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痛带痒的七天,都是刁稚宇陪着胡羞过的。前面四天疼的时候往嘴里塞水果,聊天打游戏分散注意力,两个人一起玩GTA罪恶都市,刁稚宇菜得一塌糊涂,动不动就用PANZER动用坦克,被胡羞鄙视得一塌糊涂;后面三天痒得魂不附体,刁稚宇隔着衣服用拳头轻轻地大范围蹭,胡羞觉得这又痛又痒得感觉来得羞耻又刺激,怕撩拨到干柴烈火,也不敢说。
拆线的上午刁稚宇也一定要陪着她去医院——小小的拆线而已!
到了医院没看到裴轸,护士拿着剪刀几下结束,拉开门就走。刁稚宇看了一眼说,你伤口上穿线的洞都还在。
“吓人吗?”
“不吓人,这么小的口子。裴医生缝合得很好。”
难得周末休息,胡羞拉着刁稚宇去玩密室,美恐的剧情设定加上剧情演绎,贴脸杀吓得胡羞直掉眼泪。
出来的时候胡羞全身湿得像个刚出生的小羊,眼泪汪汪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刁稚宇:“你怎么能一点受惊吓反应都没有。”
“因为我知道那些是假的。”刁稚宇捋了捋头发:“走吧……”
吃了饭又钻进漫画店,刁稚宇在书架中间来回逡巡,突然看到了正版的I-s,激动得不得了。
整套漫画六本要四位数,他搂在怀里如获至宝。路边买了两个甜筒,没等胡羞咬上一口,刁稚宇把一个甜筒用力按在另一个上,再拔出来,雪糕体有两倍那么大。他得意地说:“吃吧……”
淘气是真的淘气。胡羞心想,早没发现刁稚宇这么皮;以及——他是真的很喜欢桂正和。
至于胡羞推掉的那一场翻译内容,和县级市的整复医疗有关,裴轸是主讲人。
两个人坐在餐厅吃饭,胡羞把糍粑塞进嘴里:“这小小的拆线真不用特意请假,007这么好的沉浸式剧场,少演一场很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跳舞和做NPC,都是剧情里的螺丝钉,没有突破。”
“怎么才二十三岁,就一天到晚地想着突破。”
“做演员不突破自己做什么,做咸鱼吗。我最近还在找比007互动性更强的沉浸式,最好小剧场多一点,能够有发挥空间。”
“再去试试电影电视剧。”
“不试了,不适合我。”
“为什么?”
刁稚宇变得严肃:“都是一些导演需要你干嘛就干嘛的剧本,到最后就都是撒糖和虐心,没什么深度。”
“也不要小看恋爱故事,这种灰姑娘遇到白马王子的故事以前我也不懂。
但你看我们——总得相信这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存在。”
“爱情当然存在。只是我不太相信过于肤浅的故事,演员演技也参差不齐,这个岁数我拍这些,人就废了。”
胡羞总觉得这言下还有其他的意思,在横店的几天一定过得不太愉快,至少这个剧本,一定是个下九流叙事,能让他拒绝到这个程度。
也许是觉得时机未到,胡羞换了话题:“赵孝柔和李埃好久没见面了,他俩形同陌路的,每次我都不是滋味。”
“和马良谈恋爱,李埃能高兴吗。”
“之前你去拍戏了,我没来得及问,这马良也在你家蹭住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复杂的多面手吧。”刁稚宇并不是很喜欢聊别人,但显然也对马良颇有微词:“看不太懂,说他单纯吧,他的事情连成线看都很睿智;说他奸诈,又真的没有什么脑子。”
“听赵孝柔说,他之前在一个围巾设计师的工作室,薪水不多有点辛苦,就帮他换了工作。”
“大概也是真的简历不行,只能靠内推。”刁稚宇下火锅的筷子没停:“围巾设计师这个工作是我介绍的。他玩剧本杀的那次失恋之后没了工作,我看他可怜,就介绍他去学设计,从杂工开始学……但据说现在也没太学会photoshop。”
人设越发蹊跷了。胡羞随意问了一句:“过年期间你有没有朋友去过墨西哥?”
“墨西哥?”刁稚宇拿出手机,屏幕对着她:“你说这个墨西哥吗?”
微信名为tigerbaby的男人带着妻子新年期间去了墨西哥,海边吹着海风的视频配文“应朋友要求特意骑小摩托到海边拍视频。南美,beauty。”
“这个人是谁……”胡羞一边问一边想,这都啥水平啊,名字形容词都分不清楚。
“是老板加设计师啊。马良叫他泰哥,之前我上大学时他做潮牌,找我拍了宣传片。怎么了?”
“赵孝柔过年跟马良发信息,马良说去了墨西哥。”
“马良怎么可能去墨西哥。他这种一毛不拔的人为了省房租蹭吃蹭住,去花桥都巴不得有人帮他刷地铁卡,嗟来之食吃得不要太开心。”
“这么严重?”
“泰哥和我说,马良每天都会坚持到停车库等他一起上班,烦得要死。
泰哥和他老婆家沙发很大,有一阵子失恋,泰哥看他可怜,就收留他在家里睡沙发,结果一睡就是半年,夫妻生活都没了。
最后还是泰哥硬把他赶出去的,借口备孕;但马良蹭车依旧,刮风下雨,泰哥打开B2电梯门就能看见马良冒出来,都不知道他在哪睡的。
后面泰哥简直斯德哥尔摩,一天不来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这话逗得胡羞冒眼泪:“马良怎么这么喜欢睡别人家沙发……”
“朋友的是沙发,女朋友的就是床了。之前本想提醒赵孝柔小心一点,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小心眼,不够大度。
我感觉马良是个另一种类型的PUA,别人是打击别人。
他放低自己,但最后结果是一样的,都是让别人怀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不理我了?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这逻辑未免令人惊叹。胡羞琢磨,马良如果是演技,未免太出神入化。
能靠放低自己来让别人舒服,最后抽身而退让人不舒服,本就离谱;这事儿还是缺心眼的马良做出来的——不可信嘛。
自从李埃和赵孝柔闹掰,胡羞就很难见到赵孝柔,毕竟团队的任务中,李埃烂摊子交接得差不多,赵孝柔没空透口气。
从会场出来,大悦城四楼正在做juicydoll的新品popupstore,胡羞心想曾经也学过彩妆文案,过去看看。
刚上电梯就看到了enlighten的原班人马,美妆组现在不只做奢侈品,也开始为本土品牌做营销了。
好运年签的设计一看就是emily的策划案,她是出门比稿都会算一卦的人,毕竟有了好彩头无往不利。
设计部的小白和沫沫和她打招呼,一瞬间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回到了磨文案熬夜接电话的日子。
那么……翠西也不远了,胡羞站了一会儿还买了上上签系列彩妆,果然看到了穿着高跟鞋和裸色西装画着绿色眼影的翠西。
几个月没见翠西还是老样子,咄咄逼人,高跟鞋踩的咯咯响,popupstore明明是线下的事情也要全情监工,完全要为客户着想到底。
以胡羞的了解,本土美妆无论campaign还是social出手都很阔气,比一些奢侈品大牌拨预算大方得多,翠西周到一点让客户开心,就可能直接搞定第二年的KPI涨工资——
老早就听同组的设计师八卦,翠西喜欢乱花钱,尤其给男人。
但风风火火的独身女性,到三十一岁有头脑和行动力,还是让胡羞仰慕。
翠西看到胡羞似乎也很高兴:“谁联系你过来的?”
“碰巧路过……”
“我们都很想你的,现在都找不到这么配合又有效率的copy了。”
不如说我好忽悠。胡羞回答:“在翠西的组里也学到不少东西,现在辞职了偶尔也会想起你们。”
“哪有,我这混日子呗,你现在谈恋爱了没?”
“谈了……”
这倒是让翠西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还和以前一样土气,她才略微平衡地指着juicydoll购物袋:“感谢支持啊,觉得ok的话发个微博带个国货之光juicydoll的hashtag,我暗箱抽奖送小礼物。
有机会请你吃饭,今天有点忙还得陪客户,实在是不方便,改天改天。”
“我也有事要走了。”
“你好像变化很大。我的意思是说,除了衣品,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爱情的力量?”
胡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翠西,你认不认识马良?”
翠西脸上堪称抽搐的颤抖,和自己当年听到秦宵一就狂乱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紧绷了几秒,最后说话也没松弛下来:“你认识他?”
“是我朋友的男朋友。”
看了看表,翠西说:“我请你喝个下午茶吧。”
两个人去了旁边咖啡店找了两个座位,远看依旧能看到juicydoll的人流量。翠西伤感地开了头:“马良现在好吗?”
“好像在一家agency做客户执行,具体做什么我不太了解。你认识他?”
“他这个人……”翠西晃咖啡杯晃出了酒的怅然:“他说过叫我等他,却已经换了新的女朋友了。”
胡羞本来想装得镇定一点,但这……马良也看起来不像那么有魅力?
“我们俩是在酒吧认识的,玩飞镖时他找我搭讪,我那会儿空窗期遇到个弟弟,很难不动心,他鼻子很好看。”
说到这儿胡羞心里的弹幕就忍不住了,能不好看吗,裴轸整形外科头牌捏脸师傅,正经老手艺人了。
“和我恋爱的时候睡在我家,每天加班无论多晚,我都有热饭可以吃。
他炖鸽子汤特别拿手,和thecook要排队的鸽子汤味道一模一样。
他承诺我,虽然没钱,会把一切都给我,那会儿月薪一千六百块都给我花。
有一次下雨我在公司加班,被客户追着要策划案,他在楼下等了很久送了我一个MK的包,MK——我早就不背了。
但是他特别满足,攒了五个月的工资才买给我。后来我发现,边角早就刮蹭了,是咸鱼上收来的二手货,我也没太在意,只觉得二手货也要两千成交,是他没见过世面,太傻憨了。
发了奖金,我问他想要什么。他一点都不贪图我的钱,只想要个稳定的工作。
我帮他置办了一身衣服,量身打扮,连内裤都是ck,把他送进了一家甲方公司,他特别努力,晚上三点还送老板回家。”
陷入回忆的翠西让胡羞恍然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无坚不摧,马良,就这么击中了她的软肋。
当她看向窗外眼里也有些梦幻的颜色时,胡羞甚至有点心疼,陷入感情里没有谁是赢家,霹雳无敌的翠西,克扣别人工资讨好客户又多么精明,现在的样子就多么愚蠢。
真挚到让胡羞迷茫,都说当局者迷,前有翠西后有赵孝柔,他马良的迷人,是迷在了哪。
“后来你们怎么分手的?”
“临睡觉时看到了他聊天记录,和妈妈说了我的情况,她妈妈说,这个女人不够有钱,还是外地的,你们结婚也会很辛苦,分手吧。他和我都哭了,说钱真的不是问题,但妈妈不同意,恋爱再好也不会长久的。
我当时为了挽留他送了一块IWC葡计,十万块,半年的奖金都没了,就为了让他戴回家给妈妈看争口气,证明我有经济实力。
他妈妈依旧不同意。最后他和我坦白,两个人这样下去很辛苦,得不到长辈的祝福,也会被经济拖垮。
那一夜我哭着睡着,醒来他已经走了,只留了张字条:你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会努力的,你等我。”
胡羞怎么听都觉得这个故事不太对劲:“那块表……”
“你想说他是个捞男是吧?我也想过,毕竟之后发给他的信息都不再回复,人也找不到了。
我做噩梦都觉得他是专门蹭住,靠我往上爬又在我这儿骗了青春骗了钱。
只要这样想我就睡不着,恨得牙痒痒,还去看了心理医生。
但鸽子汤不会骗人,在雨中等我的淋湿的男孩眼神也不会骗人,就算我自欺欺人,也只能咬牙吃这个亏,好歹睡到了年轻人。
毕竟我这种留在上海的外地人,花钱大手大脚,去相亲遇到的男人绝对不会给我用焖烧杯带鸽子汤的。”
听得胡羞心里不是滋味。翠西吸了口气挺直了背:“好久不见聊起这些,真丢脸。但是辞职了才发现你那么聪明,还是个同声传译,以前我一直拿你当个普通水平的copy。你现在男朋友做什么的?”
“演员……”
“哦?照片有吗?我看看……”
都已经听了这么多秘密,胡羞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翻出了和刁稚宇的合影。
翠西拿着照片认认真真端详几秒:“雪国列车的秦宵一?”
“你知道?”
“我为他刷过三场,后来感觉他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以为他gay呢。你还真……有点手段。”
翠西站起身,似乎对她高看了一眼:“遇到马良和我问好,替我问问,还记不记得住在桂林公园对面的翠西。
如果他装傻,你就用本名叫他,这名字没几个人知道。”
“还有本名?”
“他曾用名叫马武六,他爸起的,因为他是这一辈第六个,本地人大家族孩子多。”
翠西看着胡羞,眼睛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战斗的火:“我的故事告诉给你了,如果他还是负心汉,这些事儿,希望他女朋友用得上。”
胡羞这才明白,翠西这股熊熊的复仇之火给了胡羞,希望她做个火炬二传手送给赵孝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合着爱情故事再唯美,也咽不下这口被抛弃的气。
八卦的火种烫手得要命,她出了大悦城就给赵孝柔打电话:“惊天大新闻,马良的前女友是翠西,你人在哪儿,我去找你。”
电话另一头沉着冷静:“马良给我扔下个字条就走了。你知道写了什么吗?说觉得配不上我,只能选择这样告别。我赵孝柔,被他妈一个傻逼给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