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
陈亦行:世界真小,小到出门就能碰见隔壁邻居。
楼道有她,便利店有她,煎饼铺有她,哪哪都有她。
一个月后。
陈亦行:世界真大,天大地大,没一个地方能碰见她。
楼道没有。
便利店没有。
商业街没有。
连续三天夜里敲门,连她家里也没有。
是的,连续三天,陈亦行没有见过赵又锦一面。
夜里敲门,隔壁也是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起初怀疑她是故意无视他,但后来屡屡“经过”阳台,都发现对方屋里一片漆黑。
查了楼道里那只隐秘的监控后,陈亦行才知道她没有回家。
整整三天,夜不归宿。
他心脏倏地紧缩,有个不好的念头凭空冒出: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打开微信,两人的聊天界面还留在三天前,他深夜发去一句对不起,回应他的是被单方面删除的提示。
陈亦行目光沉沉盯着那行小字,又试了一次,发了个问号过去。
屏幕上又一次弹出同样的提示: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陈亦行:“……”
没能等到第二天,他只沉默了几分钟,就给于晚照发了条信息。
eason:帮我个忙。
于晚照:what?
eason:前天晚上,我隔壁邻居下车走人后,就没回过家。
于晚照:所以?
eason:我担心她出事,你发消息跟她确认一下。
于晚照:你不能自己问?
陈亦行的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两秒。
eason:我还要脸。
于晚照沉默了下,试探道:真的是因为要面子吗,还是因为……
于晚照:你被拉黑了?
eason:?
eason:你哪来这么多话?让你问就问。
从这恼羞成怒的语气里,于晚照明白自己真相了。
强行按捺住已到嘴边的讥讽:啧,您也有今天?
没办法,心地善良如他,一般不做落井下石的事。
两分钟后。
于晚照:她没事,你放心好了。
eason:她回你消息了?
于晚照:没,我去她朋友圈逛了一圈,人活得好好的呢,压根儿没受你什么影响。
接下来是两张截图。
长年累月不发朋友圈的赵又锦同学,破天荒在这三天里发了两条动态,欲盖弥彰似的,想要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第一条:entakill!!!
配图是一张英雄联盟游戏图,画面上的人物是个忍者,戴红色面具,非常帅气地站在敌方基地前跳舞。
大概是评论区都在夸她,她不好意思地回了一句。
小赵今天也很努力:不是我,是李煜啦。
第二条:狗东西跟我抢电脑!
配图是凳子上两只挤来挤去的屁股,外加桌上两只手。
一只小巧玲珑,一看就是女孩子的手,扒拉着鼠标不放。一只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属于男孩子,一巴掌捂住半只键盘,丝毫不相让。
于晚照贼兮兮地感慨:哎,这事儿也挺伤感。有些人还在为自己的冷嘲热讽说错话而彻夜难眠,有些人她压根儿不在意,日子过得还挺嗨皮。
于晚照:不过,这是夜不归宿,宿在别人家里了?
于晚照:等等,看看这手,再看看这名儿――李煜!妹子交男朋友了???
于晚照:哎哎,都屁股挨屁股了!!!
良久。
eason:那是她弟。
eason:脑子里都装的什么黄色废料?
于晚照:………………
确定赵又锦安全无虞,陈亦行放下心来。
但随即就不是滋味了。
诚如于晚照所说,有的人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深刻反省,寝食不安。
而有的人……
起乐不思蜀,陈亦行眉宇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拧。
心情像是梅雨季节,潮湿氤氲。
她为什么不回家?
是因为,不想看见他?
再三拿起手机,偏偏对方删除了他,消息发不出去,朋友圈的动态也看不见。
陈亦行烦躁地扔了手机。
――
赵又锦的确乐不思蜀了。
在舅舅家住了好几天,吃好喝好,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跟行风对接了两遍采访稿,对方很快给予满意的答复,大功告成。
定稿后,季书也很满意,略带调侃道:“这回咱们民生组要艳压群芳,扬眉吐气了。”
不同于赵又锦的低调为人,她的文字辛辣老道,客观犀利。
似乎在文字世界里,她不再束手束脚,得以驰骋天地。
只是――
在舅舅家住的第三日夜里,洗漱时,李煜脖子上挂着毛巾,出现在她身后。
两人在镜子里视线相对。
李煜:“什么时候回去?”
赵又锦在刷牙,吐掉泡沫,含糊问:“怎么,这就想赶我走了?”
“没。就想看看你准备在乌龟壳里缩多久。”
赵又锦:“?”
李煜从镜子里审视她,“咱俩一块儿长大,在一个屋檐下住多少年了?”
“……”十六七年吧,赵又锦心算了下。
“你哪回不是遇到事就跑回来当几天乌龟,满脸岁月静好的样子?”
“……”
她有吗?
赵又锦在认真回想。
“你有。”
李煜一眼看穿她的想法,顺便数给她听。
“初中的时候,你那个同桌校霸整天欺负你,揪你辫子、捉些虫子吓唬你,你就是这么闷头缩回家里。问你怎么了,死活说自己肚子疼,请两天假养病,就是不肯说实话。”
“……”
“高一分科那年,你想学理,你们物理老师嫌你没天赋,直白地说你的脑袋可能不适合走理科。你大受打击的时候,也是这么副温顺无害的样子回到家来,说吃不惯学校食堂,想在家住几天。”
“……”
李煜:“洗漱完了?那就让位,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赵又锦默默让开,看他摘了脖子上的毛巾,老神在在刷起牙来。
含着泡沫呢,还不忘在镜子里瞥她一眼。
“说吧,这次又是谁招惹你了?”
赵又锦失神片刻,才慢慢地说:“没谁招惹我。”
“那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是我……”她迟疑着,苦笑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早知道隔着千山万水,距离拉得再近,也不在一个世界,何必自讨苦吃。
李煜从镜子里看她半天,神情莫测地说:“哦,感情问题啊?”
呸。
他吐了满嘴泡沫,又咕噜咕噜漱了口水。
“那恕我无能为力。”
拿毛巾擦擦嘴,他:“小爷我玉树临风,人称二中女神收割机,你这种问题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呢。”
赵又锦往他脑门儿上拍了下,“难怪成绩不好,心思都花游戏和女生身上了!”
下一句才想起来辩驳:“才不是感情问题!你懂个屁!”
――
赵又锦没有回家的第四天,行风的内部气氛更加低迷。
事实上,公司里的低气压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起因是某位boss似乎心情不佳,开会时总是绷着个脸。
当时主管汇报工作,进程略显拖沓了,还找理由粉饰太平。迎接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冷嘲热讽、严肃批评。
只不过是一声钢笔摁在桌上的声音。
以及。
陈亦行扫他一眼,起身走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大家都感受着这冰窖一样的氛围,你看我,我看你。
于晚照无语地指指那主管:“换平常顶多挨顿批,这回撞枪口了……”
气压从此刻开始,无限低。
最后是小李忍不住,去茶水间泡咖啡时,特意多泡了杯去找于晚照。
“老于,想个辙呗。”
“什么辙?”
“想个辙,让老大别再这么释放低气压了。”小李心有余悸指指外面,“干咱们这行要的是下笔如有神,代码自由飞。你看看大家伙儿,这会儿都战战兢兢的,干起活儿来也不得劲儿啊!”
小李好说歹说,求祖宗似的哄着他。
最后于晚照点头了。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哄老陈,这事儿还得交给他。
唉,就说行风离不开他吧。
午休时间,于晚照去了趟陈亦行办公室,屁股往办公桌上一坐,“干嘛呢,还不下去吃饭?”
陈亦行的视线扫过来,“没椅子?”
换做平常,于晚照会插科打诨,“坐一坐桌子又不会塌。”
但眼下这位心情不佳,他十分乖巧地从桌子上跳下来,安分守己坐在了椅子上。
无视陈亦行的眼神,他老神在在来了段开场白:
“哎,我说,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妹子折腾你,你就折腾我们,大家都有意见了。”
“芝麻大点事,不就是想看看妹子现在不回家了吗?来,哥给你出点主意。”
于晚照转了转眼珠子:“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缘,坐下聊聊天。”
“大家面对面,恩怨都不见。”
“这样,要不我们顺路经过一下她的公司?”
“你什么时候加入的德云社?”陈亦行缓缓开口,“以及,脑子是个好东西――”
“ok,我懂,一会儿就捐。”于晚照自行补充完整,准备出门再想想辙。
走到一半――
“回来。”
身后传来陈亦行的声音。
一小时后。
新闻大厦楼下。
陈亦行在车里酝酿片刻,到底去还是不去。
于晚照出的主意是馊了点,但来都来了。
他看了眼表,踩在两点整,上班时间,踏入了新闻大厦的电梯。
抵达十八层时,有些诧异。
大厅空空如也,人影都没几个。
这不是工作日吗?怎么,《新闻周刊》集体放假了?
陈亦行脚下一顿,不远处的总编办公室门却忽的开了。
隔着半透明百叶帘,付世宇一早看见了他,开门冲他招手,“陈总,这边!”
陈亦行进了办公室,落座。
付世宇亲自替他泡茶:“铁观音还是龙井?”
“龙井,谢谢。”
袅袅白雾里,付世宇说:“说好三点到,你还提前了。”
“恰好手头无事。”
“好在我今儿帘子拉开了,不然瞧不见你,这大厅里又人去楼空的,指不定没人接待你。”
说到这,陈亦行“不经意”问起:“今天什么日子,员工都放假了?”
“哪能啊,大周二的,放什么假?”付世宇泡好茶,端来桌上,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捧着,笑呵呵坐下来,“今天公司开阳光运动会,大家都去顶楼了。”
“……”
果然是馊主意。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来偶遇,人家上楼开运动会去了。
――
新闻大厦的顶楼是个足球场,平日里对会员开放。
今日是《新闻周刊》的阳光运动会,这是公司传统,半年开一次。
于是顶楼足球场被征用。
“又锦,快,快快快,该我们了!”
冯园园风风火火从检录处跑来,一把拉起赵又锦。
场地有限,运动会规模也不大,所以项目多以趣味性为主。
赵又锦被冯园园拉着,一起报了个两人三足。
季书蹲下来,亲自替两人绑绳,一边绑一边笑:“不用你们跑第一,别拿倒数第一就行。”
冯园园:“季书姐,你可别小看我,我以前在学校可是运动健将!”
赵又锦立马表示:“那我肯定拉你后腿。”
冯园园:“……”
冯园园:“这还没跑呢,你就开始唱衰了!”
季书笑着指指一旁的空地:“这不还有两分钟才开始?你俩先试试,步调得一致。”
两人听话地走到一旁,冯园园喊口号,一二三,两人就开始走。
之前也没练过,赵又锦想的是反正就凑凑数,图个乐子,之前看过别人玩这个,也不觉得有多难。
结果轮到自己,才发觉……
三两步,两人就跌作一团,狼狈不堪。
冯园园:“你慢了!”
赵又锦:“是你太快了。”
两人又试了一次,比第一次走得远了些,但最后还是跌跌撞撞栽倒在地。
季书在一旁笑得不行,“算了算了,倒数第一就倒数第一,你俩一会儿别摔伤了就行。”
主席台上很快叫出两人的名字,两人三足比赛正式开始。
一起比赛的共有六组,十二个人。
大家集体站在跑道前。
枪响之前,冯园园还在叮嘱:“一会儿我喊口号,你就跟着我的节奏来,一二一,一二一,这个节奏。ok?”
赵又锦:“ok。”
各就各位。
预备――
裁判一声枪响,开始计时。
围观的同事们在两旁加油,有人吹口哨,有人尖叫。
起初还挺顺利,冯园园喊口号的节奏不算太快,两人比排练时走得更稳。
结果相邻赛道的两个大高个,因为腿长的优势,很快超过她们俩,一路向重点疾步而去,默契惊人。
冯园园不服输,略有些急躁,口号喊着喊着,越来越快。
两人三足重在稳,最忌讳临时变速。
都跑过二分之一的路程了,随着口号变速,两人的步伐越来越乱,歪歪扭扭。
偏冯园园还很着急,一个劲往前赶,几乎是拖着赵又锦在跑。
“坚持一下,快到终点了!冲冲冲!”
“园园你慢点,这样不行――”
话音未落,两人的步伐乱作一团,也不知是谁绊了谁的脚,扑通一声,两人朝前栽去。
怪事来了。
道旁不知哪冲出个人来,在两人步伐开始变乱的一刻,就已经开始朝这走。
眼见她们摔倒,他一个健步窜上来,双手一伸,稳稳地接住了赵又锦。
遗憾的是,这是两人三足。
赵又锦的左脚和冯园园的右脚绑在一起,一个人倒是被接住,在半空中稳住了,另一个……
冯园园扑通一下,以狗啃屎的姿势栽倒在地,啃了一嘴草。
赵又锦原以为要摔跤了,也做好了狗啃屎的心理准备,哪知道被人一把捞住,脸都埋进了对方胸口。
她的第一反应是:还好今天没擦粉底,不然得蹭人一身粉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发现――
鼻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
清冽中带点温度,像仲夏夜的藤蔓。
那人牢牢架住她的胳膊,声音从头顶传来:“还好吗,伤到哪没?”
这声音――
赵又锦浑身一僵,擡起头来。
看清眼前捞起她的是谁,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冤家路窄。
第二个念头:您不如松手,让我摔一跤得了。
――
“行风的陈总,陈亦行先生。认识吧?”付世宇笑吟吟地介绍道。
距离两人三足比赛已过去十分钟。
几人站在足球场边,一人端了杯总编特助送来的咖啡,闲聊起来。
赵又锦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认识。”
余光瞧见,季书和冯园园站在不远处观看她的表演。
付世宇:“是这样的,陈总今天在附近办事,就顺路过来一趟,谈点公事。”
赵又锦盯着地上,瞥了眼男人那双做工精致的手动皮鞋,对“顺路”二字稍微咀嚼了一番。
真的是顺路?
就当是来谈公事的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一介小小实习生,微不足道,哪能和陈总的公事扯上关系?
付世宇:“小赵啊,陈总跟我表扬了你,说是你之前给行风做的那篇专访报道,很有想法,独具特色。”
赵又锦:“……谢谢陈总。”
付世宇说话的全程,她都表现得非常恭敬,一派乖巧。
就是一眼都没朝陈亦行那看。
付世宇点评了下她的稿子,然后言归正传。
“行风年后会推出升级的安全系统,出于对上次采访的满意度,陈总决定,把这次的独家专访也交给我们周刊。”
赵又锦微微一怔。
“既然陈总很满意你的工作能力,我刚才也问过他的意见,这次的专访任务就继续交给你了,赵又锦。”
她更诧异了,下意识擡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人。
他一身大衣,领口开了颗扣,一派从容站在那。
头顶数十盏灯照耀天地,炫目的光仿佛都打在他身上,矜贵又俊朗。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面上,云淡风轻,仿佛真是顺便路过,顺便谈谈公事,再顺便把这个专访机会交给她。
须臾,赵又锦收回视线,“总编,我只是个实习生,这么大的事交给我,可能不合适……要不让季书姐再定人选吧?”
她没看陈亦行,但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突然灼热起来,像激光一样扫射着她。
付世宇也愣了下,机会难能可贵,换做平常是绝不可能交给实习生的。
他以为赵又锦会感激涕零呢,怎么这个反应……?
“虽然是实习生,但是你的工作能力很不错,也得到了陈总的首肯。”他笑着拍拍赵又锦的肩,“别妄自菲薄啊,小赵。”
“可是这次任务实在太重要,我经验不足,办起事来束手束脚,恐怕不能让陈总满意。”
陈亦行看着她,不疾不徐道:“没关系,我可以配合你。”
赵又锦:“……”
“一次不行,那就配合两次、三次。”顿了顿,陈亦行温文尔雅地笑笑,“我这个人,很有耐心。”
赵又锦:“………………”
要不是这是室内足球场,她倒是很想擡头望望,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有句话在嘴边,因为不当讲,她也按捺住了――
“您要是有耐心,这世界上还有没耐心的人吗?”
她不看陈亦行了,不管他此行是出于何种念头,是因为出口伤人想要弥补,还是别的什么。
高高在上的施舍,赵又锦不想要。
只可惜她的推拒很快被付世宇打断。
“陈总也考虑了多种因素,最后还是选择信任你,这就是要给你们年轻人锻炼的机会,还不谢谢陈总?”
付世宇深知,有些事适当推辞是谦虚,过分谦虚就不妥了。
他干脆利落,一锤定音。
赵又锦又挣扎了下,但接触到总编的眼神,深知这趟任务是跑不掉了。
顿了顿,她平静地擡起头来:“谢谢陈总和总编的信任,我会尽力而为。”
公式化的语气。
刻板的标准笑容。
直到被付世宇客气有加地送出大厦,陈亦行都还停留在那个笑容里。
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
心情似乎比来时更加糟糕。
他黑着脸,开车回到行风。
在全员期盼的目光里,于晚照像风一样迎了上去,太监似的殷勤伺候在旁,小声问:“怎么样,见到妹子没?”
“嗯。”
“当她领导的面夸她工作能力强,稿子写得好了吗?”
“嗯。”
“那,妹子答应给你做度假专访了没?”
“嗯。”
哦嚯嚯,那就大功告成了!
行风危机解除!
于晚照回头冲偷偷看这边的大家比了个ok的手势,松口气。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就忽然察觉到,眼下的氛围似乎并没有比之前轻松多少。
冰窖还是那个冰窖。
冰山大魔王也还是持续散发着低气压。
他狐疑地擡起头来,困惑道:“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怎么还不高兴?”
他怎么还不高兴?
陈亦行平静地看着于晚照,说:“下次再出这种馊主意……”
于晚照:嗯?
“我就送你去非洲谈生意。”
于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