也绽开了消亡。
永夜已临,太阳壮烈死去,奔晷停止转动,凝在了落日归墟的那一刻。
四界诸天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里。
天,被弑了?
不,不,是旧天已死,新天当立!
阴萝似乎才回过神,双眼重新泛起光泽,怔怔看着这一具软软靠在她身上的天道尸身,不可置信,轻轻触碰。
碧血红瞳滚出血泪,她更是恸哭不已。
“兄长!哥哥!天道!天道!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逼我蒙在鼓里弑父弑母弑亲弑友弑全族沾满血腥,只为给高贵伟岸的天命之子让路!”
“逼我挖眼剜骨换命换运两堕神台诸天不救,只为成全那笨笨拙拙全员团宠的气运之女!”
“更逼我六亲不认众叛亲离六界唾骂只为成为衬托男女主们真爱光辉永灿的耻辱背景板!”
是这天!是这不公道!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啊兄长!
是你逼我做这六界至恶高天!
是逼我做这血染一般无休无止的修罗天!
也是你逼我杀死你!
阴萝激烈痛哭着,几乎快要昏厥过去,她颤抖着手,抽出这一杆淋漓血枪。
她满是眷恋摩挲着他的脸,“若有,若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尊敬兄长,就做一对普通的兄妹,没有争锋,没有博弈,我们一起进学,一起玩耍,一起去看落日——”
“阴神姬……”
天道尚有一丝呼息。
阴萝脸颊沾染着泪滴,却是面无表情抱紧天道,亲密无比的姿态,腕骨迸出一把鲜红青筋,暴烈地,将枪尖再一次送进她这天道兄长的日轮心宫里。
彻底扼断。
噗嗤。
“说了来生,就是来生呢,兄长可别吓我。”
神圣金血溅了她满脸,阴萝微微挑起眉尖,阴媚又诡谲。
阴萝伏在天道长兄的耳边轻轻地,又甜蜜地笑,“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好美呀,您看见了吗?这还是我同您第一次观赏落日呢。”
纵我美貌多情质,纵我红妆多艳唇,偏不爱海誓山盟夜,唯爱我万里长夜时,这天道独尊日!
“兄长,你安心去吧,这片天,现在是我的了。”
阴萝腰挟长枪,转头俯瞰她脚下的苍泽云天,高阙万重悬着灯火,峻青千山盛着花海,世家王朝,仙道鬼途,神国佛光,众生万相的繁荣与衰败,皆在她一眼之下,一掌之中。
我来当世,我当无双。
我当!
享着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坐拥诸天世代万古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