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羞绝对想不到二十七岁这一年的生活能走运到这个程度,能被两个顶级帅哥同时表白追逐。
一个拥有独特的气质和顶级美貌,撕开漫画走出来,走到哪都有主角光环;另一个在靠脸能在手术室给患者迷晕做全麻,人见人爱,小姑娘老阿姨的掌中宝。
牙疼。对着镜子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疼痛里应外合,不是梦。
打扮完毕,胡羞看着凳子上的黑色羽绒服,忧愁地叹了口气。
年轻气盛的男孩子扔下衣服就走,穿着毛衣跑回了家。
妄加揣测一下,难道是亲这一下气血上涌,体温飙升,御寒都不用了?
摸到手机看到裴轸和刁稚宇同时发来的短信,觉得大难临头,一个在问早上要不要一起吃生煎,另一个说已经等在了家楼下。
阳台望下去的确看到了刁稚宇,穿戴整齐坐在自行车上招手,远景都帅得一塌糊涂,墨绿色复古的自行车后座在阳光下有点闪。
电话已经来了,言简意赅:“等你下楼……”
“搞什么,四点半刚走就又来,没睡觉吗?”
“不困……”
被他这样一催,胡羞的节奏也打乱了。周一免不了会有会议,正式场合绝对需要西装,西裤都太薄了腿有点冷,新买的黑丝袜和过膝盖的羊毛包臀裙可能还更暖和一些;中跟的黑皮鞋有点旧了,迅速地用擦鞋布抹了几下;临出门想了想,这一身坐刁稚宇的车,老气横秋多出三个代沟,从衣柜里掏出件橡皮粉羽绒服,耳朵可能也会冷,算了再戴上个浆果红的毛线帽好了。
总觉得自己的搭配出了问题,慌不叠羝下了楼,刁稚宇看到她脸就红了。
穿得不好看?配得很离谱?哦,是他昨天晚上和自己……刚表白。
晚上还拽得要死的男孩,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敢看她,说话前还深吸了口气:“上车吧……”
“怎么,嫌弃我的车不够四个轮子的贵?”
“当然不是!”零上三度,耐寒也不是你这么玩的。胡羞看了看他的手:“刁稚宇,你这样会生冻疮的。”
“零下二十度我也骑过车,上来。”说了两句话时候,他似乎没那么紧张,轻声嘀咕了一句:“你怎么穿得跟个覆盆子冰淇淋似的。”
坐自行车后座去上班,颇有点九十年代的京味。刁稚宇的车子有颜色很正的黄棕色皮革车座,身上穿了浅蓝色羊羔领牛仔外套和奶油色的瓜皮帽,明显精心搭配过。
阳光下穿浅色衣服的男孩亲和了不少,她似乎很少在阳光下看到他。
沿街的点铺排着队买早餐,走向地铁站的人多数没睁开眼,电瓶车和摩托车很快超过他们,胡羞只觉得很闲适。
骑车过去怎么说也要四十分钟,刁稚宇闲情逸致跑来送她上班,真是年轻人才能干出的事情。
停在信号灯时他把手张开又攥拳,还伸到脖子上贴着,就是不肯跟胡羞说话。
耳朵不知道是冻到了还是害羞,一路亮红灯。胡羞连续二十分钟坐得绷直,腰也酸了,心想自行车后座坐久了的确难受,开口问埋头等车的车夫:“我自己去找一辆共享单车吧……”
“不行……”
“大哥,你这样至少还要骑二十分钟。我可以自己骑一辆,你陪我过去还不行。”
“怀疑我体力?”
“我怕你累……”毕竟你昨天半夜四点跑到我楼下来说要追我。
“辛苦是男人的事情,男人不能说不行。”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胡羞干脆往他身上一靠,一只手揽住他的腰——你不累我还累。
搂着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秒,车蹬得更带劲儿了。胡羞心想,年轻时留下的缺损不一定是遗憾。
比如初高中没有坐过帅气男孩的自行车后座,现在不但坐着还搂着,男孩子还帅得惨绝人寰,重要的是还在追她!
身上散出的气味像是洗衣凝珠的花香,清新得跟阳光一样,年轻男孩的车速比其他自行车快,站起来蹬车洋溢着蓬勃的朝气,像久违的青春电影。
等下,他是怎么知道七点半自己会出门的?
到了医院附近,刁稚宇把车往早餐店门口一停:“你平时吃什么?”
“生煎……”
“走……”
“你——”没等说完胡羞就看到了裴轸,垂着头在心里骂了两句,修罗场怎么没完没了!
没反应过来的当然还有裴轸。他穿着件薄夹克,里面是胡羞圣诞节送的那件黑衬衫,手上提着两大盒生煎,明显是给胡羞带回去的,看到两个人并排出现,表情非常不自然。
最里面空出一张桌子,刁稚宇说,别走了,一起吃吧,我也很久没吃生煎了。
裴轸笑了笑:“那就一起吃好了,手上也是三人份,金医生那份给刁稚宇。”
刁稚宇立刻答道那就不客气了。
胡羞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帅哥吃生煎的样子也不好看,张开嘴都是血盆大口,吸溜汤汁被烫到露出大白牙,餐盒很快就空了。
一个是值了夜班又开完早会饿得心慌,另一个是吭哧吭哧骑了四十分钟的车,胡羞看着两个男人上演饿狼传说,左右沉默的就像两道选项刁钻的单选题,让她坐立难安——
让一个饿了半辈子的人选饕餮盛宴还说玉馔珍馐,是个人第一反应都会觉得是不是第二天要行刑。
包在羽绒服里吃生煎热得吃不下,刚放下筷子,刁稚宇的纸巾已经推到了面前:“晚上你去哪儿?要不要我接你。”
裴轸把吸管扎进豆浆递过来:“上次那个医保的视察有个稿子要写,副院长刚才还在找你去跟书记和秘书开会。”
没等胡羞回答,师姐拎着包子从门口敏锐地看见了她:“哎哟,小胡,老清早和裴医生一道吃早饭啊。喔唷这个男孩子卖相蛮灵额,撒宁啊?”
“男朋友……”刁稚宇扭过头跟师姐握手:“你好,刁稚宇。”
师姐的眼睫毛眨得能弹琵琶:“小胡,不得了,男神收割机啊?不过一脚踏两船要不得,我们小裴可受不得这种待遇。”
裴轸笑着看了看时间:“胡老师,我们该回医院了。刁稚宇接下来也有事要忙吧?”
只要你们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我。师姐看戏还没走,胡羞心里肠子都悔青了,吃什么吃,就该买个三明治去办公室,和帅哥吃早餐用不了一上午就能传遍医院。
等三个人一起出来,刁稚宇愣住了。胡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靠,车呢?
面前的自行车不见了。原本停车的位置空无一物,行人在狭窄的路上来回,步履匆匆,挡住视线又散开,英伦绿的自行车的确没了。
三个人在路上找了一刻钟,裴轸的声音没有幸灾乐祸:“在医院门口停一辆这样的车的确是很容易被偷,毕竟南来北往素质参差,该有防范意识……”
刁稚宇瓮声瓮气:“你们先走……”
倒追胡羞第一步送胡羞上班的计划,第一天就告吹。胡羞坐在工位头疼,问了李埃自行车的牌子,又去网上搜了搜SAVORELLO,悻悻地问李埃:“这么贵啊……”
“他那辆本来就是限量的。怎么,你也想买?”
“说来话长……”胡羞看了看银行卡余额,算了,反正刁稚宇也从雪国列车辞职了,就当是为了他玩了几次剧本杀——只要什么事情摊上刁稚宇自己就免不了做散财童子。
刚坐下陈阳的信息就来了,隔着两个办公室八卦的味道扑出了屏幕:“胡羞,你男朋友是个大帅哥?”
“没有。上班时间好好工作。”
“师姐看到了,还说你偷偷搞了个电视剧男主角。搞——这字可不一般。所以你和裴医生到底什么关系?”
“都是朋友!朋友!”胡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坐在副院长身后紧急校对,困得头疼,字像子弹一样往眼睛里射。
师姐真是充足睡眠,早上看到两个男人坐在对面就能脑补出这么大一出戏,居委会吗管那么宽?
四点钟被告白七点半坐了四十分钟自行车,胡羞灵魂出窍。
跟着书记一同开了个会再回来,手机塞满了截图,生煎西施对面坐着两个标志挺拔的男人,医院的新鲜大新闻。
哦,这么说也没错,帅哥是珍稀物种,刁稚宇更是人间难得几回见,平时被关在剧本杀里,现在放到人间锋芒毕露,胡羞这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孩,根本就是德不配位。
“小胡,报告整理好了吧?走了……”
胡羞深吸几口气,脱了羽绒服昂首挺胸跟着副院长出去开会,三省贯通的医保服务卓有成效,报告要做给电视台,正式场面需要形象端正的翻译。
师姐胖胖的脸上有横肉,实习生翻译上不了大场面,胡羞被当仁不让地推上去。
橡皮粉羽绒服脱掉里面是灰色套装,十二分土气又架着黑框眼镜。
偏偏业务能力极强,帮副院长校对好稿子之后坐在背后,走出同传箱就是英文版医院形象大使,标准英腔,全医院找不到第二个。
大会议室来了好多媒体,对着副院长的报告咔咔地按快门,胡羞低着头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声音柔和又镇定,好奇怪,自信心像是把她灌满了似的。
不到这个场合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竞技型选手,越紧张发挥越超常,副院长说话甚至不需要停顿,连着说她也能顺溜地翻译出来。
空闲时间她悄悄喝了口水,想起研究生二年级有一门大会翻译的集训,七八分钟的对话不能用笔记录,信息需要在大脑中迅速重组再翻译成中文,这门课两个老师同时授课,还会时不时直接拉去政府会议的大场面实训。
当时所有人都在崩溃边缘,但结课之后再也不怕长时间传译了。
自己也是厉害过的,只是她都忘了。倏地来了傲气,难道还是因为被帅哥追出来的?
门外站着的是裴轸,也许只是路过,那个欣赏的眼神她看到了。
能被帅哥追也不是一点闪光点都没有的。
下班时间胡羞琢磨着回家尽快补一觉,裴轸发来了信息:“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刚下手术,时间可能有点紧。但是出国之前没什么时间了。”
没等胡羞回答,大门口站着个瘦长的人影,刁稚宇怎么又来了!
他看到自己,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接你去REGARD。”
“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那我送你回去。你体力有点差啊,竟然熬个夜立刻就得补觉。”
“毕竟你血气方刚,体力惊人,凌晨四点跑到我楼下来,现在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体力不止这一点好,你要试,还有让你害怕的。”
胡羞惊愕地站在原地,嘴都合不上了。刁稚宇没想到她这么不经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故意岔开话题:“自行车你不要买了,丢了就丢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增添心里负担。”
“毕竟是来送我,这点钱姐姐出得起。”
“我也是个男人,哪有让女人花钱的道理。你来雪国列车一共十七次,八千五百块,在我身上花的钱够多了。”他目光里反而有几分抱歉。
“干嘛,搞性别敌对哦,一码归一码,不要用男人女人打马虎眼。”
手机嗡嗡在掌心震动,身后跑出来的裴轸看到刁稚宇,立即明白此刻处境——
对面这个男孩子,正在认认真真跟他做情敌。没有招架过这种场面,也完全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掉头就走又不太礼貌……
而裴轸豁然一笑,看了看时间:“旁边有家粤菜馆,一起吃晚饭好了。”
刁稚宇从头到尾没说话,脸上是见惯了的秦宵一招架宁泽臣的笑容,骄傲从容不轻敌,让人无端地防备。
这人打篮球应该也是个后卫,不进攻只防守,敌人的弱点全都收在眼里,保留体力下半场进攻时打人个措手不及,招招都打在对方软肋,隐隐地总有点害怕。
煲仔饭烧腊咖喱牛肉冰火菠萝油摆上桌,胡羞眼皮都快撑不起来了,精神又高度紧张。
两张大的硬皮沙发座位,对面空着两个人的空位,刁稚宇和裴轸一左一右——
本来进门时裴轸先坐下,对面出来一桌客人,为了让出走廊的位置她就坐在了裴轸身边,而侧身避开的刁稚宇顺势走了两步坐在了胡羞身边,幼稚!
饭还没等送进嘴里,面前的白米饭已经变成了花式盖饭,两个男人夹菜谁也不让谁,一人一块好似发扑克牌,摞得满满当当,刁稚宇也就算了,裴轸堂堂个三十二岁即将副教授的男人此刻也在较真?
男人至死是少年。
“胡羞,你是喜欢吃烧腊还是卤肉?”
你们不如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这个牛肉可能会有点烫,我帮你吹好了。”
“胡羞,冰火菠萝油不错,我喂你。”
我有手也有嘴……
“饮料会不会有点冰?我记得你好像会痛经。”
“鱼丸冷了有点腥,还是吃锅里的热牛筋。”
干嘛呢?念rap呢?比谁押韵更上口呢!
周围的顾客都把眼神往自己桌上投;老阿姨的上海话嗓门不小,她听得懂,喔唷现在的小姑娘不得了,左拥右抱。
看样子也样貌平平,手段还是多,两个男孩子,港哦。
胡羞嘴里的菠萝油不够冰火,心里已经是两重天。囫囵咽下去龃龉地开不了口,憋了半天开始打嗝。
两个男人一个顺背一个摸头,嗝接连不断经久不衰,打得她缺氧。
裴轸说坏了,这大概得去消化科看看。刁稚宇说可能还是得回家赶紧睡觉,熬夜太凶了。
裴轸皱着眉头说你怎么知道她熬夜?刁稚宇抢答得迅速,凌晨四点我在她家楼下。
“够了!”
猛地一拍桌子,胡羞总觉得这个烂俗的桥段绝对在电视剧里看过,当时她还嗤之以鼻觉得剧情虚假,变成当事人才知道,这是如坐针毡。
两个男人被点了穴,左撇子右撇子一个筷子一个勺,架得仿佛她的左膀右臂。
胡羞说,刁稚宇,给我让开。站起身硬是用屁股挤开了刁稚宇的肩膀,站起身狠狠地坐在对面,脱掉羽绒服卸下了覆盆子冰淇淋的伪装,修身西装白衬衫包臀裙坐在对面,挺得笔直横眉冷对,威严四射,拿起根干净筷子指着对面两个男人:“你们两个,加在一起快延安高架那么高,怎么情商都和幼儿园小孩一样低?
裴轸,堂堂个整复外科住院医师,晚上不值夜班是不是?
刁稚宇,以后不许再追到医院,辞职了也给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当导演也好去给别人打工也好,工作时间,不许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下班时间……”
“闭嘴!”胡羞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也要上班,认认真真做翻译,准备靠实力吃饭。”
“这和我们俩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世俗的偏见是很刻板的,我这种看起来普通的女生,被你们俩这么喂饭,成何体统?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被你们这种外表优秀的男人围着,会让周围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没脑子的偶像剧女主角。”
“哦……”刁稚宇憋着笑看了裴轸一眼,意有所指。
“笑什么笑!”
“的确有点像女主角……”裴轸立刻明了,顺着话忍俊不禁。
“哈?”
“算了,别说出来。”刁稚宇拦着裴轸。
胡羞恼羞成怒:“给老子说!”
裴轸的声音很轻,犹犹豫豫:“就……像那种身材特别爆炸的女教师,黑丝袜高跟鞋诱惑授业,拿着教鞭训学生,下一秒就要……就要……”
“就要什么?”什么诱惑,什么授业?
“SM……”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裴轸。
胡羞抓起衣服和包掉头就走,脚步越走越快,男人的脑子里都是什么脏东西!
AV女主角?无耻,下流,精虫上脑!没过两分钟就听到有脚步声,不止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们再有几秒钟就会追上她。
此刻的装作生气,嘴角又挂着笑,情场商场战场,都怕骁勇的奇兵,环境恶劣都能勇往直前,佛挡杀佛;就怕对手敷衍又茍且,遇到点点挫折就退缩。有生之年遇到这种事情是中了彩票,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只是——这辈子她再也不要穿黑丝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