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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万家灯火也渐次熄灭。

    窗外隐有风声,不至于扰人清梦,但细听却又不容忽视。

    陈亦行一向睡眠不错,但不包括今夜。

    他本是科研人员,自诩走在科技的前线,隐形机的原理他再清楚不过,但隐身衣,抱歉,着实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问自己,就因为隔壁谈到了隐身衣,就证明它真的存在吗?

    那他们还谈到了蜘蛛侠和钢铁侠呢。

    茶余饭后的思维发散,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理智这么告诉他,但思绪还是飘了很远。最后不得已坐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威士忌,倒了半杯。

    入口的一瞬间,冰冷的触感一路蔓延而下。

    然后变成截然相反的灼烧感。

    他站在中岛台前,眯眼看了看窗外,一片沉沦的夜。

    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于晚照。

    响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

    “……喂?”

    于睡梦中被人惊醒,于晚照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

    窸窸窣窣一阵杂音,他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气咻咻地说:“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值得我这个点放弃睡眠,接你的骚扰电话。”

    这头沉默了一会儿。

    于晚照:“哈喽,有事吗?深更半夜打给我,接了又不说话。你是老板了不起?”

    这个人一向话多。

    陈亦行倒是没理会他的吐槽,声色如常道:“是有要紧事。”

    “什么事?”

    “你听说过隐身衣吗?”

    “……”于晚照安静了几秒钟,冷静地问,“你喝了酒?”

    中岛台上的酒还剩了一小半,陈亦行的目光落在酒杯上:“你怎么知道?”

    “我他妈……”那头传来于晚照崩溃到踢被子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你怕不是喝了假酒!”

    陈亦行:“……”

    他问于晚照信不信现有科技已经研发出了隐身衣,于晚照的回答是,“你怎么不问我信不信复联正在拯救世界,霍格沃茨正在招生呢?”

    陈亦行淡淡地说:“因为现在是冬天,没有学校会在冬天招生。”

    于晚照噎了半天,恶狠狠说:“……替我问候你全家。”

    “我替我全家谢谢你。”

    这天没法聊了。

    不,这天本来就不该聊!

    “少喝点酒,多睡点觉,压力太大会导致什么你知道吗?”于晚照下了结束语,“你现在距离精神病只差这么一点点。”

    即便隔着手机,谁也看不见谁,他还是捏拢两只指头,比划了一下。

    然后啪,挂断了来自老板的电话。

    是老板,亦是多年同窗,兄弟一场。别说他不关心他,哼。

    陈亦行立在中岛前,半晌失笑,端起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回想刚才问于晚照的那个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

    天刚蒙蒙亮,赵又锦就起床了。

    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她精神奕奕地敲开客房的门。

    “起床了,李煜!”

    李煜痛苦地拉过被子,捂住脑袋:“懂不懂高三生的周末有多宝贵啊?让我多睡会儿!”

    “不是说好要完善你的规划书吗?怎么,不想打职业了?”

    “再睡半小时——不,就十分钟!”

    “行吧,那我给舅妈打电话,让她接你回去准备高考了。”赵又锦佯装关门。

    “F,U,C,K!”床上爆发出咬牙切齿的怒吼,“起起起,马上就起!”

    “这才对嘛。走,我带你下楼吃早餐,你上次不是还夸我这的煎饼果子好吃吗?”

    ……

    天气愈加寒冷,今天还是个大雾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看不清远处的光景。

    姐弟俩裹得严严实实,从一只端午肉粽变成了两只。

    步调一致朝小区旁的早餐店行进。

    “你这附近吃的还挺多。”李煜四下看看,搓搓手,哈气时嘴边也雾蒙蒙一片。

    “嗯,前面那家就是卖煎饼果子的。”

    商业街在茫茫大雾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再走近些,铺子近在眼前了,两人才看清。

    煎饼铺子前站了个男人,一身黑色大衣像利剑出鞘,要划破这浓重雾气。

    姐弟俩齐刷刷停步。

    但反应截然不同。

    李煜:真帅!

    赵又锦:真冷!

    那人似乎只比他们先到一步,听见脚步声,略一回头。

    浓雾里依稀可见他棱角分明的脸,有种风烟俱净、朝雾初散的况味。

    他的眼睛干净明亮,令人不由自主想起早年学过的一首诗:譬如朝露。

    李煜不确定地问:“昨晚上那男的?”

    赵又锦顿了顿,小声嗯了下。

    “果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啊……”他感叹。

    赵又锦更小声地嘀咕道:“孽缘吧。”

    嘴上这么说,站定在煎饼铺子前,她还是扬起笑容,友善地冲人打招呼:“早。”

    陈亦行的目光从两人面上掠过,淡淡点头。

    回头继续对老板说:“三只煎饼。”

    老板问:“加什么?”

    答:“全家福。”

    姐弟俩均是一愣,交换了一个眼神。

    嗯?

    这是要请他们吃煎饼?

    以多年的默契,两人用眼神进行了一番无声交流。

    李煜:他总是这么友好吗?

    赵又锦:不好说,比天气预报还难以捉摸。

    李煜:可咱们昨晚不是还得罪他,他还骂你是狗呢。

    赵又锦:是这样没错。

    李煜用下巴朝煎饼上一努:别不是有毒吧?

    赵又锦翻白眼:你网络小说看多了是吧?

    可作为邻居,保持友好的关系似乎也很有必要。

    姑且理解为,他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计前嫌,率先示好吧。

    赵又锦的心里升腾起一阵小小的感动。

    所以之前的梁子归梁子,眼下,该有的礼貌必不可少。

    她有些局促地笑着,冲陈亦行道谢:“你太客气了。”

    陈亦行看她一眼,没搭白。

    嗯,惜字如金嘛。

    尚在感动之中的赵又锦:理解理解。

    不多时,老板手脚利落地递来三只煎饼果子,笑着说用餐愉快。

    而陈亦行才刚伸出手,就发现一旁的姐弟俩比他还主动,一人一只,接过了老板手里的饼。

    一瞬间,三只煎饼只剩下一只,孤零零装在食品袋里,挂在老板手中晃晃悠悠。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侧头。

    年轻的姐弟俩笑得一模一样,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一起冲他点头。

    赵又锦:“谢谢你的煎饼!”

    李煜甚至啃了一口,烫嘴得直哈气,含含糊糊道谢:“好吃好吃,多谢多谢。”

    陈亦行:“……”

    他有说这是给他们买的吗?

    然而姐弟俩浑然不觉哪里不对,边吃煎饼边跟他道别:“你慢慢吃啊,我们去别处看看。”

    然后就撤走了。

    一路还在聊天。

    李煜:“你邻居人还是不错的,嘴是坏了点,心还是好的。”

    赵又锦一言难尽地回忆着两人的交集,不太确定:“……是吗?”

    “这不昨晚闹了点不愉快,今儿还给咱们买饼了吗?”

    “是吧。”

    两人朝商铺深处走了走,李煜忽然想起来:“刚才买饼那隔壁,有卖豆浆的吧?干吃煎饼好噎啊。”

    于是两人又掉头回去买豆浆。

    没想到陈亦行还站在煎饼铺子前,因背对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回来了。

    这边李煜在买豆浆,赵又锦频频往那边瞧,余光看见陈亦行接了通电话。

    似乎有人在问他出发了没。

    他答:“还在买煎饼。”

    于晚照很奇怪:“怎么还在买煎饼啊?不是十分钟之前就去买了吗?我和李密眼巴巴等着你呢。”

    陈亦行面无表情说:“本来是做好了。突然有两个人插队,拿了我两只煎饼,还一个劲跟我说谢谢。”

    于晚照惊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陈亦行换了只手拿电话,冷冷地说:“可能是新型诈骗吧。”

    他从老板手里接过新做好的煎饼,加上之前那只,一共三只。

    刚转身,冷不丁对上两双眼。

    那兄妹俩一人捧只煎饼,啃到一半,再啃也不是,扔了也不是,像握着烫手山芋。

    于晚照还大着嗓门儿在说:“新型诈骗?不能够吧。谁搁这儿骗煎饼呢!”

    陈亦行看着那两人,平静地说:“难说。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偷拿咖啡,有人诈骗煎饼,可能看我人善可欺吧。”

    说完,收回视线,拎着三只煎饼离开现场。

    大雾中,唯余姐弟俩宛若被施了定身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手里的煎饼突然就不香了。

    良久。

    李煜问:“煎饼诈骗,说的是咱俩吗?”

    赵又锦麻木地点头:“不太可能是别人了吧。”

    原来煎饼不是给他们买的?

    那他俩跟傻子似的把人煎饼拿了,还一个劲说谢谢……

    李煜觉得这个误会也挺好笑的,傻乐:“听起来是挺离谱的,但是诈骗听起来还是有点头脑,跟偷拿咖啡的傻逼一比,我觉得还算可以接受。”

    侧头,他很乐观地问:“你觉得呢?”

    她觉得呢?

    赵又锦望着远方消失在大雾里的身影,眉宇淡然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打职业了吧。”

    李煜:?

    “现在,放下你的煎饼,和我打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