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狐狼的棋局
黎湘和姚珹一起回到他的平层公寓,进门许久之后两人都没有交集。
黎湘先回客房洗漱,换了身衣服出来,见姚珹也已经换成居家打扮,正在厨房里煮水果茶。
黎湘洗过脸精神多了,就素着脸在他对面的高脚凳上坐下。
姚珹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她两手交握住茶杯,感受着源源不绝的热量,直到受不住了才挪开手心。
从律师事务所带回来的文件夹就摆在旁边,黎湘还未细看,余光一直往那里瞄。
随即就听到姚珹清了下嗓子,开口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你尽管问,我知道的一定会如实告诉你。”
黎湘的睫毛在轻微颤动,她没有看姚珹,却感受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经过这一路的沉淀酝酿,她的确堆积了许多问题,却也自动自发地梳理清楚一些事。
许多细节都有迹可循,曾多次暗示,不过就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罢了。然而有些事就是这样,在找不到入口之前,即便是一张窗户纸也是那样的牢不可破。
“是不是只要我不问,你就永远都不会告诉我。”黎湘这样回道。
姚珹停顿两秒:“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时机成熟了,我会……”
“什么才叫时机成熟呢?”黎湘将他打断,“被靳寻捅破旧事,叫成熟么。”
“我很抱歉。”姚珹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他对在事务所发生的事藏着愤怒,或许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靳寻会在这个时候拿出那样一份东西。
黎湘没有理会姚珹的歉意,只问:“我和谢柯的亲权鉴定,不是伪造的?”
姚珹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不是。”
黎湘心里提了一口气,又问:“姚家人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姚珹点头,很轻。
黎湘擡了下眼皮,看见了,继续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姚珹的喉结滚动着,他的眼睛黑不见底,映出她专注等待答案的模样,最终这样说道:“十几年了。”
黎湘张了张嘴,一时受到震动,一时恍惚:“也就是说,你们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存在。那么,我过去经历的那些事,我妈欠债将我抵押给张大丰,靳寻出面善后……这些事,有没有姚家的参与?”
直到这一刻,黎湘才发现自己最在乎的就是这一点。
命运多舛,命运不公是一回事,受人摆布是另外一回事。
命不好,可以认。被人愚弄,谁会认?
姚珹在黎湘的目光中缓慢摇头,很平静,很坚定。
黎湘:“你确定?你敢不敢发誓,你没有骗我。”
发誓,多么可笑的保证方式,只是除了这个,她也找不到更有力的说辞。
直到姚珹说:“我用我的健康发誓,我没有骗你。”
隔了两秒,他又道:“你不妨回忆一下过去的经历,如果姚家人介入,是冲着报复郗荞去的,你应该不会有机会翻身。反过来,如果是奔着利用郗荞的女儿,你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的就不是靳寻。”
是啊,无论是哪个角度,都不该是现在的故事。
姚家人在十三年前从未露面,她会遇到姚岚也是因为偶然,没有人想到她会在那个雨夜冒出来。
只是即便如此,黎湘还是忍不住问:“那年我跪地恳求靳寻,姚岚也在场,她当时就知道我是谁么?”
姚珹轻叹:“直到现在,姚岚应该都不知道你的身份,起码我和姑姑都没有跟她提过。”
“你姑姑她不恨我么?”黎湘接道:“为什么她要我进入这个局。那么多股权,她竟然便宜给我。”
姚珹没有回避,他回忆着姚仲春对郗荞的评价,说:“恨。站在她的角度,她没法不恨。详细过程我并不知道,但我听她说,下毒的主意是你母亲郗荞出的。那时候,谢柯父亲经商失败,面临破产,姑姑也在其中扮演推波助澜的角色,趁机分拨了不少利益。谢柯很愤怒,郗荞就建议他用慢性毒药控制我姑姑。”
至于姚仲春为什么要对谢柯父亲的公司下手,是趁火打劫,还是精心布局,这段前情谁也说不清。
唯有一点不难明白,姚仲春和谢柯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实际上貌合神离,互相算计。
郗荞虽然出了主意,但她的坏心也就只能发挥到这里,她没有聪明的头脑去构思计划,更不可能接近姚仲春去实施。
这个主意却给谢柯提了个醒,这也是谢柯与靳清誉联手的开始。
姚珹:“郗荞和谢柯生下你,我姑姑生了姚娟,同样都是女儿,一个健康一个先天不足。她心里是不平衡的。”
黎湘:“你说是我妈建议谢柯下毒,这件事是她亲口承认的么?”
姚珹:“是谢柯说的。事情败露之后,他对姑姑坦白了一切,希望换来一线生机。”
黎湘:“那么谢柯的意外,是你姑姑做的?”
姚珹迟疑了几秒,摇头:“我不知道。”
黎湘相信他并不知情,起码没有从姚仲春那里得到过肯定答复,然而此时姚珹的表情却告诉她,他的猜测与她一致。
谢柯的意外多半是人为。
黎湘垂下眼,心绪比刚才平复了一些。
她对上一辈的恩怨没有追究的兴趣,她和荞姐的关系也早已断绝,跟谢柯更加没有父女亲情,不会突然冒出为父报仇的念头。
她自私惯了,这些年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在知道自己的命运并非被他人算计的结果,其他的便不会在意。
这时姚珹又道:“至于你刚才说的便宜给你,倒也不是。以你的力量对付靳清誉并不容易。即便是靳寻,他也做了很多准备才走到这一步。换做是你,你要从头部署,要深入了解靳清誉的为人、行踪,才有可能逮住机会。”
黎湘醒过神,又因这番话而想起靳寻的描述。
姚珹在小镇民宿外对她说,那是靳寻做的,他只是提供人手信息。
靳寻说,姚珹做完了前半段,然后将靳清誉“丢”给他处置,逼他做选择。
当然,姚珹并不知道靳寻与她说过这些。
就她自己的感觉,以及对他们二人的了解,她认为靳寻说的更贴近事实。再说靳寻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因不管是哪个版本,靳寻“弑父”的事实确凿无疑。
而对付靳清誉,她相信如果没有那场绑架,以她的力量必然到现在还在犯愁,形势会僵持住,她也不敢与靳寻撕破脸,指不定仍在靳寻、靳疏之间两边哄着骗着,挑拨两人动手。
黎湘看向姚珹,问:“在人手上是你帮靳寻牵线搭桥,是因为我……姚涓的身份么?你知道我很难完成这件事,除非横了心下狠手。你担心我一时犹豫错过股权,股权最终会回到靳家,你姑姑的仇也会无疾而终。是这样么?还是说,你作为旁观者看到谢柯的女儿被当做复仇的工具,你于心不忍,决定帮我一把?”
姚珹与她对视了一眼,目光似乎凝结到一起,但很快他就落下眉眼:“都有。”
一阵沉默。
黎湘依然看着姚珹。
姚珹又换了话题:“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谢柯的事,也是怕你误会。换做是我也会想自己经历的事是不是一个局。谢柯毕竟是你……”
黎湘摇头将他打断:“他是谁我不在乎。我从没有想象过生父的身份,也没有过期待。我很清楚,不管他是谁,总归不是个好人。一个好人,不会爱上我妈那样的人,一个好人,不会在生下我之后就人间蒸发,要么就是不认账跑了,要么就是被人杀了。这种事发生在我妈身边一点都不稀奇,我从小到大都习惯了。”
说到这里,黎湘拿起那个文件夹,翻了两页说:“但我真没想到会是谢柯。我累了,先回房了。”
黎湘踩下高脚凳往客房走。
姚珹的声音追了上来:“不要睡太久,晚上要失眠了。”
黎湘没有回应,进房后关了门就在床边坐下。
静坐片刻,她便开始看荞姐生前的记录。
在看的同时,黎湘始终提醒着自己,荞姐有谵妄症,她的话不能完全当真,然而当她真正看进去时,却发现自己没有确实的把握分辨哪些是真的。
这里面几乎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提到“谢柯”,显然谢柯是荞姐的一块心病。
荞姐知道他死了,却不知道他葬在哪里,她的呓语也不统一,有时候说谢柯死得好惨,被姚仲春害死了,有时候又对着空气质问谢柯,为什么要抛弃她,是不是姚仲春让他这么做的。
或许姚仲春很早以前就知道荞姐的存在,但这种事在豪门中很常见,姚仲春对谢柯也没有独占欲,无所谓他是否养了个女人在外面。
严格来说,春城谢家虽然也有些资本,与本地望族姚家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谢柯算是“入赘”、高攀。因姚仲春“下嫁”之后并未脱离姚家,反而还在姚家风生水起,距离继承姚家产业只差临门一脚。
在黎湘进入姚家之前,便从收集的资料里看到相关描述。
按照外界的说法是,姚老爷子到现在仍主持大局,主要就是因为下一代继承人是扶不起的烂泥。这个继承人指的就是姚岚的父亲。
外界还说如果不是姚仲春在二十几年前突患疾病,如今姚家的历史将要改写。而姚仲春的大哥,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拿到大权,可能姚老爷子百年之后了。
在这些说辞中,还有人举例香港的许家二代,至今靠信托基金领取生活费,称春城姚家大概也会走这个路线。
黎湘耐着性子读了十几页荞姐的呓语记录,实在有些头疼,便放到一边。
大部分内容都是她的抱怨、埋怨,全是无病呻|吟,怪这个怪那个,就是从没有怪过自己。
如果谢柯当年没有死,和荞姐也不会长久。
黎湘翻了个身,又忍不住想到姚仲春。
姚仲春是深谋远虑的,因在继承协议和股权协议上都有相关条文说明,大概是说合法效力是建立在黎湘是姚涓的基础之上。
也就是说,她是姚涓,股权她才有支配权,同时享有姚家的资产继承权,她若放弃姚涓的身份,那么这些都不复存在。如果她打着继续做黎湘,不认同姚家这个大家庭,凡事仍以个人为先,只想着占姚家的便宜而不付出,她就会人财两空。
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谢柯女儿的身份又如何,在巨额利益面前,任何不平不忿,任何猜忌猜测,都要先放在一旁。
说实话,股权协议签订之后,她的情绪是亢奋的。
唯一的措手不及就是她和谢柯的关系。
然而说到不平不忿,倒也没有,她对姚仲春也没有多少记恨,站在女人的立场,她竟然还有些理解姚仲春。
再说姚珹。
一想到姚珹,黎湘就觉得原本整齐的思路又要乱了。
他为什么要对靳清誉出手,为什么那么着急,因为姚仲春吗,还是也因为她?
如果她也在姚珹的“原因”之中,又占据多少分量?
哪怕只有一点,她都觉得高兴。
但姚涓的脐带血……
姚珹不会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姚仲春还不至于在母子关系上隐瞒他。
所以姚珹一直以为他们是兄妹,是么?
想到此处,黎湘又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其实截至目前,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说姚珹就是姚涓,脐带血验出有毒,姚涓是男性,以及姚珹身体自小不好,这几件事刚好吻合,因此才得出推论。
要知道推论是否为真,还得问姚珹本人,或者催促靳疏拿姚珹的样本进行匹配。
……
黎湘一边想着一边辗转反侧,不知躺了多久终于睡着。
她没有上闹钟,这一觉睡了许久,直到门外持续响起敲门声,将她从梦中拽了出来。
打开门就见到阿姨,黎湘还有些睁不开眼,却闻到了香味,阿姨叫她出来吃饭。
黎湘应了声,进浴室洗了把脸便披了一件外套走出房间。
姚珹已经在桌前坐下等她,黎湘落座脑子还有点沉,撑着头犯懵,姚珹将一碗汤推倒她面前。
黎湘两眼发直,动作机械性地将汤水一勺一勺送到嘴里,干燥的喉咙得到抚慰,喝了整碗才缓过来。
黎湘本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竟然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饭,吃完了才醒过神,大晚上的这么多碳水下去可怎么得了。
姚珹却说:“要不要在加点饭,想太多事脑子会不够用,需要补充碳水。”
黎湘摇头:“不了,我还要拍戏。”
姚珹夹菜的手势一顿,又道:“有没有考虑换个生活方式?你之前不是说有意转幕后么?”
黎湘:“转幕后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可能说转就转,我还需要再演两部戏过渡一下,边学边做吧。”
姚珹笑笑,又提到姚家过去的投资项目,以及未来的投资规划,似乎有意引导黎湘的兴趣,看她有没有参与的意思。
黎湘听出来话茬儿,却没有给答复,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整顿饭。
待晚饭后阿姨和家庭助理收拾饭厅,黎湘先一步回房洗澡,出来后就见到姚珹发来的信息,问她要不要看电影。
黎湘系好睡袍走出去一看,姚珹正坐在娱乐室的幕布前选片。
黎湘刚坐下,姚珹就将遥控器递给她。
黎湘看了一圈,没有主意。
姚珹问:“要不就看《她有罪》?”
黎湘摇头:“不,看自己演的很出戏。”
最终黎湘随便选了一个欧洲小众剧情片,节奏缓慢,没有什么三观可言,情|欲出轨都有,还有因情杀人的桥段。
电影长达两个小时,黎湘去过一趟洗手间,姚珹去接过两次电话,影片暂停了三次,总算播到结局。
最后几分钟,是一场在浴室里的情|欲戏。
黎湘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感觉到此时娱乐室里过于安静的氛围。
她知道整场电影下来,姚珹一直在观察她,他应该还在担心谢柯女儿的身份是否会给她带来困扰,造成影响,因此受到靳寻摆布,或是因此记恨姚家,等等。
而这种事仅仅靠口头开导是没用的,尤其是当介意的种子埋下之后,或者面对一个心重的人,说什么都会被过度解读。
反过来也是一样,黎湘不知道怎么让姚珹释怀,她并不介意谢柯女儿的身份。要说真正在意的,反倒是姚珹的身份。
两人就这样互相猜测着。
直到情|欲戏上演到高潮,黎湘吞咽了一下,下意识往姚珹的方向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姚珹也朝这边看来。
对视一眼,姚珹挪开视线。
其实他们的呼吸节奏都有些乱。
黎湘听着屏幕中的喘息声,目光停留在姚珹脸上许久。
待字幕出现,姚珹也从坐垫上起身,拿起空了的茶壶走向角落的边桌。
黎湘一直看着他。
姚珹端着茶壶回来,刚要开口,却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笑着坐下问:“要不要看个快节奏的动作片?”
黎湘“嗯”了声,动作自然地将裹住自己的薄毯掀开,并将其中一半搭到姚珹腿上。
姚珹正在拿遥控器选片,用手推了一下说:“没事我不冷。”
黎湘又将毯子往上拉,碰到他的手,他躲开了,她的手又碰到他的腰,他往后让。
黎湘将这些动作看在眼里,说:“你都打喷嚏了。等到真觉得冷的时候,就该感冒了。”
姚珹一动不动,任由她将毯子拉到位。
因毯子尺寸有限,黎湘还朝他靠近了些,两人的身体似有若无地触碰着。
姚珹的呼吸停了一瞬,终于选好影片,按下播放键。
然而所谓的动作片,一开头竟然还是激|情戏。
这当然可以理解,动作与荷尔蒙互动总是分割不开的。
听着屏幕里传来的白种人夸张的呻|吟声,姚珹的眉头渐渐皱起来,正要再拿遥控器,黎湘却靠了过来,直接将头歪在他肩上,还用手挽住他的手臂,双腿蜷缩在他伸直的长腿旁。
姚珹瞬间不动了,而且有些僵硬。
黎湘却借着这个姿势一直看着他,因为角度的问题,她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垂。
姚珹终于转头,近距离和她对上。
姚珹错开一点,说:“看我做什么,看片。”
黎湘笑了笑,那笑容含义丰富,此时所想也不够单纯,或许这里面包含一些女人对男人的兴趣,她对他的好奇,或许还有一些要弄清他是否就是姚涓的冲动。
“只是看片有什么意思?”黎湘轻声道:“要不要做点更有意思的事?”
她读过许多剧本、小说,肉麻的台词数不胜数,她可以信手拈来。
姚珹一下子明白她的暗示,要抽手,却被她用力抓住。
他的手臂蹭到她胸前,他立刻就不动了。
黎湘:“在法国你说累了,拒绝了我。今天呢,你还累么?我是不累,我睡了一下午很精神。”
姚珹的喉结滚动了两次,快速眨眼,又挪开视线:“明天还有事,要早睡。”
黎湘:“这是借口。我不信你不想。”
说话间,她伸出一只手要去确认。
但她的手在半途就被拦截,他握住她的手腕,手心很热,力气很大。
黎湘擡眼,与他再次对视。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而她是执拗的。
黎湘问:“还有没有别的理由,比如我是姚涓,你是姚珹,堂兄妹不能发生关系?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是远房过继来的,早就超出三代了。再说我也不是姚家人。”
说话间,黎湘继续用劲儿,试图冲破桎梏。
姚珹却分毫不让,更没有片刻犹豫。
他的下颌紧绷着,胸膛起伏着,似乎正在与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抗衡。
黎湘看得出来,他已经被逼到死角。
于是她又继续逼迫:“你今天不给我一个理由别想脱身。我会跟你没完。”
姚珹眼里划过一丝震惊,也不知是因为她的反常和强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半晌过去,两人依然较着劲儿。
姚珹终于妥协,问:“你想知道什么?”
黎湘盯住他问:“你是姚涓吗?”
这话换一个人会觉得莫名其妙,但两个当事人都在这里,他知道她已经知道,她也知道他明白,无需多余的解释。
片刻的对峙,姚珹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果然,真是他。
“是姚涓的脐带血。”黎湘说:“一个男孩,生下来就带着毒,先天不全,身体孱弱。如果这个男孩没有死,那么他会是现在姚家的谁呢。”
姚珹缓了口气,松开她的手。
黎湘也将手收回,没有进一步挑衅。
方才生出的暧昧焦灼瞬间淡了。
姚珹说:“你是故意试探我。”
黎湘回道:“上一次不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和谢柯的关系。但这一次,是。你拒绝我,因为我是你妹妹。”
姚珹别开脸,盯着不知道演什么的屏幕。
黎湘继续说:“你帮我,也是因为这层关系。除了以儿子的身份为姚仲春报仇之外,还因为你对我的同情、关心。由你出面对付靳清誉天经地义,而且你不只做得到,也想做这件事。你和靳寻不同,他六亲不认,你却自小受到额外照顾。姚老爷子和姚仲春都对你爱护有加,亲情的羁绊与你十分深厚,就算姚仲春想尽办法阻挠你,你还是等她离开之后果断对靳清誉出手。而且你知道这件事由我来做,失败的可能性更高,时间也会拉得很长,会生出许多变故……”
“不管怎么说,你是无辜的。”姚珹吸了口气,打断黎湘的话。
黎湘:“这世界上无辜的人太多了,但该发生的事没有放过他们。好端端走在路上被车撞了,不无辜么?可车祸还是发生了。我从来不拿这一套给自己洗脑,越是这样想就越觉得自己倒霉。姚珹你有没有想过,姚仲春阻止你,或许还有……”
这话说到一半,黎湘顿住了。
姚珹的目光里带着询问,在等她的下文。
黎湘怔忪片刻,忽然想到靳寻的说辞。
如果真是姚珹绑架了靳清誉,并打包送给靳寻,如果姚珹不是谢柯的儿子,那么极有可能是靳清誉的骨血。
姚珹就等于亲手断送了生父的命。
不过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只是靳疏和她的猜测,不能当真。
若是在靳寻提到绑架案之前,她还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可现在……
黎湘扯出一点笑容,改口道:“或许还因为当年是郗荞出的主意,谢柯和靳清誉共谋,如今让郗荞和谢柯的女儿反过来对付靳清誉,这才应了报应二字。真正无辜的人是你,你的身体是被我父母害成这样的。”
姚珹看了一眼过来,既深且沉,那里面承载着暗涌波动,但最终归于平静:“事情发生就不需要再想。总念叨着不能改变的事,是对自己的折磨。”
黎湘心里起伏着,神色却没有波澜,只道出三个字:“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