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的苏曈被室友们按在椅子上“拷问”了一番。
说着说着赵莹莹开始吐起苦水，她有个高考后告白成功并开始交往的男朋友，但异地问题让两人最近经常吵架，赵莹莹觉得男朋友离她越来越远。
吴菲也开始一脸哀怨，她喜欢上了动漫社团里的副社长，但吴菲没自信，觉得自己就像个男孩子，对方肯定也没把她当女生。
少女心事一件一件从袋子里抖落出来，每个人在不同阶段都有不同的烦恼，暗恋时有暗恋的苦恼，恋爱时也有恋爱的苦恼。
她们从糖果罐里摸出被华丽糖衣包裹着的糖果，得剥开层层玻璃糖纸，放进口才知道是甜还是酸。
直到寝室里的每个角落被浸上橙黄色余晖，少女茶话会才结束，三人收拾着茶杯和零食准备去饭堂吃卤鸡腿。
苏曈没把昨晚郑明宽的事情告诉她们，一来姚光希望她能暂时先保密，二来她也不想在学校里引起舆论和谣言，会对许梦雅造成很大的影响。
几人往饭堂走，苏曈收到条微信，她回了「确定」，然后转头问吴菲：“菲菲，明天下午你是不是没排课呀？”
“对啊，怎么了？”
苏曈双手合十拜托道：“明天下午我的那节新闻学概论，拜托你帮我去上课，好不好？”
巫时迁在校门口排着队等保安登记车牌，手机一直“叮咚叮咚”响着。
昨晚一过了十二点，微信就涌进了一堆祝他又老了一岁的信息，他看了看置顶的苏曈对话框，从两小时前互道晚安之后就没有新消息了。
他想说女孩刚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一定是太累，所以忘记了“1021”这件事。
可今天一大早刚睡醒就抓起手机的巫时迁也没等来苏曈祝他生日快乐的信息，小气泡里只有一句「我去上课了」。
他骂自己真是越活越过去了，自己是十八岁小朋友吗？是巫柏轩吗？要大家戴着生日帽拍手唱生日歌给他听吗？
他气鼓鼓地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蘸着酱油吃了，决定下午偷偷去学校给苏曈个惊喜，如果苏曈这位“大忙人”时间太紧迫，两人就在学校饭堂吃顿便饭也行。
嗯，他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不能像小年轻谈恋爱那样斤斤计较、患得患失，那可不成样子。
保安做了放行手势，巫时迁踩下油门，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苏曈就下课了。
他往宿舍区开，经过运动场时无意识地瞄了眼篮球场，往前开出几米后，他突然踩下刹车。
他倒了倒车，盯着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蹙起了眉。
棕红色篮球在铁框边滚了两圈最终还是掉出框外，又一次上篮不进，巫柏轩弯背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结成一绺一绺的刘海往下掉，滴滴答答地落在橡胶地面上。
汗水进了眼睛，疼得他眼角泛酸，这时眼前有一片黑影笼下，出现在眼前的鞋子也有些眼熟。
“巫柏轩你是不是疯了？你是逃课吗？还敢打篮球？”
来人的声音他也很熟悉。
巫柏轩深吸了口气，直起身，对上那双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口气不佳：“……你来干嘛？”
巫时迁皱起眉：“我来这里还需要得到你的批准？”
篮球滚到了脚边，巫柏轩捡起，转身抬手用力投篮：“那我打篮球也不需要得到你的批准！”
空阔的篮球场上有暗流在空气里涌动着。
兄弟之间总有些默契，话不用说出口也可心知肚明。
篮球在框边敲出一声巨响，像颗炮弹反弹到铁网边。
少年大步迈向铁网，可他晚了一步，巫时迁已经走到网边捧起了篮球。
“还给我。”汗实在出得太多了，巫柏轩用手胡**了把眼睛。
“你别打了，心情不好可以有别的方法解决。”巫时迁缓了几分语气。
“没办法解决……你把球还给我。”
“不还。”
“还给我！”少年发出难得的怒吼。
巫时迁冷着眸子轻轻摇头。
后槽牙一咬，巫柏轩猛地冲向眼前黑衣黑裤的男子，伸长手想去抢他手里的篮球。
手臂往后一绕，球瞬间到了另一只手里，巫柏轩也转了个方向去抢，巫时迁手往上一抛，球便到了半空，少年咬了一下嘴唇，起跳想去夺球。
可巫时迁跳得比他高出几寸，再次把球抱到自己怀里。
急红眼的少年落地，球鞋和橡胶摩擦出刺耳的叫声，他狠撞上巫时迁，“哐”一声，巫时迁的背脊狠狠撞上青锈色的铁网。
少年骨骼分明的手指攥紧了巫时迁帽衫领口，把它当成块抹布扯着揪着。
“为什么偏偏是苏曈？！”
巫柏轩嘶哑的喊声在篮球场上盘旋，巫时迁垂眸看着弟弟涨红的脸，任凭他把领口扯得变形，他淡声开口：“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偏偏，就是苏曈。”
“你比她年纪大那么多，身边还有那么多女生……为什么会挑上苏曈？你别招惹她好不好？！”
“我没有，我们两人是很认真得在交往。”巫时迁眉头皱得极紧，为什么一个个都觉得他不是认真的？
“有多认真？你会和她结婚吗？你这么多年都不结婚，我不相信你会突然就改变想法！”
他用力扯起巫时迁的领口，又狠狠把他压到铁网上。
巫柏轩昨晚想了很多，哥哥是什么时候和苏曈有接触的？他是不是贪图苏曈年轻？苏曈是不是很喜欢哥哥？连微信都加不上的他还有半点胜算吗？
巫时迁没哼一声，男孩过分绯红的脸色让他有些不祥预感，劝道：“巫柏轩你成熟一点，先冷静下来再说话可以吗？你的情绪不可以这么激动。”
“呵……”
巫柏轩低笑一声：“巫柏轩你不能跑、巫柏轩你不能跳、巫柏轩你不能情绪激动、巫柏轩你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好，我现在连一个女孩都不能喜欢了！”
巫时迁没有打断他的话，由得少年发泄他藏在心里深处的不满。
“为什么情敌偏偏是你啊？哥……”
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飘到青黄交接的天空，又重重撞到巫时迁心上。
少年松开了他，也不抢球了，走到旁边的空地上靠着铁网坐下，把汗湿的头埋在手臂里。
巫时迁靠着铁网抬头看了一会儿天，双掌用力捏着篮球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他迈开腿，右手拍着球往三分线走，站定，举起球。
投篮之前巫时迁问弟弟：“你那么喜欢苏曈啊？”
球划破微凉的空气，“嗖”一声从铁框中一穿而过。
巫时迁收回半空中的双手，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可我也挺喜欢她的呀。”
篮球弹了几下滚到另外一边，巫时迁走过去，弯腰，手指刚碰到篮球，身后就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医院走廊灯光淡凉如深夜里的海水，巫时迁坐在病床旁的木头凳子上，盯着覆在巫柏轩背脊上的被子挤出深浅不一的皱褶。
病房里早没床位了，巫柏轩被安排在走廊一张小病**，正值饭点，整条走廊充斥着难以言说的味道，消毒水味道混杂着各种饭菜气味钻进巫时迁的鼻子里，难闻得他想呕吐。
“哎哎哎，巫青山，在这，在这！”
巫时迁听到黄妍的声音，赶紧站起身对着父母挥了挥手。
黄妍小跑着来到病床边，见小儿子面对墙壁侧躺着，焦虑得牙齿都打起了颤：“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了？”
巫时迁给二老让了位置，安抚道：“医生说是因为突然剧烈运动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过柏轩有先天病史，才留院观察一晚。”
虽然说是这么说，可黄妍还是没法安心下来，一会摸巫柏轩的额头，一会帮他拉好被子，嘴里念叨着“老爷保贺”。
巫青山去了趟护士站询问巫柏轩的情况，再回来时对巫时迁说：“时迁，你跟我过来一下。”
巫时迁跟着父亲走到走廊外，巫青山取下老花眼镜放回外套口袋里：“你们两兄弟怎么了？昨天我听你妈说你们可能吵架了，我还不信，今天怎么还弄到进医院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突然去了柏轩的学校？”
心内科住院部在高楼层，巫时迁手撑着窗边，看高架桥上一道道流星划过，他安静着没出声，巫青山也不急，两父子就这么站着看窗外夜景。
过了一会，巫时迁才缓缓开口：“我的女朋友是柏轩的同校同学，和他一样是大一新生，柏轩对我有点误会，就对我发了火。”
他觉得迟早父母都会知道，干脆早点坦白算了。
巫青山倏地瞪大了眼，一巴掌重拍在巫时迁肩背上：“巫时迁你有没有搞错？！那么小的孩子你都……”
巫时迁一时被打得往前倾了身子，还差点撞上玻璃，他揉着慢慢泛起一片火辣的肩膀，龇牙咧嘴道：“哪里小了？都成年了，再过两年都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那也相差太多了！你们的人生阅历完全不一样，能沟通得来？那么宽的一段代沟，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们现在沟通得挺好的，也有在慢慢磨合一些东西。”各方面都挺契合的，巫时迁想着。
看巫时迁难得没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巫青山也收回了手，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那你有想过之后的事吗？”
巫时迁盯着窗外，头点了点：“有是有，但也没敢想太远，毕竟她的未来充满各种可能。”
“行吧，你有想就行，我老了也没办法再管你，你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别再浑浑噩噩过日子就行。”
巫青山总算了解了这段时间巫时迁突然重新振作起来的原因，他看着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儿子，伸手搭上他肩膀拍了拍，难免有些感慨：“老爸真是没想到啊，终于出现了个可以管住你的人了。”
不受管的“孙猴子”，遇上了他的“唐三藏”。
“嗯，这事你先别告诉妈吧，免得她又开始催东催西，等会儿把人给吓跑喽。”
巫时迁左臂也回搭上父亲的肩膀，手一落下，他才感受到巫青山这两年真的老了许多，年幼时的他坐在单车后座，曾经觉得高大宽厚的背影现在日渐单薄削瘦。
巫青山点头：“知道了，等时候到了再说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