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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静中

    没人能想到像章静中这样的人会患上阿尔茨海默症。

    人们只记得她年轻的时候回回都拿局里射击比赛的冠军,所以她朝那个被称为“人皮脸”的凶恶之徒开枪时,例无虚发。虽然犯人还是跑了,但章静中花费十年时间筚路蓝缕,终于使妖事管理局成立并一直维持着人与妖之间的和谐相处。

    就在大家都以为章静中会带领着妖局继续做大做强的时候,阿尔茨海默症,这个无情的盗贼却逐渐带走了她的记忆、智慧甚至还有自理能力。很快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妖局局长就只能坐在轮椅上,被护工推着出门晒太阳了。

    周浔来看她的时候,章静中正在一棵柳树下的阴凉里发呆,她的膝盖上铺着条法兰绒的毛毯,身子有些佝偻。这几年她的病情愈发严重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刻都得有人看护着才行。

    “小周,你来啦!”保姆阿姨跟她打招呼。

    周浔点点头,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从带来的水果中挑出个扁一些的绿皮橘子,剥开以后浓郁的橘子香气引得章静中扭过头来看她。周浔就把橘子瓣放在章静中手里,她记得章静中最爱吃这种特酸的绿色橘子。

    章静中缓缓把果肉放进嘴里,咀嚼之后,酸甜的汁水在味蕾上打转儿。她眉头动了动,眼睛里似乎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就像周浔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周浔记得很清楚,十三年前的第一起碎尸案发生在立秋那天。虽说秋天来了,但气温却依旧居高不下,树上蝉鸣声吵得很,空调外机响个不停。街道上空无一人,没人愿意在大中午的出门挨晒,除了周浔,因为她跟方楠约好了去山上玩水。

    跑去公交站牌的时路过一个老旧小区,周浔惊讶地发现门口绿化带前围了好多人,甚至连警戒线都拉起来了,还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周浔也凑了过去,这种场面她还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围观的人太多了,警察开始四处赶人,这时有个年轻些的警员从里面冲出来,跑到树底下开始干呕。他移动的时候闪出条缝隙来,周浔一下就看到了灌木底下残破的尸块。那种断裂的创口,一看就不像是人类所为。

    这是周浔第一次看到尸体,还是这样可怖的碎尸,她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等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周浔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扶到路边坐下了,身旁还有个穿制服的女警员。

    “小朋友,快回家吧,别凑热闹!”

    见了尸体之后,周浔这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晚上她妈妈说是立秋要贴秋膘,所以做了炖鸡。可周浔看到碗里油汪汪的热汤和嫩黄的炖鸡,就想到白天看到的尸体腹部断口处如海绵般涌出来的脂肪,她就跑到厕所吐了起来。

    没等周浔吐完,她爸爸就下班回来了,并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今天死的那个人是他曾经在厂里的同事。周浔爸爸还说,那个男人在下岗之后就去做了点小生意,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前几年不知被什么蛊惑信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教,三天两头往里面捐钱,很快家底都要被掏空了。所以,认识他的人们都在猜测讨论,他是不是被邪教徒给报复了。

    周浔忽然感到恐慌,死亡与谋杀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她开始每天祈祷自己的爸爸能够平安归家。

    然而十几天过去了,那场光天化日之下实施的碎尸案居然一点儿进展也没有。路口仅有的几个监控没拍到任何有关的画面,就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找到。只是午休的时间,有人在梦里被一声惨叫惊醒,伸出头去一看就看到了碎尸。这样残忍的手法一般跟仇杀有关,警察到处走访追查,跟死者有关的所有社会关系都被调查了个底儿朝天,却始终一无所获。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毛骨悚然。

    半个月以后,死者的尸体还在太平间好好躺着,死者年仅五岁的儿子就突然失踪了,48小时之后警察和家人在山脚下找到了他。孩子没受任何伤害,只是声称爸爸来接他放学了,还带他去山上游泳。

    于是警察意识到凶手很有可能是拥有换脸变形能力的妖怪。那段时间狐妖白骨妖等妖怪都受到了一定的歧视。

    第二起案子发生在同年的11月26号,死者也是中年男性,案发地点距离第一起不超过两千米。凌晨时分,那男人从地下赌场输了个精光,回家的路上就遇害了。同样的,一个星期之后死者的女儿声称她被人跟踪多次,还有一次疑似见到了死者,说他隔着一条马路跟自己打招呼,女儿被吓跑之后就报警了。可后来民警持续蹲守,也没再发现凶手的踪迹。

    白鹤市12月就开始下雪了,可周浔既没有临窗观落雪的兴致,也没有为下一次模拟考试做准备的心情。因为她总在担心自己的爸爸,担心他开完夜车能否平安归来。

    周浔拿出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她先把画出了附近街道社区的草图,然后把两起案发现场用红笔勾出来。很近,两条街不到的距离。

    作案手法,周浔写下,活生生把人撕碎,撕下脸皮,取走内脏。

    为什么这么残忍?仇杀吗?

    周浔又想,可如果是仇杀,那必然是两位死者都认识的人,之前民警那么大面积的排查走访怎么可能没找出来呢?

    又或者是有精神疾病,发狂而杀人?她想,但凶手没有被监控捕捉,也没留下目击证人,如果是思维混乱的精神病人,应该没有那么强的反侦察能力吧?而且凶手每次都取脸皮,内脏,还有试图接近受害者家属,简直像是某种独特的签名。

    周浔继续写下,接近受害者家属。她想,如果凶手是随机作案,那又怎可能每次都精准接触到家属?而且对死者何时落单,家属具体生活轨迹都了如指掌。

    那么,受害者必定是凶手精心挑选的。凶手也必定曾在暗处观察过受害者一家。

    周浔又返回去,看看两处案发现场的距离,如此接近。周浔想,也许凶手就住在这附近,日日夜夜观察,也许受害者或者家属也曾与他擦肩而过……

    这样想着,周浔觉得更害怕了,自己家的小区也离这两处案发现场很接近。

    直到第三起凶案发生了,时间是在寒假快要结束的时候,不过这一次死者的尸体无人认领。有人说发现尸体的那个小区有很多暗娼,死者多半是哪里来的嫖客。

    周浔这个假期里除了上补习班以外没忙别的,她经常在几个案发地周围乱转,并观察每一个路过的人或者妖,因为她在侦探小说里经常看到,有的凶手会重返案发现场。

    由于周浔跑得太勤了,以至于民警都看到她好几次。这天,那天在现场扶过她的女警终于忍不住跟她搭话了。

    “小朋友,我都看见过你好多次了。”她叫住周浔。

    “我,我就是在周围玩儿。”

    “在案发现场玩儿?”

    那女警依旧满脸怀疑,周浔又把这些日子来的猜测一股脑告诉了她。本以为这位民警同志会对自己这种小屁孩的猜测不屑一顾,但是周浔却看到她眼睛一亮。

    她说:“你还挺有想法的,我觉得你以后说不定是搞刑侦的材料!”

    “真的吗?”周浔感到惊喜,她的猜测不过是从一个普通市民的角度来的,如果能让她掌握更多的案件信息,她也许能推测出更多。于是周浔就很没眼力见儿地要求这位女警告诉她点案件详情。

    结果当然是遭到了拒绝,那民警哭笑不得,但她也很严肃地对周浔说,让她先好好学习,抓坏人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刑警。

    周浔挠了挠头,就准备走了,可这个时候那位女警掏出笔记本,撕了张纸给周浔写了个联系方式。她说:“不过呢,也欢迎热心市民向我们提供线索。对了,我姓章,叫章静中。”

    周浔至今还记得,那时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半个橘子吃下去,章静中的手就不愿意再动弹了,她的眼睛开始直视前方,仿佛忘记手中还有什么。周浔把橘子接过来,又把她膝盖上即将滑落的毯子掖了掖。

    每次周浔在办案时候思绪不畅的时候都会来看一眼章静中,后来自己大学毕了业,还是她一手把自己招进的妖局。

    这时,朱珠的信息发了过来,她说网络技术组的成员已经把山路进出口还有鹤山附近一片的监控都找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下山的踪迹。还有,也没有找到符合张光君样貌的人在监控中被捕捉到。

    周浔叹了口气,调查似乎陷入了死路。

    她在想,那凶手是怎么下山的呢?有什么方法能躲过监控呢?

    周浔的目光停留在路边停放的汽车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万一他是乘车下山的呢?他刚杀了人肯定很难处理身上的血迹,那么他是抢车还是装成伤者呢?

    赶紧联系杜兴旺,她说:“我觉得可以查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报警说是上山的时候车丢了……或者在山上撞到了人,或者遇到了伤者!如果没人报警的话,我们就找出最近半个月下山的车辆,然后一个一个问!”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些疯狂,但是周浔忽然间充满了希望。她刚要起身告辞,走了没几步就听见章静中细微的声音。

    她对周浔说:“小周,你一定要抓到他……”

    橘子皮的味道很是清香,不过远处的申公豹闻见却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申公豹坐在长椅上一脸嫌弃地望着周浔手里的橘子,那味道刺激得他有些难受。

    才一会儿的功夫他身边就围过来几只流浪猫,在他脚跟儿处蹭脑袋,喵喵叫。他并没在意,任由这群猫咪在自己跟前撒娇。

    这时,灌木丛里忽然出现一双幽幽的绿眼睛,像是某种妖邪异兽。

    申公豹转头去看,他身边的几只猫像是受了惊,全都炸了毛逃窜走了。申公豹眯起眼睛,对着那双幽暗眼睛说道:“你总算是寻来了。”

    枝叶晃动,那双幽眼消失了,紧接着从灌木中跑出只体型偏大、圆头圆脸的银渐层。那猫毫不客气,一下跃到申公豹膝盖上,就开始像拖拉机一样呼噜呼噜起来。

    申公豹摸摸它的脑袋,又瞟了一眼远处的周浔,见她没有关注自己的意思,便放心跟银渐层说:“我在人界呆了这几天,可算明白了,不管人类还是妖怪都再无半点修行的灵根。哎,人间终究还是成了这副样子”

    那猫儿伸了个懒腰,表示那你还要活动活动筋骨,来点儿拿手好戏吗?

    申公豹笑了笑,忽然看到周浔已经站起来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了,他尖牙一露,说道:“这是自然,不给人间添点儿堵,那我还叫申公豹吗?”

    猫咪喵了一声,表示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