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秋带走了一批三十来人,能拉弓、会使枪的骑兵,尉迟冬隐戏称为黑甲战骑的骑兵。装束全都是黑色的,马匹胸前挂着铜铃,张扬的旗帜不是大宋的战旗,亦非陈守将的战旗,而是属于他顾迎秋的黑色恶龙。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滚滚黄沙里。
“我说你还真沉得住气哩!放只猛虎出柙,你竟然不跟在身边看着。”看见戚夏欢等在城墙上,尉迟冬隐好玩的跃上来凑热闹。
“他都开口要张不死状,不就明摆着要干些缺德事了吗?我还跟去干嘛?找气受?”戚夏欢翻了翻白眼。
“就是这样我才好奇啊?你的大仁大义哪去啦?”尉迟冬隐觉得更有意思。
“大仁大义?邪少⋯…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啊?现在是上战场,你要顾迎秋去讲仁义?那干脆把头剁下来送去敌营不是更快?”戚夏欢没好气,都什么时刻了,尉迟冬隐还有心思来跟他讨论仁义?
“咦?戚夏欢,谁说你很迂?”
一连多日,尉迟家的死士不断将战情传回,戚夏欢则一再的叮嘱自己不能发火,他答应过顾迎秋绝不找他算账,不过听到他的所作所为,就算不到令人发指的境界,也相去不远了⋯⋯
马贼的势力四处流窜难以掌握,可顾迎秋每遇着一队便坑杀一队,每过一个营寨便烧一个营寨,绝不留活口。雷厉风行短短三日,便让大漠里的人听见顾迎秋三个字都会不由得打个冷颤,听见他黑甲战骑的铜铃声便不由得遍体生寒,看见他张扬的恶龙旗便胆战心惊。第七日让顾迎秋截上了唐隆月的那批马贼。顾迎秋的黑甲战骑虽然只剩二十八人,还人人都挂了彩,可气势却远远胜过唐隆月上百人的马贼。这连日来的杀戮,畏惧早在这群原本无恶不作的马贼心底生了根,一轮强弓劲箭射完,投降的念头立生。
“跪地投降者不杀。”顾迎秋探头到霍玉海耳边轻提,后者立即扬声,果然,马贼群中有人动摇了。
“獠牙,你给我打断那人的脚。”顾迎秋挑了挑眉,朝獠牙低声说着,后者连忙甩出颗小石子,打断其中一名马贼的脚,那人跪了下去,突然间,马贼们纷纷弃械投降。
唐隆月怨毒的瞪着顾迎秋,没想到他竟有兵败如山倒的一日。顾迎秋冷笑的回望着他,把人逼上绝路,不正是他最拿手的?
第十日,顾迎秋的黑甲战骑回营,二十八人都挂了彩,却人人兴奋莫名。让顾迎秋亲选出来的这些骑兵,全都有一个特性:嗜血、好战。跟着像顾迎秋这样的将领,整队人马像脱缰的野马、出闸的雄狮般锐不可挡。
顾迎秋荡平了马贼,生擒了唐隆月,一时之间边关气势大盛。
戚夏欢看着顾迎秋掀帐而入,这家伙瘦了点也黑了点,不过那得意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神采飞扬形容之。
“你这么折辱唐隆月,当心他不放过你。”戚夏欢摇头,怎么这两人一碰头就非得你死我活?说到底,两个人根本一点仇恨都没有,不过又想想,当初顾迎秋追杀自己也是没半点道理可言。
“不放过我?他现在是肉在砧板上,能奈我何?”顾迎秋扬眉,戚夏欢笑了起来,说实在话,顾迎秋便是这种张扬、得意又狂妄的时候最吸引人。
“恐怕你得意不了多久⋯⋯。”尉迟冬隐掀帐而入,脸色却不好看,戚夏欢及顾迎秋两人狐疑的回望着他。
“有人来要人了。”尉迟冬隐摇摇头,他从没遇过这么棘手的事,打了半天的仗却不能张扬,甚至在对方来要人时还不能阻挡,因为这场仗必需‘不存在’,宋辽两国和议仍在,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人。
“谁?该不会是那个等著被吃的女人吧?”顾迎秋笑了起来,先一步的溜了出去,他倒想知道那个廷望公主有什么本事要他放人?
“顾迎秋,我说过你别为难⋯⋯。”戚夏欢的话还没说完,尉迟冬隐便扬手制止了他。
“他占不到便宜的,甚至⋯⋯还可能败得很惨⋯⋯。”
尉迟冬隐说得没错,顾迎秋遇上了北院的廷望公主便整个人发傻了起来。那女子牵了匹马等在营门外,伸足轻踢著小石子。一身红火辽国服饰,金色的坠饰垂在耳边,腰际配了把弯刀。她抬起头瞧见顾迎秋,有些欣喜、有些畏惧。
“你是戚夏欢戚大侠吗?能不能请你别为难隆月⋯⋯。”廷望公主说话的声音很轻,汉语夹杂着辽人的腔调,眼神清澈的直视着顾迎秋,没有想像中辽国公主的骄气,反而多了股柔美温顺。
顾迎秋浑身一震,扭头便走。廷望公主先是一惊,接着便直勾勾的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戚夏欢看着这一幕心底一阵难过,低声要宋之旋放人,后者虽然不解但仍是照做。戚夏欢叹口气,虽然容貌是全然的不一样,但廷望公主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访晴姑娘,而偏偏访晴姑娘正是顾迎秋的死穴,不管上天下地,她永远在他心中排第一⋯⋯
站在城墙上看着廷望公主和唐隆月,她朝他笑了笑,眼底尽是情意,他握了她的手,举手投足尽是柔情。顾迎秋胸口没来由的就是一阵闷痛,看着两人共骑的离开,顾迎秋觉得自己的视线逐渐黯淡。
等戚夏欢找到顾迎秋时,他已不知呆坐在城墙上多久了。叫唤了半天仍没有反应,眼神空空洞洞的认不得半个人,怎么能料想得到,不久前正在得意打了胜仗的人,如今却败得一无所有,仿佛连灵魂都赔了进去。
戚夏欢又是情急又是心疼的将人带回去,顾迎秋的失心疯又犯了起来,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清醒⋯⋯
看着呆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的顾迎秋,尉迟冬隐叹口气,竟然开始怀念起他刻薄的风凉话了,让他酸上两句,总比面对一个痴痴傻傻的人要舒服得多。戚夏欢是能试的都试过了,顾迎秋没有反应便是没有反应,营区里的军医没一个及得上顾迎秋,除了干着急之外,众人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戚夏欢,你也想点办法出来。”尉迟冬隐有些恼怒,原本顾迎秋一人包办的大小事务,现在全落到他和戚夏欢身上,累不说,光烦就能把尉迟冬隐烦死。他不远千里赶来,是想和虞明彦长相厮守,岂知时间全都拿来花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上。
“我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大夫。”戚夏欢也是又累又急,当初两人还存有深仇大恨时,便已不忍心他疯疯癫癫,如今两人关系丕变,他比谁都焦急。
“你说过,初见面时他也犯过一次病,那次是怎么醒的?”尉迟冬隐满屋子乱转,他巴不得赶紧将烫手山芋扔回给顾迎秋。
“老六剌了他一枪,他立刻清醒,⋯⋯你该不会也想剌他一枪吧?”戚夏欢惊讶,尉迟冬隐白了他一眼,怎么戚夏欢有时精明,有时却蠢得跟头猪似的。
“换言之,只要剌激够大,例如痛⋯⋯他便会清醒?”尉迟冬隐皱眉沉吟。
“应该吧?”戚夏欢怀疑的答著,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我倒有个方法既能让他痛,又不伤着他半分⋯⋯呃⋯…应该不会伤着他半分⋯⋯。”尉迟冬隐凑到戚夏欢耳边嘀嘀咕咕,听的人立即面红耳赤。
“尉迟邪少,若不是现在情况太不适宜,不然我真想一剑捅死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