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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说是年后的专访,但稿子有一个审核过程,年前就需要将采访做好,才能赶在新年第一期刊登出来。

    赵又锦有心拖延,但退无可退。

    季书打趣道:“能让惜字如金、从来不抛头露面的陈总亲自来公司请人,赵又锦,你面子可不小啊。”

    有些话瞒着别人就算了,但季书……

    赵又锦老老实实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说,他是我邻居。”

    季书惊诧片刻,然后笑着感慨:“所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于是运气选手赵又锦,在陈亦行来访新闻大厦的两天后,垂头丧气带着录音笔和笔记本,赶赴行风。

    心情十分复杂。

    她不知道如今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是恭敬客套的,还是亲切随和的。

    心里有个声音在问:那你以前是怎么和他相处的,赵又锦?

    是插科打诨似的。

    她强拉着他去超市购物。

    在他面前装疯卖傻说喜欢他。

    厚脸皮地拉着他要求给于晚照做个采访。

    也会在一场绚烂的烟火后,与他说起关于人生和挫折的诘问。

    原以为坚硬的铠甲后,他也有柔软的内里。

    直到他问她:“你乐不思蜀了吗,赵又锦?”

    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心上,把她从美梦里砸醒。

    陈亦行在提醒她,他们身在不同世界,牢记自己的身份。

    ……

    脑袋里乱糟糟的。

    抵达行风时,赵又锦拍了拍脸,换上了专业的态度。

    冷静。

    工作时间,他是采访对象,她是职业记者。

    仅此而已。

    然而天不遂人愿。

    从赵又锦踏进大厦那一刻起,就感受到了超乎寻常记者的绝佳待遇。

    副总于晚照亲自在大厅迎接她。

    仿佛接待贵宾,双眼放光。

    “你可算是来了!”

    赵又锦下意识朝身后看了看,能得到于副总这么热情的接待的人……

    发觉身后空无一人时,虎躯一震。

    竟是她!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于晚照此刻的表情神似“喜极而泣”。

    赵又锦受宠若惊问:“于总,您怎么亲自来接我了?”

    于晚照:“……此事说来话长。”

    在他眼里,赵又锦的头上顶着天使光环。

    未来的一段日子里里,行风上上下下百来号人,还用不用成天置身冰窖,全指望她了。

    当然,自己到底会不会被派去非洲执行公务,也要仰仗她。

    隆重的接待,这是其一。

    等到赵又锦踏入陈亦行的办公室时,又感受到了第二重隆重。

    在这个科技感十足、装潢简约的空间里,多出了许多与画风不符的东西:

    方几上各式各样的甜品。

    一整桌色彩不同、风味不同的奶茶饮品。

    还有摆在门边的胡桃木矮柜上,满满一袋少女心十足的礼物。

    陈亦行站在落地窗前,背对门口。

    听见敲门声,说了句:“进来。”

    在赵又锦困惑的目光里,他缓缓转身,平静地说:“你来了。”

    赵又锦环顾一圈,脸上是明晃晃的问号。

    “是我来的不凑巧,耽误了陈总的下午茶时间?”

    “哪里哪里,你来得正巧。”从她身后,于晚照及时窜了出来,笑眯眯指指这一切,“都是专程替你准备的!”

    赵又锦:“?”

    她怔了怔,指指那一桌甜品,一整个茶几的奶茶,“……今天下午有几个记者要来?”

    陈亦行:“就你一个。”

    “?”

    “全都是给我准备的?”赵又锦不可置信。

    陈亦行朝于晚照递了个眼色,于晚照虽然很想留下来看看后续,但还是转身溜了,顺手把门合上。

    门还剩下一条缝时,他还比了个手势,嘴里无声地加了个油:冲鸭!

    陈亦行:“……”

    他在书桌后落座,示意赵又锦也坐。

    顺便点头:“嗯,都是给你准备的。”

    赵又锦反应慢了半拍,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了,才说:“陈总英明,贵司招待记者可真是煞费苦心、不计成本……”

    书桌后的男人静静地望着她,“你以为我对每个人都这样?”

    赵又锦:“……”

    只对视了两秒钟,她迅速移开目光。

    男人的眼神一如既往,明亮深厚,如雾中海,天上星。

    多看一秒钟都会令人目眩。

    她在心里拍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赵又锦,谨记你的立场!

    你是专业记者。

    别再被他偶然的柔软感化得找不着北了。

    于是赵又锦飞快打开背包,拿出笔记本和录音笔,公事公办地说:“那陈总,我们抓紧时间做采访吧。”

    “不急。”男人朝那堆少女心十足的东西上扫了眼,“挑杯喝的,选个你爱吃的甜点。”

    顿了顿,“或者你喜欢的话,全部带走也行。”

    “不用了,工作时间我不吃东西,会影响效率。”

    “那就慢慢来,我不着急。”

    赵又锦:“…………”

    深呼吸,她咬咬牙:“我着急。”

    “《新闻周刊》又不给实习生发工资,也不评绩效,你着什么急?”

    她着什么急?

    她着急再这么折腾下去,绷不住脸,生不起气来。

    赵又锦不理他,自顾自打开笔记本,“本次采访是基于行风全新升级后的安全系统,这两天我上网查了不少资料,也在行风的官网看了相关介绍,下面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陈总,确保之后的采访能顺利进行。”

    “那么第一个问题――”

    “赵又锦。”

    她顿了顿,继续说:“第一个问题,请问之前的系统,用户反馈都很好――”

    “先选杯喝的。”

    “……”咬咬牙,她继续,“既然用户反馈都很好,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你准备无视我的诉求,除了采访之外的内容,一律当做耳旁风吗?”

    “陈总,麻烦你专心一点。我是为了采访才来行风的。”

    赵又锦干脆加快语速,念绕口令似的重述了一遍:“那么在之前的系统得到市面一致好评的情况下,行风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在短时间内还大费周章进行系统升级呢?是希望把业内的竞争对手彻底远远甩在身后,还是因为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办公室里静了静。

    赵又锦目视提纲,录音笔摆在手边。

    头顶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牢牢锁定着她,她装作一无所察的样子。

    终于,陈亦行不再执着于这桌吃的喝的,扯扯嘴角,轻哂道:“为什么升级系统,你不是很清楚?”

    赵又锦心头一跳。

    “今年年底,行风接到多起投诉,称监控视频里出现了神秘背影,来去匆匆,无迹可寻。”

    “……”

    陈亦行端坐书桌后,清楚看见赵又锦背挺直了,握笔的手过于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我,我怎么会清楚?”她紧张地反问。

    气氛僵持片刻。

    陈亦行看看她,无声叹口气。

    “都是邻居,你也听见我打电话了,之前在电梯里,后来在你家吃饭时。”他替她找好了借口,“你不是还问我,关于上海机场的红外线监控查的怎么样了?”

    赵又锦慢慢地,慢慢地,擡起头来望着他。

    “所以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行风为什么升级系统。”

    是这样吗?

    赵又锦的背放松了些许,握笔的手也不那么用力。

    可心底有些许异样。

    她小心翼翼打量陈亦行,男人平静从容的样子,像是在与她闲话家常。

    他望进她眼里,眉梢微擡:“现在肯正眼看我了?”

    赵又锦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喝点什么?”他旧事重提,亲自绕过书桌,走到了她的对面。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方几。

    “抹茶红豆,生椰撞奶,热巧克力,还是厚乳拿铁?”他不太了解饮料的名字,视线一一扫过杯面,念出标签上的名字。

    赵又锦没说话。

    他便伸手拿了杯拿铁,放在她面前:“好歹给我个面子吧,赵又锦。全公司都知道了,为了迎接今天下午要来采访的记者,我煞费苦心。”

    拿铁还是热的,大概是估摸着她来的时间,饮品前脚到,她后脚就进门了。

    热气腾腾的烟雾缓缓向上攀延。

    这些与办公室毫不搭边的东西摆了一桌,倒的确显得她的特殊之处。

    赵又锦自忖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就算周伟陷害她,后来他在电梯间一哭,她也就软了心肠,放下了心结。

    按理说,以陈亦行这样孤傲的性格,做到这个份上,已然显示出了足够的诚意,她不应再去计较什么。

    可心里那一关始终没过。

    对于他,莫名其妙、不问缘由的,她的要求好像比普通人更高。

    赵又锦看着那杯热腾腾的拿铁,好半天才轻声问了句:“陈亦行,说句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

    从行风离开,赵又锦回了趟公司。

    先跟季书汇报了采访结果,然后回到工位上,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了一个多小时。

    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时,心头的杂念得以摒弃。

    下班时间,冯园园敲敲桌子,看她摘下降噪耳机后,问她:“还不下班?”

    “我再写一会儿。”

    “行吧。这是我中午多买的,你拿去垫垫。”冯园园扔来一只鼓鼓囊囊的面包,“记得劳逸结合啊,工作狂人!”

    赵又锦笑着说好,目送她离开。

    又戴上耳机,让思绪沉淀下来,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稿。

    等她擡起头来,才发觉外间天色已晚,大厅里人去楼空。

    窗外是沉沉夜色,寂静冷清。

    几点了?

    她下意识看向屏幕右下角。

    晚上八点。

    收好东西,一边啃面包一边走出大厦。

    冯媛媛嗜甜如命,选择的面包也是红豆奶油夹心,吃两口就腻得发慌。

    但赵又锦肚子咕咕叫,还是老老实实啃完了。

    在地铁站里犹豫了足足半分钟,她扔掉面包包装袋,慢吞吞地刷卡,走进了这几天都没有坐的线路。

    上地铁后,第一时间打了通电话:“舅妈,今天我回明玉上城了。”

    她租的小区就叫这个名字。

    舅妈问:“怎么突然又回去了?”

    “就,也不能老赖在你们那。”她支支吾吾说,“何况租这边的房子,就是因为离公司近,从你们那过来还是太远啦。”

    舅妈缓缓叹气,“你这孩子,叫我说什么好?处处都好,就一点不好,总是报喜不报忧。”

    赵又锦一怔。

    “我和你舅舅都看出你这几天心情不好了,你不说,我们也不敢多问。现在准备回去了,是事儿已经过了?”

    地铁外是呼啸的风声。

    赵又锦握着扶手,哽咽了下。

    “只是小事,已经雨过天晴了。让你们担心了……”

    “过了就好。你要知道,舅舅舅妈这永远是你的港湾,谁要是惹你不高兴了,你随时回来。工作要是不好干,咱就换,不稀罕受人家的气,知道吗?”

    ……

    赵又锦踏着浓重的夜色回到家里。

    短短几天,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电梯一路抵达十二层。

    她踏进楼道,站定在家门口,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一大袋东西。

    袋子上是熟悉的logo,属于小区大门外的那家超市。

    这是什么?

    她似有预感,迟疑着,伸手摘下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瞧。

    ……满满一袋小鱼干。

    明知身后的大门紧闭,赵又锦还是转身望着那扇门。

    陈亦行始终没有当面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今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里,她问他:“陈亦行,说句对不起,就这么难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

    男人隐忍地移开视线,半晌才说:“……那天晚上我给你发消息道歉,你把我删了。”

    后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赵又锦尽职尽责做完了采访。

    两人再也没提私事。

    只是在她离开时,陈亦行忽然出声:“这些东西……”

    他指的是一桌甜点、饮品。

    赵又锦回头静静地望着他:“我就不带走了,感谢你的好意,东西分给你的员工吧。”

    ……

    出神地回忆着下午种种,赵又锦又看了眼手里的小鱼干。

    ……哪家猫吃得下这么多鱼?

    况且,忽然从一只野猫变成大户人家的贵族猫,不缺衣少食就算了,还全是昂贵的零食,小橘的肠胃受得住吗?

    她慢慢地叹口气。

    ――

    有人在楼道里对着小鱼干发呆,有人在书房里对着系统画面发呆。

    监控画面里,赵又锦拿过那袋小鱼干,对着他的大门失神一阵,才慢吞吞转身回家。

    陈亦行有过一秒钟的错觉,险些以为她会敲门,对他说点什么。

    他下意识想,说句对不起似乎也要不了命。

    可她终究没有敲门。

    陈亦行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画面里。

    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大失所望,他眉头一拧,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白兰地,一饮而尽。

    火辣辣的触感从口腔一路蔓延到了胃里。

    小鱼干是两天前买的。赵又锦一直不回家,他在家总忍不住看监控,就好像望夫石一样眼巴巴盼着她回来。

    干脆合上电脑,开车出门转悠,打发时间。

    谁知道漫无目的地开,一开就开到了那家宠物医院。

    看着医院招牌,陈亦行更无语了,也许是记得她和医生的对话内容:我会常来看小橘的。

    否则怎么解释他这莫名其妙的目的地?

    后来的几天,他下班时总会不经意多绕一圈,“顺路”经过宠物医院。

    他还准备了一整袋小鱼干,如果真的遇见她,就说是去看那只猫的,顺路把她载回来……

    结果真让他看见她了,却只把车停在路边,隔着车窗看了很久,又径自离开。

    透明玻璃窗里,她和康年川有说有笑,一起逗弄那只叫小橘的猫。

    陈亦行冷眼看着,心道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要带赵又锦去参加晚宴。

    不,该怪他把猫送医时,脑子进水,选了康年川所在的这家医院。

    于晚照知道此事后,神秘兮兮凑过来:“不是,她和那医生有说有笑,就算正常发展恋爱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

    陈亦行一怔。

    “还是说――”于晚照坏笑,“有人吃醋了?”

    “胡说八道什么?”他倏地皱起眉头,“我只是――”

    几秒钟的时间整理思路,陈亦行说:“我只是为她着想。”

    “康年川如果是个普通宠物医生就算了,和她也算门当户对。现在摆明了是富三代下凡体验生活,康延那老头子就是个势利眼,绝对不会允许赵又锦踏进他们家门。”

    于晚照:“……”

    于晚照:“哥,您是不是担心的太多了?人家这才哪跟哪,怎么就扯到踏进家门的事了?!”

    总之,那袋小鱼干没能送出手。

    回家后,陈亦行把它挂在了对面的大门上。

    挂了整整两天,主人才回到家里。他总算不必每日下班回来看见它时,都膈应得心窝子疼。

    陈亦行放下一饮而尽的空酒杯,踱步到阳台上。

    推门就是一阵冷空气,冻得人四肢百骸都僵了。

    而他倚在栏杆上,侧头,看见隔壁终于亮起来的灯光,心情慢慢平静。

    远处是整座城市辉煌的灯火,车水马龙,夜色不熄。

    那些都与他无关。

    近处,是赵又锦家熄灭好多天,而今总算重新点亮的小小灯火。

    陈亦行静静地侧目,看着逶迤一地的光影。

    心里的大山压了好几天,在这一刻仿佛突然被愚公搬空,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又锦的电话。

    隔壁隐隐传来手机铃声。

    良久,电话接通了,那人也不说话,静候他的下文。

    陈亦行:“出来,赵又锦。”

    她一顿,“出哪来?”

    “阳台。”

    “干嘛?”

    “出来就知道了。”

    又磨蹭了会儿,隔壁的阳台玻璃门哗的一声开了。

    穿着熟悉的兔子睡衣的女孩,一脸警惕地出现在阳台上,瞪着眼睛问他:“有何贵干?”

    说不出为什么,陈亦行笑了。

    十二楼的风拂起他的碎发,面上有些微艳色,是喝酒太急、太烈,留下的一点痕迹。

    他静静地站在那,看着赵又锦,目光滚烫。

    赵又锦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心跳都紊乱了,只能咬牙问:“叫我出来又不说话,那我走了!”

    说着,作势转身进屋。

    手刚扶住门框,就听见那边阳台传来一句清晰的道歉。

    “对不起,赵又锦。”

    她一怔,慢了半拍,回过头来。

    陈亦行站在咫尺之遥,又说了一次:“对不起,赵又锦。口不择言是我的不是,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赵又锦张了张嘴,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他忽而转了话题,问:“小橘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的。医生说它身体素质很好,有吃有喝,心情也不错。”她机械地回答着。

    “那你呢。”

    “……”

    男人目光明亮,倚在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