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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无碑 > 第106章

    你就是阿梅。”老乌不知说什是好。阿湘说:“对不起,原谅我一直瞒着你。”老乌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可笑,“我居然从来没想过,阿梅就是你。”说:“你,现在过得怎样?”阿湘说:“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公,萧先生。”老乌的情绪,这一瞬间,可谓电光石火,瞬息万变,此时终于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略略平静了些,冲萧先生勉强笑笑。服务生把茶端来,给三人都斟上一杯。萧先生对服务生说:“你先出去,有需要时再叫你。”服务生躬身出去。萧先生端起茶盅,说:“李生,请。”老乌的美梦,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没想到,阿梅就是阿湘。其实老乌真傻,他早该想到,谁会这样一直关心乔乔呢,当初那一轮给他来信的狂潮过后,数百人中,只有阿梅一直坚持着,早该料到的。阿梅讲的那故事,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说她不能生育了,想把儿子要回去,可又怕伤孩子养父的心。老乌想,我真是个大傻瓜,还写信去安慰阿梅,说,孩子的养父终究会理解一个母亲的心。说什么力量也阻挡不了骨肉团圆。老乌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个阴谋。而这阴谋背后,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她想把乔乔夺走。老乌这会儿,倒是出奇地冷静。萧先生递给老乌一张名片。老乌看了,说:“呵,董事长呀,有钱人。”萧先生说:“李生见笑了。”老乌收起名片,说:“这个我得留着,也许将来混得没饭吃了,要去找萧先生讨口饭吃。”萧先生说:“李生讲笑了。”老乌说:“……阿湘,你们俩今天来,不是为请我喝茶吧,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绕来绕去兜圈子。”萧先生说:“李生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谈正事了,我们这次来,想带走阿湘的儿子乔乔。”萧先生这样说时,看了一眼阿湘。阿湘弯腰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老乌面前。老乌往信封里看看,里面厚厚几沓百元大钞。萧先生说:“这是十万元,算是这么多年来,你养育乔乔的辛苦费。”老乌没有说话。阿湘说:“老乌……”阿湘说了声老乌,眼泪就下来了。老乌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掉泪。阿湘一哭,老乌就有些不知所措了,但老乌还是没说话,端坐在那里,喝茶。阿湘哭过好一阵才打住。说:“老乌,对不起,我知道,乔乔是你的**。我知道,把乔乔带走,等于要了你的命。可是,你也要体谅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乔乔吗?每天晚上做梦,梦里都是乔乔,醒来了,眼里还是乔乔。这些年来,我每个月都会来瑶台,会到幼儿园,到小学,远远看着乔乔,看他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看着你接乔乔放学回家。你知道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亲生骨肉,却不敢相认,不能相认的痛苦吗?我有罪,我对不起乔乔,那时我太年轻,不懂事,我那时太想过上梦想中的好日子,那时也不能体会亲情的重要,我错了。老乌,你给我写信,不是很开通吗,不是什么都能理解吗?这些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悔恨中。”老乌看着阿湘,仿佛在看陌生人。

    阿湘说:“老乌,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老乌说:“……”

    阿湘没想到,她说了那么多,老乌居然面无表情。阿湘说:“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老乌说:“你说完了,我也该走了。”说着起身要往外走。萧先生站起来,伸手挡住老乌,说:“李先生,你不能这样就走。”阿湘也一把拉住老乌,“扑通”一声,给老乌跪下了,说:“老乌,求求你,把乔乔还给我,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只要你把乔乔还给我。”看着阿湘下跪,老乌的心又软了,把阿湘拉起来,说:“你别这样,你起来说话。”阿湘说:“你不答应,我就这样跪着不起来。”老乌说:“是你自己要跪的,”然后说了一句:“谁也别想把乔乔从我身边带走,谁也别想。”夺门而出。走到街上,明晃晃的太阳像碎玻璃碴子在晃,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白光。老乌突然发出一声怪叫,发了疯样,在这白光中一**狂奔,跑过第二工业区跑过云瑶桥跑过瑶台的亲嘴楼跑过时间跑过空间老乌不停地跑,不停地跑,感觉自己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感觉自己是那追日的夸父想把太阳抓住老乌在跑不停地跑感觉自己是那填海的精卫鸟在沧海与苍山间以微木填沧海老乌不停地跑跑到后来已经是在飞他看见了进入天堂的**口那里是瑶台是瑶池是仙人居住的地方是天上人间是人间天上那里有七宝琉璃黄金铺地佛光普照水银泄地那里是所有白光的来源老乌就迎着那白光像出膛的炮弹射过去……然而,天堂的大门突然关闭,老乌一头撞到门上,所有的光在一瞬间消逝,老乌感觉自己从天上在往下坠,坠进无边黑暗无底深渊无限寒冷无情世界无间地狱。老乌想,这就是地狱吧地狱可真冷,老乌感觉,身上的温度,被什么东西吸走,感觉自己变成一块飞速下坠的寒冰。老乌很累,从骨子里漫出来的疲倦,就不管不顾地睡在地上。不知睡了多久,从身体里消逝的温度,又渐渐回到身上,春天来了,春风解冻了大地。老乌听见虫子和种子在泥土里鸣唱,听见一个孩子跑在乡村的土塍上唱歌……老乌慢慢苏醒过来,看看头上的天,看看身下的地,看看远处的城市和近处的狗尾草,老乌想到了他曾看过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说,有狗尾草的地方就有故乡。故乡……老乌站了起来,双腿发软,感觉像是喝醉了酒。到家时,父母、乔乔,都站在楼下,眼巴巴地望。乔乔最先看见老乌,飞跑过来,扑在老乌身上,叫了声爸爸,眼泪就下来了,说:“爸爸你去哪里了?我和爷爷奶奶都急死了。”说:“爸你病了吗,你身上好烫。”老乌疲惫地笑,揉着乔乔的头发,说:“没事,爸没事。”母亲说:“你这孩子,跑哪去了,一大早出门,这时候才回家,你要吓死我们。”老乌冲父母勉强笑了笑,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屋里,喝了两杯水,然后拿出个大旅行袋,开始收拾衣服。母亲说:“云儿,你收衣服搞么事?”老乌说:“回家。”父亲这时开口了,说:“保云,你这是怎么了,回什么家?”老乌说:“你们什么也别问,帮我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回家。乔乔也回去。”父亲不再说什么,默默帮老乌收拾东西。母亲还在唠叨,说:“这是咋的了,好好的,突然要回家。”老乌一声不吭,把父母的衣服,自己的衣服,乔乔的衣服,都装进包里。搂着乔乔,亲一口,说:“早点睡,明天清早,我们就去广州,从广州坐火车回家。”父母亲莫名其妙,哪里睡得着。老乌却不管,伸手关灯,屋里黑糊糊的,老乌倒头就睡,父母却坐在黑暗中,长吁短叹。

    次日清晨,乔乔尚在梦中,老父老母刚刚入睡,老乌就起来了,见他们睡得香,悄悄去洗漱,又下楼买早餐,但见天空乌云翻滚,老乌买了包子豆浆,将父母、乔乔一一叫醒。吃完早餐,拎了大包小包,带着一家老少匆匆出门,扬手招辆的士,直奔汽车站。乔乔一**上不停问:“爸爸,咱们这是去哪儿?”老乌说:“回家。”乔乔说:“我们家不是在瑶台吗?”乔乔的意识里,瑶台就是他的家,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他不清楚,在瑶台之外,哪里还有他的家。老乌说:“回爸爸的老家。”乔乔再问,老乌没了好言语,说:“你这孩子,问这么多干嘛?”乔乔委屈,泪水直打转,终究没敢落下,被奶奶搂在怀里。车站每隔十五分钟就有一班车去广州,老乌他们很顺利上了车,转眼间,就离开老乌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车上高速,老乌突然觉得不舍,侧过脸看窗外,窗外下起了零星细雨,雨点打在车窗上,拉出丝丝细线。城市已远,瑶台已远。老乌在心里说了声:“再见了,我亲爱的瑶台。”不知为何,就觉鼻腔里一阵酸楚,将头抵在前椅靠背上,任泪水横流。父、母亲不知老乌昨天遇到了什么,也不敢问,小声让乔乔去安慰老乌。乔乔就偎到老乌怀里,也不言语,只是摩挲着老乌的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何况老乌这泪水极多之人。此时伤心,不为阿湘,不为乔乔,只为瑶台。也许,这一生,再也不会来南方,再难见到瑶台。搂着乔乔,一**无语。窗外,雨渐次变大。城市、远山、近树、河涌……皆浸在一片模糊之中。老乌的心情渐次平复。才想起走得太匆忙,太草率,好些事情未作了断。给刘泽发了信息,说自己因有急事现已在回家**上,来不及辞职盼谅解。又给房东写了条短信,让房东去把房子收回,想想,又删了未发。然后关机。

    此时虽是春运间,但年前从南往北难,年后从北往南难,很容易就买到票。直到坐上火车,老乌的父母亲才敢问老乌:“儿呀,倒底遇到么事了,慌里慌张要回家。”老乌说:“你们就别问了,我只是带乔乔回家住一段时间。”乔乔说:“爸爸,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呢。”老乌一时也没想到这问题,说:“到时再说吧。”一**上,老乌不停地对乔乔讲起他儿时的趣事,讲家乡的山丘,河流,湖泊,讲那山上的大树,树上的鸟巢,讲他儿时如何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讲春雷如何滚过田野,秋季的天空如何高远,讲蛙鸣,萤火,夜渔,老乌讲得热泪盈眶,乔乔听得如痴如醉。老乌说:“爸爸带你回家,给你补上这一课。爸爸要让你知道,乡村是多么广阔,农人是如何艰苦,粮食是如何生产出来的,什么是五谷,什么是六畜。”说得乔乔恨不得张了翅膀,马上飞到烟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