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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杨柳青青 > 江南岸.十四

半月的光景,转眼即逝。

为免隔墙有耳,那日之后,柳行雁便退了客店的房间,搬进了杨言辉在城中的院落。二人白日分头调查,夜间或碰头商议、或协作夜探,倒也有了不少收获。

首先是靳云飞的死因。

柳行雁身为暗卫,自有一套刑讯逼供的窍门。探明目标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手,很快便由仵作口中问出了真相。

据其所言,靳云飞确实是上吊而死,但身上却有些受人箝制的瘀青。他怀疑靳云飞被人迫着强行上吊,上头却说那瘀青是靳云飞收押时挣扎留下的。他与靳云飞非亲非故,自然想着明哲保身,便在记录上略过此节,将靳云飞定性为自缢而亡。

靳云飞死因有疑,当值看守的衙役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靳云飞是夜里出的事,当时职守的衙役有三,两人看门、一人巡守。柳行雁逐一设套审问,这才由几人口中拼出了事情的经过。

出事那晚,有个自称是靳府仆役的人前来探监。因他备了好菜好酒,又有师爷手写的条子,几人都是老油条,也没多问便将人放了进去,趁着酒菜尚热急吼吼地吃了起来。

那人只在牢中待了一刻多光景,牢里也没传来什么异常的动静,故直到那人离去,几名衙役都未察觉有啥不对。待酒足饭饱,负责巡守的那人终于“记起”了身上的职责;不想方入牢中,便见着了高高悬著的靳云飞。

几人知道自己著了道,可事已成定局,就算掰扯出师爷给条子一事,也洗不脱一个受贿渎职的罪名。尤其靳云飞还留了个似模似样的认罪血书,几人索性串了口供掩过“探监”一节,只说人犯畏罪自尽,还真就这么将事情囫囵了过去。

柳行雁又问了探监之人有何特征。那几个衙役虽贪小便宜、掩过塞责,但毕竟在这行混得久了,人倒也看得颇为仔细,道是此人身高七尺,肩宽手长,不胖不瘦,虽颧骨高、眼距宽、嘴唇薄,长相仍算一般,是放人堆里怎么也不可能一眼注意到那种。真要说有什么特征,就是他鼻梁有些歪,左边眉角有一处弯弯曲曲的伤痕。至于是否练家子,几人都未敢断言。

他这套手法乃是师门的不传之密,被审问者不会有半点记忆,只当是自己做了个恶梦,自也不虞打草惊蛇。

柳行雁依几人描述画了个人像供靳容氏等指认,却无一人见过那自称靳府仆役的男子。倒是杨言辉动用人脉查了查那名师爷的底,发现他是个长年混迹地下赌坊的老赌鬼,手气有好有坏,可即便输得脸红脖子粗,也从未落到倾家荡产的地步。他每大输一场便会消失个三五天,随后又没事人似的重出江湖。道上因而给了他“聚宝盆”的浑号;至于是谁的聚宝盆,便不言而喻了。

“聚宝盆”最常去的赌坊唤作“乾坤一掷”,传言其幕后东家乃扬州首富陈昌富,因背景颇深,虽是见不得光的地下赌坊,却从未被官府找麻烦,也少有敢欠债不还的人。若能查到陈昌富收买、控制“聚宝盆”的实据,陈昌富与靳云飞的案子便有了干系,也就有了将其下狱的借口。故杨言辉直接安排了两名军中斥候出身的护院蹲点监视,就盼能由此摸出点蛛丝马迹,让幕后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至于少年心心念念的夜探之事,柳行雁为求稳妥,首先选了格局、布置都相对了解的扬州府衙下手,花了一宿功夫翻找靳云飞一案的案卷。收置案卷的库房里遍寻不着靳府账册的踪影,府方的证物簿也找不到相应的记录。但柳行雁比对前后纸张,发现证物簿的用纸虽然一致,记载靳府物品的页面却比其他页都要更白一些,显是被人重新誊抄、替换过。有此为证,再加上那封比对过后、和靳云飞的字迹形似而神非的血书,基本坐实了靳云飞遭人构陷谋害的推论,也昭示了江南官场尚有武党余孽的事实。

案子是陆逢判的,府衙是陆逢管的,故柳行雁几次踩点过后,便将陆府当成了“夜探”的第二站。

杨言辉猜陈昌富是钱袋子,自然疑心是他收买了陆逢,也以找出双方往来的证据为目标。可两人大半夜地将陆逢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其与陈昌富往来的书信没找到,倒是看到了一份藏在暗格里的、来自温兆平府上的年礼礼单。

温兆平身为江淮转运副使,品级虽低于陆逢,于江南一地的分量却犹有过之。他见了陆逢需得行礼,陆逢却也须予他三分薄面。惟温与陆职司不相统属,明面上亦少有往来;故翻出那份礼单、借着月色看清上头所载的条目后,柳行雁和杨言辉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意识到了某种可能性。

──这份堪称“重礼”的礼单,是温兆平给陆逢的谢仪。

温兆平与陈昌富往来频繁,若陈昌富是钱袋子,温兆平恐怕也清白不了;为此给帮忙帮忙扫尾捂盖子的陆逢送上重礼,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二人本疑心陆逢顶着姜系的名头、实则为武党余孽;如今一看,恐怕他姜系的名头不假,之所以包庇“钱袋子”草草结案,不过是因为后者用钱买了命而已。

当然,在掌握更充足的证据前,真相都还未有定论。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赌坊那儿一时半会儿得不着结果,此前行踪成谜的春草却给人寻得了踪迹。

春草藏身在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也不知她此前经历了什么,扮成卖货郎的寻人者才刚试探著喊出“春草”二字,她便高声求救,顷刻召来了一堆手持棍棒农具的庄稼人。若非“卖货郎”瞧着不对、匆忙取出卢大交付的信物,只怕免不了被群殴一番的下场。

在卢大的描述里,春草正当二八年华,是个相貌清秀、手脚伶俐的少女;可如今的春草腿脚有些跛,更已嫁作人妇、有了身孕。“卖货郎”不敢担这个险,只好去信回庄,让杨言辉亲自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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