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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星河白鹭起 > 第132章 哭出西子湖

    第132章哭出西子湖

    方小杞心事重重走回碧落园。刚走到沈星河屋子附近,突然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

    方小杞拔腿冲了进去。沈星河赤着足直直站在榻前,脚边散落着茶壶的碎片。

    方小杞见状大惊,赶忙道:“大人别动,当心扎到脚!”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嚷,沈星河似猛地惊醒一般,竟然擡脚就要往这边走。她动用了轻功的底子,呼地冲到他跟前,擡手挡在他身前阻止他移步,并飞快地把他脚边的碎瓷片踢走。

    忽觉手腕一紧,沈星河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她头皮一炸,顿时被激得心病发作,本能地擡起另一只手朝他脸上揍去!

    她的拳头在他鼻尖前硬生生停住。

    因为在这一刹那,她看到他,额头布满冷汗,脸上神情空洞。双眸目光涣散。他又看不见了。

    她心中似被捅了一刀似的,竟克制住了揍下去的冲动。只是仍禁不住浑身打颤,说话时牙齿咯咯作响:“大大大人,您您您松开我……”

    沈星河醒悟过来,赶忙松了手,他直直地站着,双目睁着,目光却不聚焦任何一处,神情紧绷,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松开她的手腕后,他的手没有落回去,而是茫然地半擡在身前,苍白的指尖在空气中可怜地微蜷,像是孤独一人被丢在暗夜荒野,一丝救命稻草也抓不住。

    方小杞突然万分痛恨自己的毛病。沈星河如此无助的时候,她竟不允许他扶自己一下。

    心焦之下她灵机一动,用自己的袖角碰了一下他的手指。她今日穿着碧落园婢女备给她的一套浅蓝常服衫裙,袖口宽盈。

    沈星河下意识揪住了这片浅蓝袖角,眉间神情一松,轻舒一口气,仿佛到这时才恢复呼吸,脱力似地缓缓坐回榻沿,闭上了眼睛,手却揪着她的袖角不松开。

    方小杞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能安静地站着,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沈星河睁开眼,眸子一擡,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去。方小杞端详着他:“大人,眼睛……好了吗?”

    他点了点头,脸色依然很差。低声说:“刚才失明发作时,我记起一件事。”

    “什么事?”她心口狂跳。难道,她记起了对方有青的审问,要拆穿她的真身了?

    只听沈星河嗫嚅着说:“我好像……杀人了。”

    方小杞一愣。沈星河唇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喃喃念道:“在凡心阁的地宫里……我杀人了。我以为……那是怪物,现在想想,是人,肯定是人。”

    方小杞明白了。随着神仙眼的余毒退去,他的记忆又回来一部分,记起了在地宫中射杀江漳等人的事。

    她亲眼看到过四个人横尸在地的场景,他们均是要害处中箭而亡,自然是沈星河射杀的。她却没料到沈星河记起这事时,反应这么强烈。

    在这之前,他面对着无论怎样惨烈的现场,无论多么悲惨的受害者,几乎面不改色,仿佛铁石心肠毫无感情。

    其实他并非无情,只是把悲悯深藏心中。在迫不得已的情境下失手杀死恶人,也自责到无法承受。

    她心中刺痛,安慰道:“大人,当时的情形,那四个人已经如魔似鬼,你中了神仙眼神志不清,失明症又犯了,你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你,你不过是自卫罢了。再说,他们本就是凶犯,您不过是将处决提前一步。”

    沈星河仍耿耿于怀:“他们四人中,除了江漳,其他三人未必是死罪。更何况不该如此……他们要死,也该死在刑场上,而不是死在我手中。若我能清醒一点,不射他们的要害,他们便不会死。”

    方小杞分辩道:“他们怎么不会死呢?地宫不是塌了吗?他们不被射死,也会被砸死,总归逃不掉的。”

    他低下眼:“若死于塌方,那是他们的命。死于我手……是我的错。”

    这时门一响,常镛捧着药碗进来了,见地上一片狼籍,惊讶道:“星河,你为何摔东西?这又是撒哪门子娇呢?”

    沈星河抿着嘴:“师父您说什么呢?我只是……记起件不快之事。”

    常镛把药搁在案上:“你有什么不快的事,说出来让老夫开心开心。”

    沈星河刚好一点的脸色,又被他师父气得雪白:“您……我……”

    方小杞看他的样子像要被气晕,赶忙帮着解释:“大人是记起在凡心阁地宫,失手杀了四个恶人,心中不痛快。”

    常镛浓眉一扬,兴致大起:“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沈星河板着脸不肯说,方小杞只得替他把来龙去脉复述了一遍。常镛听了,沉吟半晌,突然伸手,巨掌在沈星河肩上重重一拍:“我徒弟终于出息了!你给我记着,杀人有罪,可是杀恶人,那是积功德!”

    沈星河病中无力,差点被拍得摔回榻上,抱怨道:“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啊……”

    常镛声如洪钟:“小子,杀个把坏人,就在这里伤春悲秋,还是不是我常镛的徒弟?老夫若如你这般,杀一个外敌,就哭天抹泪,当年一场仗打下来,能哭出一个西子湖!”

    沈星河涨红了脸:“谁哭天抹泪了?”

    常镛瞄了一眼他仍揪着人家袖角的手:“哦,没哭鼻子,只是扯着人家的袖子撒娇。”

    方小杞这才发现自己的袖角还揪在沈星河手里呢,赶忙抽了回来。沈星河手中空了,心里更不痛快,别过脸去生闷气。

    常镛乐呵呵道:“小杞,别理他。杀四个恶人怎么了?那等卑鄙恶徒,换作老夫,必将他们砍成肉酱!喝药!”

    沈星河还没反应过来,后颈被铁钳似的大手掐住,一只药碗怼到脸前,被灌了黑天昏地。常镛灌完药收功,拿着空碗哼着小曲走了。

    方小杞看着趴在被褥上奄奄一息的沈星河,不由再次感叹,他在师父手中活到今日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