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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夜阳鸟 > 第95章

    第95章

    消失的妹妹

    门里许久没有人回应,辛念没有再叫周淮,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便要回自己房间。

    就在这时,门开了。

    周淮站在门里,面色严肃,目光沉着,盯着她片刻才说:“离开这里你能去哪儿,住到剧组去?靳寻如果知道你在黎湘身边能放过你?闻铮是怎么死的你忘了。”

    辛念怔怔看着他,接道:“我不会去剧组,只是找个地方落脚。我是不想再拖累你。”

    周淮:“根本说不上拖累。再说我已经被扯进来了,你现在划清界限也晚了。”

    辛念安静了好一会儿,就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

    她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道如何启齿,周淮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是关上门走到客厅整理凌乱的桌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念转向背对着她站在桌前的周淮说:“那天崎哥带人来,你也在场,我当着你们的面说出十二年前的事,你应该判断得出来这里面水有多深。还有闻铮……你不怕成为下一个他么?”

    周淮动作停了,背挺得笔直。

    辛念又道:“闻铮不可能跟一个认识不久的同事交代让他照顾我好这种话。就算说,也是在他离开春城之前跟崎哥说。”

    正是因为如此,崎哥才会带人来林新,当面提出另一种安排。

    “周淮,你为什么帮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该摊牌了。”

    周淮终于转过身,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或者慌乱,眼底的色泽比刚才更沉了些。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辛念说:“事情憋在心里的滋味儿我太明白了,你要一直装作只是出于道义才帮我的立场,一定忍得很辛苦。不如说出来,大家都能好受点。”

    周淮靠坐在桌沿,双手环抱在胸前,倏地笑了:“你想听我说什么,我是周长生的儿子?”

    即便已经知道这层事实,辛念心头仍是忍不住一颤,她是心虚的,而且心存愧疚,尽管这些年她一直对自己说那是一场“意外”,没有人希望周长生丧命。

    周淮再次开口:“我的身份是黎湘提醒你的吧——出门之前你的注意力还不在这里,对我没有任何怀疑。我想过你什么时候才会怀疑我身上,大概是当你从闻铮的死挣脱出来以后。”

    是啊,现在她的所有心思都在闻铮那儿,她根本没心情去想周淮如何,周淮在想什么,周淮的动机是什么,她将自己屏蔽起来,屏蔽在她和闻铮的过去里。

    “权势金钱还真他妈的好用。”周淮再次笑了,很是嘲讽,“我查了这么多年,也没摸到她和靳寻的皮毛。她整天都在剧组拍戏,门都不出,就对你的动向和我的身份了如指掌,难怪我爸的事这么多年都没翻出来。”

    这还是周淮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不,刚打交道那会儿也有过,只是没有这样显露。

    那时候她将他视为闻铮的同事,这段时间她将他看做一个出手相助的好人,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明白他身上那种若有似无,令她一度以为是错觉的排斥感是什么。

    但这种排斥感不是针对她,它是有波动曲线的,提到黎湘时尤其剧烈。

    辛念说:“你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你查到我们了。你没想过报警吗?”

    周淮反问:“我有证据吗?”

    隔了几秒,周淮又道:“再说这也不完全是查到的。我爸在失踪之前跟我说过一番话,我猜他那时候就有预感自己会出事。他说他爱上一个小女生,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她遇到难处,他要去保护她。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早知道他在照顾那个女生,我还远远地见过他们。我还知道雇佣他的人姓靳,春城来的,那个女生是他的女人。”

    辛念的思路跟着周淮的描述,这才渐渐明白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针对黎湘,毫不犹疑。

    周长生就那样无缘无故的消失了,而周淮所知的线索全都指向“靳”这个姓氏,以及“郗晨”身上,他必然会往这个方向追查。

    “郗晨”整容变成黎湘,这会对他的调查造成阻碍,但就算脸变了,社会关系却没有彻底断联。

    “郗晨”的朋友是辛念,黎湘一直和辛念有往来,也有绯闻传出她与靳家二代的牵扯,再加上黎湘那些伪造的背景,根本经不起私家侦探的深究。

    其实辛念能理解周淮的心情,她记得周长生和前妻离婚了,儿子一直跟着他,可以说是相依为命。

    周长生走的时候周淮也是未成年,正面临高考。

    这样一个儿子,突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一个小女生搞得五迷三道,连命都搞丢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他要是找到那个女生非得大卸八块不可。

    辛念试图回忆她和崎哥面对面坦白时周淮的表现,她记得自己当时只描述了事情大概轮廓,并没有提到十二年前那个晚上的细节。

    周淮当时在想什么,一定恨极了吧。

    辛念别开视线,问:“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是。”周淮果断道:“我要知道你看到的真相。”

    辛念:“即便我看到的真相和你的认知有出入?”

    周淮:“怎么判断是我的事。”

    “好。”辛念缓慢点头,“我可以告诉你。”

    随即看向周淮,目光十分直接:“周长生不是她害死的。我们原本是计划干掉张大丰,但那个晚上发生了很多意外,我们中途还离开过现场。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周长生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按照原计划去找靳寻。靳寻的人去了现场,说他们两人都已经没了呼吸,于是清理现场……总之我们没有人希望周长生把命搭进去,他们当时的感情很好,她是最不希望周长生出事的人。”

    “可如果不是她,我爸就不会死。”周淮将辛念打断,“是她把他扯进去的。”

    辛念张了张嘴,一时无法反驳。

    郗晨和周长生是怎么开始的,她心里很清楚。

    “你想怎么样……”几秒的停顿,辛念如此问道:“找她报仇吗?”

    周淮却说:“先找到我爸的尸骨再说。我要知道死因,才知道找谁算账。”

    辛念没有反对,她也是这么想的。

    周淮见状,擡脚往自己的房间走,经过她时撂下一句:“既然咱们目标一致,你就没必要搬出去了,也不用再互相隐瞒,就留在这儿吧。”

    ……

    两天后《远山》正式开拍,第一场就是黎湘饰演的江蓠和女二号饰演的许乔,在一小片山坳里的冲突戏。

    剧中场景私下没有其他人,深秋时节,树叶落了一地,树枝光秃秃的承受北风侵袭,风中两个女人冻得鼻头发红。

    许乔推了江蓠一把:“他叫你去牛棚你就去吗,你不会反抗吗!”

    江蓠跌坐在地上,掌心磨破了,屁股摔疼了,但比这更加痛苦的是心里的折磨。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

    许乔在原地走来走去,嘴里还不忘声讨她,一会儿说她没救了,一会儿又说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直到许乔发泄够了,理智逐渐回来,这才走向江蓠,问:“你自己起得来吗?”

    江蓠从地上爬起来,头仍然低着,随时准备再接受一场批|斗。

    许乔有点来气,又有点不落忍:“以后你的事别再跟我说,依我看你挺愿意的。反正你们都要结婚了,你们两口子的事跟我一个外人说不着。”

    许乔转身就往下面走,江蓠跟上,始终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也不吭声,也不离开。

    直到两人快回到村子里了,江蓠才突然冲上前,拦住许乔的路。

    “我不愿意跟他那个,可我不知道跟谁说!”江蓠喊了一声,又低声道:“我只能跟你说……”

    许乔:“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去反抗啊!告诉他你不愿意!”

    江蓠摇头:“没有用的。”

    许乔:“你还没做你怎么知道没用!”

    江蓠却只是重复着“没用的”。

    类似几场戏铺垫下来,江蓠逆来顺受的形象基本上已经立住。

    但在中场休息时,制片、导演和戚晚仍有点意见分歧,制片认为江蓠前期表现的太没特点,太软弱,后期如果反转可能会崩人设。

    导演却觉得这才是“黑化”的效果,前面要是软弱演得太假,都能让人看出来,后面杀人岂不是一下子就猜到是她?

    戚晚琢磨片刻,认为两边都有道理,于是决定想几个细节出来,最好在前面三分之一就透露出江蓠背着人的另一面。

    其中一个细节就是,江蓠上山采野菜,途中见到蛇捕青蛙。

    这种大自然的优胜劣汰,她通常都会视而不见,但这一次她走远几步又折返回来,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在牛棚里纠缠她,压着她,侵犯她的场景。

    他就像那条蛇。

    而她是青蛙,有一排细细密密的牙齿,很锋利,对蛇这种动物毫无办法。

    于是江蓠回到捕食现场,盯着将要被吞下去的青蛙,和撑开嘴巴的蛇,她从篮子里拿出铲子,一把刀了下去。

    蛇死了,蛇身蜷缩着,做最后的肌肉反射。

    青蛙也没活下来。

    江蓠就蹲在那里,将蛇胆取出来,蛇身捣烂,压在石头下面。

    然后她踢了翻肚的青蛙尸体一脚,想了想又把它捡起来,扔到篮子里。

    当晚,江蓠将青蛙泡到酒里封盖,端入地窖。

    就在戚晚绞尽脑汁的同时,黎湘也正走向场内。

    所有设备均已就位。

    镜头里是牛棚内景,光线很暗。

    黎湘已经培养好情绪,场内很安静,直到一个男人抓着她拖到镜头中间。

    收音器和灯光各司其职,一同目睹“江蓠”被男人摔在地上。

    她反抗着,但男人更有力气和手段,他就像是调|教牲口一样,按住“江蓠”几个巴掌用力挥下去。

    “江蓠”头歪向一边,被打晕了。

    男人的施暴却没有停……

    这段戏不长,后面还要补拍一些特写镜头和空镜转场。

    趁着两位演员情绪饱满,很快就要转入下一场戏。

    开头是一样的,男人拖拽“江蓠”,就像拽一头小羊。

    “江蓠”趴到地上,翻过身来,就见到男人擡起手,她下意识要躲。

    男人对她说,要么打一顿再上,要么乖乖听话,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江蓠”没有乖乖听话,却也没有反抗,她身体僵硬着,所有肢体语言都表现出不愿意,但这一次男人没有打她。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江蓠”的身体不再僵硬,男人拽她,她会自己躺倒草堆上。

    男人完事了,拍拍她的脸蛋,拾掇两下就走了。

    “江蓠”却没起来,只是歪过头,看向不远处的牛。

    牛也看着她。

    “江蓠”开始和牛对话。

    她说,下回见到他,你就踢死他,我多给你上饲料,给你加餐。

    牛哞了一声。

    镜头逐渐拉远,直接到导演喊“咔”。

    黎湘从草堆上起来,本应该笑着和大家说“辛苦了”,这一次却笑不出来,也讲不出一个字。

    她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脸色白得吓人,导演以为她不舒服,立刻叫人过来。

    黎湘摆摆手,坐到导演旁边接过杨隽递上的热茶,和导演一起看样片。

    她尽力拿出自己最专业的态度,听着导演讲戏,并时不时回应两句,直到起身离开,擡眼间对上对面那些工作人员。

    郗望就站在其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黎湘回到休息室,没多久郗望跟进来了。

    黎湘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我现在没心情讲话。”

    郗望上前两步,从兜里拿出两块糖放在桌上:“吃这个会好点。”

    黎湘盯着糖,片刻后是拿起一块,拨开糖纸放到嘴里。

    郗望没有走,站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会儿,说:“你这种反应我很熟悉,这不是低血糖,但吃糖是有帮助的。”

    黎湘咀嚼的动作停了。

    郗望又道:“我也是这样的,嘴里有点甜味,心里就好受一点。”

    这话乍一听没头没尾,黎湘却很明白,尤其当味蕾被糖分包裹住,当她想起那种被强迫被施暴的画面时,体会尤其深刻。

    如果去问娱乐圈里的女演员,什么戏是最不想遇到的,不管专业不专业,答案一定离不开性|侵、强|奸、暴力这几个选项。

    不代入,会演得很假。

    可要是代入了……根本没有女演员想代入。

    专业和本能会在心里互相撕扯,将当下的情绪劈成两半,一半告诉你,你是演员,你要专业,另一半则告诉你,你还是个人,是个女人。

    其实从片场走回休息室的这段路,黎湘是想吐的,可她吐不出来,这几场戏都是空腹拍摄,她事先没有吃东西,就怕会因为动作激烈而反胃。

    当她代入其中,将自己当成是正在承受暴力,被虐打被强|奸的江蓠时,强烈的恐惧感就像是一座冰山从上面压下来,明明还可以呼吸,却有一种灭顶的窒息,浑身都是冷的,四肢没有被绑住,却动都不会动,心里所有想法都停止了。

    人在恐惧的时候连反抗都会忘记,即便能反抗,力量也是微弱的。

    精神上的绝望是毁灭性的。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她还要快速切换状态,让她所饰演的“江蓠”,在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做出明显的转变。

    “江蓠”不想再被打,于是顺从那个施暴者。

    但这样做,“江蓠”精神上的打击会减弱吗,不会,只要她的心告诉她,她是受害者,她是被迫的,这样的认知本身就是一种摧毁。

    她无力地躺在草堆上,身上很冷,下面很脏。

    可她已经不再像是第一次那样声音都发不出来,想叫都叫不了。

    她在对唯一的目击者说话——那头牛。

    糖在口腔里融化了一半,黎湘终于吐出两个字:“谢谢。”

    糖很好吃,虽然嘴里的苦涩没有被掩盖。

    她想到的是郗望刚才那句:“你这种反应我很熟悉。”

    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此前她们有过多少分歧、矛盾,这一刻她们同为女人的某部分情感是连接的。

    郗望没有久留,很快杨隽和化妆师也进来了,黎湘被一群人围着。

    直到妆发结束,黎湘将另外那块糖放进保温杯里,又从包里拿出郗望的手机。

    两天时间,郗望和那个“变态”的对话框里多了上百条消息,有一些是照片,一些是文字。

    再往前,是黎湘用“郗望”的身份,模仿“郗望”的语境发出的三条信息。

    “我需要时间冷静。”

    “我暂时不能见你,我要想清楚。”

    “你不要再逼我了。”

    这三条信息直接牵动那个人的情绪,他发来很多消息,甚至打电话来骚扰。

    黎湘则直接按下静音键,将手机扔进包里。

    经过这两天的“冷处理”,如今再看,男人的态度已经转换了几次,先是从愤怒到妥协,过了几个小时见妥协没有用,又开始愤怒,周而复始——他的精神状态就像紊乱的心电图。

    直到他后面开始质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那些人的话不要听,他们只会害你,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黎湘盯着这句话好一会儿,遂将它按住,只针对这句回复道:“她和你不一样。谁是真为我好,我自己会分辨。”

    这话发出去没多久,对话框另一头就“炸”了。

    一连串的辱骂、抨击汹涌而出,如果是面对面,恐怕要发生暴力事件。

    什么“贱货”、“娼|妇”,“除了我谁会要你”诸如此类。

    黎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令人胆寒且作呕的字眼,心里一阵阵发凉。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践踏,尽管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施暴。

    黎湘调试着深呼吸,让自己从这种侮辱性字眼中挣脱出来。

    对方骂了二十几条又开始转变态度,但换汤不换药,还是之前的套路。

    黎湘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给秦简州发了信息:“林新这边的人手能不能抽出来几个,以工作人员的身份跟着剧组?”

    这是很突然的提议,和她的风格不符。

    秦简州第一时间觉察不对,反问:“出什么事了?”

    黎湘没有回。

    秦简州又道:“如果和那个人有关,应该让靳先生知道。”

    黎湘依然没有回。

    不到一分钟,秦简州的电话打过来了。

    黎湘声音虚弱,只“喂”了一声。

    秦简州倒是很冷静,追问几个问题,黎湘才这样回道:“还没有事情发生,只是我自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因为我的一点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他最近应该很忙。”

    “靳先生最近是很忙。你等等。”

    秦简州按住了听筒,隔了片刻,电话里出现另一道声音。

    “怎么回事?”

    是靳寻。

    黎湘故意停顿两秒,叹气:“简州真是的,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就只是跟他借两个人,怎么大惊小怪的。”

    靳寻那边很安静,四周没有杂音:“你不会无缘无故提这种要求,到底怎么了?”

    黎湘迟疑道:“我只是有点担心,那个刘……他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加上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只是想做个预防,以免他跑来剧组发神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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