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半年后,祝长乐终于知道了腚腚确切的去向。
可眼下大战在即,她不打算多加询问和战事无关的事,只是想先确定:“兄弟们见到他人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没有见到人,只是追踪到了行踪,从他们寻摸到的信息来看童少侠应是受伤了。”
“活着就行,还活着就行。”
祝长乐坐了回去,喝了口茶平复了心情立刻追问:“支良回国和此事有关?”
“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两者一定有关,只是他回国都的时间和童少侠出现在葛嫲城的时间线相等。”
祝长乐脑子一抽,突然出现一个念头,这支良该不会就是腚腚一直在找的便宜爹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然他也实在想不出支良为什么要在歇战期进入尾声时突然回国都,西蒙四大名将之一,不该这点脑子都没有。
“将军,各军来报,已部署妥当。”
把这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祝长乐起身,“天不早了,这些压后再说,先办正事,钱心,你带着兄弟们暂且并入护翼队,和大家一起行动。”
“是。”钱心忙跟上将军解释了一句:“洞察院主要负责查探消息,各处消息都会送来这里由他们梳理,身手上相比起隐元院的兄弟来说要差一线,请将军将他们留在后方。”
“哪方面厉害都是能人。”祝长乐回头吩咐:“在中军帐附近单独给他们设个帐,有任何消息都可直接送到我手里,无须转交。”
这是多大的信任钱心自是知晓,感念之余却也并不觉得愧受,在玲珑阁众人心里,祝将军就是自己人,祝将军把他们当自己人也应当。
帐篷外已是一番新气象,以中军帐为中心搭起了许多帐篷,军士快步来往于其间,从他们急促的脚步中也可看出战时的紧绷。
在一声声‘将军’中祝长乐往外走,将这一张张或稚嫩或沧桑,但面对她时皆是顺服听令姿态的脸记入脸海里,她就想啊,她得带着这些人回去才对得起他们如此信任自己。
这个念头盘踞在脑海里,越往前走越强烈,到得阵前时她已经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了。
师父说过,觉得自己做得对的时候决不可质疑自己。
大哥也说过,如果不相信自己,做决定时就会犹疑不决,任何时候,犹疑不决都是大忌。
飞身跃上已经卸去车轮的重型弓,祝长乐抽出一支箭放上去,比着移动位置后固定,长箭‘咻’一声射了出去,目标应声倒地。
祝长乐擡头看向对面城墙上纷纷躲避的将士傲然一笑,师父和大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再次拿出一支箭装上,闭上一只眼睛寻找目标,看着对方纷纷把头缩了回去她笑了,他们还没有摸透重型弓,并且极为忌惮,这就是她的机会,这两天她让西蒙军涨涨见识,让他们看到重型弓就心生惧意。
之后,就好办了。
强攻牺牲难免,可要减少一点她却也可以做到。
十支箭,例无虚发。
祝长乐甩了甩手跳下来,“换人,要做到一箭一人。”
“放心。”三皮率先跳上去,他搓热手,第一箭瞄准的时间久了些,但是没放空。
“就是这样,不着急,你们几个轮流来,别让对面的人闲着。”
呆瓜点点头:“明白,你去忙。”
祝长乐再次看了对面一眼,回头问:“张将军在何处?”
“末将在这。”张末强知道将军来了此处就候在一边,忙上前应话。
“长箭准备得可够?”
“将军放心,和弓比起来箭太容易做了,如今又只有这一把弓,供得上。”
“那就好,传令。”
掌旗人和哨兵立刻竖起了耳朵。
“一刻钟后东城门、南城门、北城门同时攻城。”
掌旗人和哨兵齐齐领命,哨兵打马飞奔,掌旗人挥舞旗帜传达旗语。
“潘副将,中军准备如何?”
潘垒精神焕发:“已准备妥当,随时等候将军命令。”
祝长乐点点头,领着张末强去了旁边。
“后勤补给可有问题?”
“末将能解决。”
祝长乐也就不多问,转而说起自己最关心的事:“那东西有把握吗?”
“只要个形似,末将有把握。”
“两天能做出来多少?”
“末将已经尽量调集人手,但是木匠缺了些,最多只能做出四十左右。”
四十,比预料的少了些,祝长乐眉头微皱:“五十,能不能做到?”
张末强想了想,一咬牙,“是,末将一定做到。”
“辛苦你。”祝长乐看向河对岸居高临下的西蒙兵:“这一战若想大胜,这些东西至关重要,所以务必能有多像就得有多像。”
“末将明白。”
“这几天伙食弄好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提刀。”祝长乐收回视线,笑道:“若是能把岗根打下来,西廉军的粮食之危不说全解,我们也不用这么焦头烂额了,尤其是那粪淹过的能不吃我还是很开心的。”
几天没刮脸已经长了一脸络腮胡的张末强也笑了,“末将把剩下的那点肉干全带上了,切碎了煮粥里给大家加餐。”
“难得张将军大方一回。”祝长乐爽朗大笑,周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大战前的紧张仿佛都因着这笑声消解不少。
“你一大摊子事,去忙吧。”
张末强抱拳,“末将告退。”
祝长乐挥挥手,转过身去看向河对岸。
张末强默默的看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打马离开。
他们深知将军有多大压力,哪怕她依旧说笑,姿态闲适,可内里的紧绷瞒不住和她接触多的人。
能得到全军拥戴信任的主帅首先必然爱兵如子,这话放在年轻的女将军身上好像不太合适,可事实就是如此,若非她爱护将士们,大家不会那么拥戴她,越是这样的将领压力越大,因为他们不愿意踩着将士们的尸体往上走。
更何况祝将军并非老将,她还没有习惯战场上的人命如草芥。
他从心底里希望将军经由这一役能放下许多主帅不应该有的东西,却又矛盾的希望她不要丢弃掉这些,还是那个大声说笑,笑容爽朗,让人看着就觉得难事都没有那般难的祝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