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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也的吉他越来越好听了。”

  因为店里没有客人的缘故,我无聊地弹着吉他。晴美静静地听着,一边微笑着说。

  “弹了这么长时间,再学不会的话,大概只有傻瓜吧。”我苦笑道。

  “哪里,店长他们也说雅也很有天分呢。复杂的和弦什么的也只要照着弹几次就会了。”

  时常会有奇奇怪怪的音乐人跑来店里出售二手乐器,请求店长帮忙代卖。在店里待的时间长了,和这些人也算略微认识。每个人随意指点我几下,渐渐地好像真的学到了不少东西。

  “雅也果然是有这方面的才华。”

  “哪里……”对于晴美的由衷赞美,我没精打采地小声应和。

  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吉他。只是找不到其他喜欢做的事。但是周围的人都对我有误解,以为我疯狂地热衷音乐。

  “我啊……马上就要去东京了呢。”

  停下手中的工作,晴美回头看着我。

  “呃?”我抬起头,“啊啊。你考了那边的学校对吧。”

  “什么啊……”晴美露出了然的微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真是的,雅也,总是不好好地听别人说话呢。”

  不知何时开始,晴美直接称呼起我的名字来了。

  会这样郑重又正式叫我的人,仔细想想,也只有晴美了。

  良屋保持孩子时的习惯,一直改不过来地叫着我“小雅、小雅”的,店长和社团的伙伴们则是直呼我为“荻”。

  虽然平常的交流仅只限于打工期间,但毕竟认识这么久。多少还是应该表现出祝福吧。

  “晴美厉害哦。考上了东京的大学啊。”我微笑着说道。这样,就够了吧。

  “是啊。”低下头,又抬起头,双手撑在柜子的边沿,有着羞涩笑容与清秀面容的少女轻快地说了一句:“我会在那里等你的哦。雅也,也是会去东京的吧。来的话,就和我联络一下吧。我会帮你煮菜粥喝的哦。”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了。

  “这样不行哦。”我用唱歌似的调子开玩笑说,“和男生讲这种话,是会被误解的啊。男孩子啊,是非常容易自作多情的生物呢。”

  晴美没有回答,只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微笑的模样。

  我有点紧张,自作多情的人或许就是我自己。很怕晴美会在离开前,用所谓最后的勇气向我告白。

  总觉得……那样开口的话,会破坏掉一些微妙却又是我不想让它破坏掉的东西。

  那一天到了打工结束的时间,晴美也没再向我说过什么。

  离开的时候,也只是像平常一样,背着双肩背的书包,默默地站在店的招牌下,说了声:“再见。”

  晴美总是披着长到肩膀的头发,上面再绑起两个小辫子。纯纯土土的样子,和那身黑蓝色的制服,一起消失在小巷的那一边。

  以后……见不到了吧。

  这样一想,竟然有点怅然。

  “荻,你喜欢晴美吧。”

  店里其他的家伙这样调笑我。

  “怎么可能。”我失笑了。

  又不是才认识。要是会喜欢,早就喜欢上了。

  “她走了,你很寂寞吧。”

  “哪有这种事。”

  “少来了,明明就写在脸上了。”

  被这样说了,可是我又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心里虽然有点奇妙的异样,但那可能是出于男性的自尊心吧。

  只要是男孩子,就不可能讨厌喜欢自己的女性。

  理所当然,我也并不讨厌晴美。

  也就只是这样吧。

  除了来店里再也看不到她之外,我的生活并没有更多改变。比较令人头痛的是,音乐社被迫解散了。

  “一直招不到新生,三年级又不能再参加活动。被解散也是早晚的事吧。”

  “是啊。再怎么说,这也是以升学为主的学校嘛。”

  号称是音乐社,但其实只有小猫两三只的成员都或多或少地陷入了沮丧的境地。我也觉得有种看不到前途的异样焦虑。

  退出社团的话,就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对于我这个没有爱好的无趣家伙来说,结果只能更长久地泡在店里。

  顶替晴美来工作的新人,是为了购买店里的昂贵乐器,才来打工的家伙。因为总是被留下一起看店,两个人也会交流一些音乐方面的心得。

  “我们乐队,准备要去东京发展!”

  志村健二,眼睛闪亮亮地握拳说着。

  “那是充满机会的都市啊。想要正式走那条路,果然必须要去东京啊!”

  “啊……真好啊。”

  “你也觉得很棒吧。你果然是可以理解的人呢。”

  我要说明的是,这里好像出了某种误会。

  我所说的“真好”,其实是针对于他拥有这种明确目标的羡慕。但是志村似乎以他自己的方式解读了我说的话,在隔天就向我正式提出了入团邀请。

  “我和大家都说了哦。你的吉他弹得很棒,呐,你可以一起加入呀。”

  热情的志村,像全世界为了理想拼搏的人一样,理所当然地认定他所热爱的事物,也绝对被大家所热爱。

  简直就像棒球迷们不能理解世上还有人竟然不爱看棒球比赛是一样的。

  “这个……”

  “来嘛,和我们一起先练习看看再说!”

  几乎是被半拉半扯半强迫的。我抱着我的吉他,和志村的乐队碰了面。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什么乌合之众。程度不用说,比社团那些家伙强太多了。

  我被那种气氛感染了。

  就好像坐在棒球场里,虽然自己不会因为一个全擂打而感动,但是却被其他观众的欢呼与眼泪搞得感动了。

  晕头转向地加入了那个乐队。

  因为找到放学后能一起说话和弹吉他的人,而略微地感到了安心。

  老实说,我看不到自己的前途。和从小就性格稳健的良屋不同,他总是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并能够坚毅地执行下去。

  面对这样的他,我有时会感到自卑。

  心中的烦闷也变得没有办法对他开口。

  因为这些事,是优秀的良屋所无法理解的。

  我的烦恼也好、迷茫也好,在他看来,一定是非常可笑的庸人自扰。

  “不想继续念书了……”

  说出这样的话时,父母都被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吗?不是就快要毕业了嘛。”

  “你的成绩不是一向很好吗?”

  我也是在那天晚上,才知道原来父母一直还是关注我的。对我的撒手不管,是缘自对我的过度信任。

  “我不想上大学。”

  这是实情。学校越来越让人感觉沉闷。看到相似的桌椅课本制服,甚至觉得头痛到不能忍受。

  “在那里找不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执拗的重复。

  “你想要什么?”

  面对父亲惊愕得张大的嘴巴,我忽然哑口无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按照别人规定好的路线,像普通人一样行走下去,让我觉得简直无法呼吸。

  乐队的大家商量着要去东京,也有人留了下来决定不走,但是我和志村固执地坐上了开往东京的列车。

  学历资格那种事,我会随便去考一个寄回家。

  做那种没理由的事,只是为了让父母能够安心。

  冬天的景色,在车窗玻璃上不停地向后退着,我和志村穿着厚厚的翻领大衣,最贵重的行李是抱在怀中的吉他。

  “和朋友什么的,都告别了吧?”志村坐在对面,慎重地问我。

  我抬头嗯了一声,知道他是很在意这种细节的人。

  其实我,没有当面告诉良屋。只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对他说。

  初中毕业的时候,是我要求他和我上一样的高中,但是我却没有留下和他一起等待毕业。

  是为了追求理想,还是以理想为借口逃避迷茫呢?我很害怕那双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地认真看着我。

  如果良屋阻止我的话,我就会变得软弱。

  “呐……”我握紧了手中的热咖啡杯。

  “我们两个,要一起加油啊。”

  我笑着,这样对志村说了。

  “嘛。”他爽朗地笑道,“那是当然的!”

  嗯,就是这样,这个,好像就是目前的我想要得到的。比起一个理想的实现,找到一个能去奋斗努力的目标,才更重要。

  志村是和良屋类型不同的朋友,若是我软弱的话,他不会让我哭的,他会一个人向前毫不犹豫地把我舍弃掉。是伙伴定义高于亲友定义的朋友。

  在列车轻缓前进的声音里,我正驶向自己选择的既定道路。

  东京的房租贵得超乎想象。

  捏着从志村的学长那里要来的地址,我们走遍了市区内由大学生为主流群体的廉价居住地。

  “这样的价钱,在我们家乡,可以住上相当不错的房子了。”

  志村的郁闷并不在于付不出钱,而是付出的价钱和租到手的房屋质量,实在不成正比。

  “算了。”我太累了,一屁股坐在没有整理好的榻榻米上,“我们只能学着适应这边的物价了。”

  “你在说什么啊。荻!刚刚去超市买饮料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圆白菜是多少钱?”

  “所以我在车站买了饭团啊。”我举起塑料袋,“相信我。就算再找下去,价钱也都是差不多的。”

  “但是房子的质量却会因为各种原因而相差很多!”

  志村是个在细枝末节方面相当固执又神经质的家伙。

  为了迁就他这种尽量完美主义,我只能挪动着已经累到快要迈不出的双腿,跟着房屋中介商的脚步,又多绕了几圈。

  最后选定的房子,除了多一个洗澡间之外,和最开始看到的几乎没有差别。而且地点还更远离了市中心。但既然志村都准备对疲惫投降了,我更没有理由说出反对的意见。

  煤气还没有开通的房间里,我们用凉水随便洗了洗脸,就扑倒在地板上睡了一觉。

  翌日与其说是自然醒过来,不如说是饿醒了。

  暖暖的光线照在我的眼皮上,因为还没有安装窗帘,张眼的同时,先感觉到了自己正置身于满是光线的空间里。

  耳朵比意识更先清醒。

  听到吉他的声音。

  涣散的视线随清醒的程度慢慢聚焦,看到志村带着宽沿帽子,抱着吉他站在窗旁一副心醉神驰的模样演奏着。

  “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兀地指着他笑了起来。

  一直以来,压抑着我的那种烦躁也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虽然这个房间充满未经打扫的灰尘,早冬的阳光赤裸裸地照射着肮脏的地板。但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不顾是在怎样的环境里,兴高采烈地弹着吉他的伙伴,就觉得眼前和那扇未安窗帘的窗户一样,是一片豁亮的未来。

  “嗨~”转过头,推推帽子的边沿,他眨下眼睛,露出清爽的微笑,“早安。伙伴。”

  朝阳把志村浅金色的头发漂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他抱着吉他的姿势,第一次让我觉得这家伙其实很帅。

  最重要的事一定是先找到打工的地点,但是那个早上,我们先找到的却是可以练习吉他的公园。

  背靠背弹着吉他,志村扬起帽子开玩笑地转了个圈,放在地上。

  “喂喂。这样的话,就成了乞丐了哦!”我警告他。

  “那么就请小姐们放树叶进去好了。”

  “你当大家是狸猫吗?”

  东京的公园,和故乡的街道,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这个城市,一切都被放大了。人与人的密度却相应地变得稀疏。大家都任性地做着自己要做的事,偶尔投以彼此观望的目光。

  有种被解放的肆无忌惮的块感,却又因为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人管,而略微地寂寞不安。

  轮流在家里打扫和出门寻找打工的机会。

  到了第三天下午,志村带回来奇妙的访客。

  “荻!”

  开门的瞬间,这家伙就跳到我身上,手脚并用地给我来一个热烈的熊抱。

  “找到工作了!”

  是啊,是啊,但是没必要这么兴奋吧。我皱眉摆脱他的纠缠。

  “椿先生!这位就是我说的荻,我的伙伴!”他依旧兴奋地拉着我的手,向跟随他进来的男人做着介绍。

  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一副细黑框眼镜架,不过奇妙的没有土气的感觉。可能和那双细长的眼睛有关,充满标准东洋的味道。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我总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怎么说呢?

  志村健二这个人,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是运气最好的一个。因为跟在他身边,我也就自然而然地沾染到了他的强劲运势。

  他去表参道一代的PUB寻找打工的机会,竟然遇到了星探。

  “没问题吧。”

  当时,我愕然地看着自称椿的男子,一把摘下志村的帽子,信手撩起志村额头上的乱发,“这家伙的脸,竟然可以吸引星探?”

  “是吉他!是吉他!”志村极力纠正我。

  “与其说是星探,我的本业是经纪人。”

  按照椿的说法,他似乎同时管理着模特、声优、自由音乐人等等。算是在娱乐圈很有人脉的人士吧。

  但是……怎么说呢。这和我与志村最初的计划是不同的。

  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可以表演的场所,组建乐队,慢慢地发展……我们来到东京,至少有这种长久备战的觉悟。但是志村在街头随便弹唱一首,竟然会吸引到专业人士,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

  当然,他也要求我当场弹了吉他。

  最后宣布他要带我们二人到公司面见高层。如果通过面试,就直接和我们签约。

  “这是……要我们作歌手的意思吗?”我愕然了,“我不怎么会唱歌。”

  “他唱,你伴奏。”

  “但志村是吉他手。”

  “一起弹唱不就行了吗?”

  椿先生对我们是否具备演唱实力这种事,看起来不怎么关心。

  “他说的事真的可行吗?”我私下问志村。

  “我也搞不懂。”他也一样一头雾水。

  不过志村这个人单纯,什么事都不会做诸多考虑。所以才会想来东京就来了,人家叫他去试唱就去了。我这个习惯胡思乱想的人,也是基于这个理由,才特别愿意和他待在一起。用志村的眼睛看世界,世界是琴谱上跳跃的音符,是再怎么复杂但只要学习就能弹奏出的和弦曲。

  因为去了也不会有所损失,我和志村当然只能选择相信。

  那个时候我们面前是一片空地,不管往哪里行走,最终都会踏成一条道路。只是,在我们还没有迈出脚步的时候,命运先行开启了一条通道,以至于这通路就成了这片空地上霍然出现的唯一道路了。

  那时我们是十八岁和十九岁。

  推开约好的房间号码的门扇背着吉他走进去,办公室里全部人都回过头看。椿先生在写字台后站起身,志村就扬起手臂嗨的喊出声来。

  经纪人先生露出微笑的一瞬间,我有点知道为什么了,真的,志村他,具有和这个城市不协调的某种绿色。用语言描述的话,就是清新吧。

  背着吉他无拘无束的少年。

  还没有被这个城市的尘土所污染。

  拥有柔嫩的草绿色般的眼睛。

  与其说是音乐什么的,吸引了对方的,是这种特质吧。

  于是就像上医院挂号一样,我和志村成了该集团旗下的两名挂名艺人。也就是所谓的地下音乐人。

  在寻找到主流公司正式推出我们之前,我们都归椿先生管理。他会联系寻找举办LIVE的地方。从帮忙唱暖场开始,一点一滴融入东京的地下乐队。

  这不是循序渐进的正常过程。

  就像抱着吉他在LIVE上用力弹跳的动作,既痛快又疲累。

  对于音乐,我那么贫乏。但是没有渐渐学习的时间了,只能像饿补一般,从早到晚,不停地听啊写啊,我的耳边全是声音。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累得筋疲力尽。

  志村去二手店汇聚的街道买回键盘。

  再去表演的时候,他开始把键盘挎在了胸前。

  有过组乐队经历的他,什么乐器都能稍微弹奏几下。但是这个选择,却是为了迁就表演以及迁就我。

  每次从别人那里得到无言的温柔,我都不知如何回报。只能终日想着作词作曲的事,努力把志村的梦想当成是我们两个人的梦想。

  在圆形的舞台上,最初那小小的舞台上。

  志村戴着别在帽子上的麦克风,踢开连接在乐器上的线,用力跳着唱着弹着,我则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低头看着我的吉他。

  球形灯火在室内环射着彩色光线,人们的声音、酒杯的声音、志村的声音、相互融合,成为我耳边的声音。

  从最初的暖场,渐渐开始有了地盘可以驻唱。

  但是为什么……我渐渐地又回复成为那个不快乐的我?

  那天在公园里,和志村一起唱歌弹吉他时,明明是很高兴的。

  那天清晨,睁开眼睛,看到站在窗畔弹琴的他,明明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被释放感。

  我沉默地注视眼前的世界,在志村和其他乐队的人交流的时候,我就一直这么静静地坐在某张椅子上,垂下眼睑抱着我的吉他。

  “人家都说,那个荻真是酷呢。”志村笑嘻嘻地跑回来告诉我。

  我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其实不管是良屋还是志村,本身都不是特别活泼的类型。只是因为和我站在一起,就产生了鲜明的对比效果。

  黑发的有着忧郁眼神的荻,染成草绿色头发的爱笑的志村。

  不知不觉,形成了这样的形象与风格。

  来看LIVE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总觉得来的人都是女孩子啊。”志村说,“她们是为了来看你吧。”

  “笨蛋!”

  “为什么啊?”他瞪大眼睛。

  志村拥有能吸引别人目光的魅力,可是他始终没有发现这点。不甘心地想想,之所以跟着他跑来东京,也算是我被他那种能莫名的招蓦人心的能力给诱拐了吧。

  日子日复一日地流逝,就像指头上的薄茧渐渐变厚,房间里开始出现香烟酒瓶以及终日不会停止的音符的喧嚣。

  渐渐适应了东京的一切,打回家的电话间隔却越来越久。

  习惯了夜晚的演出,白天有时在乐队常常聚集的地方偶尔出没。认识的人,慢慢变多。但称得上是朋友的,却没有几个。

  志村的女朋友来找他的时候,我就体察人意地出去转悠。

  看到像手掌大的黄色叶片悠然飘落,弯腰捡起来,才注意到四季的变化。掏出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怔怔的叼着香烟站在原地,任由秋风把我的刘海完全向后吹去。

  觉得很寂寞。街上人来人往,喧哗又寂静,透过墨镜,一切都变成慢动作。不规律的睡眠让我的感官异常灵敏又异常迟钝,但在那一秒,预感着将会发生什么。

  像电影中的镜头一般,迎面走来的年轻女性手臂上挎着购物袋,与朋友谈笑着从身畔经过。掠动的黑发丝丝扬起,拂过我的耳朵。似曾相识的香水味,让我骤然转过身体。

  而她,也那样回过头看着我。

  香烟从口中掉落,在黑色的皮鞋上轻轻弹跳,滚落。

  淡绿色的颈巾微微拂动,在白细的颈项上摩挲。

  “樱、樱子?”

  凝视着那个惯于不留额发的饱满额头,我发出略带干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