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言萧是被冻醒的。
钻出睡袋,看到头边放着新的牙刷毛巾,两瓶矿泉水和一袋面包。
她坐起来搓了一下胳膊,看一眼身边,三个男人早就起来了。
石中舟在停车的地方朝她挥手:“言姐,就等你了。”
言萧在上海也是个讲究的人,活得忙碌,但也精致。可是到了这种地方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三个大男人等着你,再讲究就是矫情了。
她爬起来,迅速地洗漱吃饭,前后也就用了十来分钟。
关跃站在后备箱那里,把言萧的行李拿出来递给王传学,王传学提去前面放进了越野车里。
言萧走过来正好看到:“这是干什么?”
关跃说:“有备无患。”
言萧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关跃指了一下她的车:“你这车底盘太低,不知道能在这种路上开多久,随时都有可能要换车。”
当时在西安就叫她一起走不是没道理的。
言萧没说什么了,这种地方她没有经验,他的地盘,只能听他的。
上路的时候风停了,天还是阴的,但空气里的浮尘少了,眼睛能看出去很远,近处都是黄土沙石,远处是一片茫茫的戈壁。
越野车在这种地方如鱼得水,言萧的这辆的确难开,磕磕巴巴的,平地上轻便如游龙,到了这条道上就成了缓慢蠕动的蚯蚓,足足落后了一大截。
开了两个多小时,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进入腹地,两边有风化的土丘夹道,道路变窄,沙砾遍布,更加难行。
车肚子下面开始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声响。
言萧正觉得不妙,车猛地一颤,熄了火。
关跃推门下去,绕着车走了一圈,再往前开整辆车都要报废了,他拉开言萧这边的车门:“下来。”
前面的越野车也停了,石中舟和王传学小跑过来看了看。
“真可惜,就这段路最难走,能熬过去就能开到队里了。”
关跃甩上车门:“算了,换车吧。”
言萧跟着他们朝越野车走,没走几步,前方尘烟滚滚,有辆车沿着窄道冲过来,吱呀一声刹住。
那是一辆军绿色吉普,狂野彪悍,停下来的同时车门就开了,四五个男人从里面跳出来。
言萧还没看清就被关跃推到后面,王传学和石中舟一左一右挡住她。
这阵仗明显不对。
打头的两个男人围着越野车看了看,回头叫:“丁哥,是考古队的没错。”
被叫做丁哥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身上裹着件风衣,吊梢眼,脸上有疤,张嘴问:“你们领队呢?”
关跃走出去。
丁哥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姓关的啊,咱不废话,我在这儿等了两天了,有备而来,你就别想着反抗了,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关跃说:“什么东西?”
“少他妈装蒜,你从我朱哥手里夺回去的东西。”
石中舟当场骂了句“我操”,真的是千古奇闻,偷了东西还好意思再回来抢,朱矛又刷新了他的三观。
丁哥听到了,以为是骂自己,目露凶光,回头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过来抓石中舟,关跃一脚踹倒一个,反手扣住另一个的脖子摔出去,擡头时脸上有了狠色:“考古队的文物你们也敢抢?”
丁哥严肃了,手一挥,后面的几个人返身回了吉普上,再出来的时候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柄半米长的砍刀。
“兄弟,我知道你能打,朱哥说过,但我也说了,咱是有备而来,真动了手,你可能没事儿,但你后面那几个……”丁哥垫着脚伸长脖子,瞄到了言萧:“哟,还有个女人,自己掂量吧。”
关跃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丁哥以为他是妥协了,拍拍手说:“去搜他们的车。”
两个人听指挥爬上了越野车,一通翻找,连车座底下都找了,一无所获,空着手钻出来。
丁哥眉心拧成川字,指红色小轿车:“那个车也去搜一下。”
那两个人又拖着刀往那儿走,丁哥忽然朝言萧看了一眼,发现她手里紧紧抱着个背包,马上改了主意:“不,先去搜那个女人的包。”
关跃的手握了起来,眼睛盯着快接近的两个人,忽然那只手被捏了一下,回头一看,言萧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那两个人过来的时候还挺忌惮关跃,迅速抢了言萧的包过去,眼里防着他,站得老远。
言萧说:“讲点道义,要什么就找什么,我自己的东西你们别动。”
丁哥听了这话笑了:“这娘们儿是个上道的,听到没有,别动她的东西。”
两个人像模像样地答应了,一打开包就瞧见女人用的卫生棉,贱笑着翻找,哪儿也没放过,就差把里子划开看了,还是没找到玉璜,最后眼巴巴盯着钱包看了半天,到底还是把包还了回来。
关跃看一眼言萧,握着的手松开了。
丁哥不耐烦了:“肯定就在你们身上,交出来吧,别真逼我动手,这种地方,真弄个半死不活的,连救都没地方救,你们可想清楚了。”
关跃沉默片刻,像是真在思考,忽然说:“行,我让他们拿给你。”
丁哥得意地拍了一下腿:“早这样不就完了?”
关跃回头,声音压得极低:“还记得我带你们走过的那条路吗?”
石中舟和王传学一起点头。
“这里你们比他们熟,好好利用。”
言萧看着他们,短短的几句话,很快就说完了。
关跃转回去:“小石小王,拿给他们吧。”
石中舟跟王传学垂着头去了越野车上,丁哥一看就瞪之前搜车的两个人,这不明摆着东西还在车上吗!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忽然听到车发动的声音,转头就看见越野车冲了出去,险险地擦过吉普,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丁哥一下回了神:“干他娘,想跑!”
一扭头,姓关的连那个女人也跑不见了。
“操,跑得比兔子还快!”
“老大,追谁?”
丁哥没有半点犹豫:“追越野车,把朱哥要的东西抢回来要紧!”
军绿吉普疯狂地追了出去,留下一阵飞扬的尘土。
关跃从土丘后面站直,手里还紧抓着言萧的手腕,拽着就走。
言萧刚才跑得太快,还在喘气就被拽了出去,跟不上他的步伐,差点摔一跤,用力甩了甩手腕,终于甩开了他的手。
关跃回头:“东西呢?”
言萧缓了口气:“什么东西?”
“玉璜。”
“收着呢。”
“收在哪儿了?”
言萧看着他:“你不是交给我保管了么,怎么,又不放心了?”
关跃很认真:“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东西非常重要。”
“多重要?”
“比你想象的重要。”
言萧眼睛动了一下,说:“哦,我也没开玩笑,真的收起来了。”
“到底收哪儿了?”
她的眼睛又动一下,转到男人脸上:“你一定要知道?”
关跃压着耐心:“你说呢?”
言萧点头,把包在肩头一搭,开始解衬衫纽扣。
解到第二颗的时候大片雪白的皮肤就露了出来,关跃沉着脸说:“你干什么?”
言萧眉头一挑:“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难道这种时候我还能对你怎么样?”
关跃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言萧就在他的眼神里一连解了四颗纽扣,露出内衣,黑色的手工刺绣内衣,覆盖在两团浑圆上,神秘的黑包裹着诱人的白,边沿钩花像延伸出来的藤蔓,缠绕人的视线。
她的手指伸进中间那道深深的沟里,拿出来,指尖夹着被布包裹的东西,拨开,露出两节叠在一起的玉璜,薄薄的透着温润。
“放心了吗?”
关跃垂眼,脸偏过去:“把衣服穿好。”
言萧扣回纽扣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天上终于露了丝阳光,不烈,泛着白,应该就快到中午了。
言萧跟着关跃,用脚行走在这片无人的荒漠里。
路不好走,需要一直低头看着脚下,开始还好,走久了就感到了疲惫。
言萧手里拎着早上没用完的半瓶矿泉水,现在喝的已经只剩几口。
走到一个上坡,关跃回头看了一眼,女人的额头上出了汗,被阳光照着泛出了光。他走回去,接了她肩上的包,顺手握住她胳膊往上拉了一段。
言萧一把抓住他的臂弯,抓到一片硬实:“慢点。”
关跃停了下来:“歇会儿吧。”
言萧如释重负,一坐下就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递给他。
关跃原地坐下:“不用。”
“怎么,嫌我脏?”
“不是。”
“那是什么?”
关跃不说话。
言萧手一送,把瓶嘴对住他唇掀了瓶底,最后一口水灌进了他口中。
关跃抹了一下下巴,对上她的视线,眉心一皱,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