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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青春 > 旖旎之旅 > 第16章 草原骤雨

进入无人地带——茫茫荒原——深洞,发现一个地下湖——草原上一群赤鹿——壮美的旷野暴雨——尽情享受天沐——史提芬陷入沼泽——雨后清澈的星空——宇宙的话题

  “嘿!今天是同性恋者自由日,”车上,收音机正在播放新闻,“卡斯特罗大街上,男女同性恋者正举着标志性的彩虹旗在胜利大游行,这次活动,比历次的都要声势浩大,据说有二十万人参加本次大游行,市长皮?怀特就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现在我正采访其中的一位同性恋者:「请问:您为什么……」「……男女婚姻已经走向没落了,事实上,你看看今天的破碎家庭就知道,男女婚姻已经过时了,同性恋必然要取代……成为主流生活……」”

  “呸!放狗屁!”司机大卫骂出了粗俗的字眼,粗暴地把收音机关了。

  “前十年,”他感慨地说,“同性恋还是躲在阴暗角落里偷偷摸摸的事,而现在就像狂欢节一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庆祝胜利了。反过来,以后男女结婚可能只好偷偷摸摸了,多么可怕的世界。”他恶狠狠地拍打着方向盘,发泄着他的愤怒。

  “邪恶的事好像越来越吃得开、越来越「胜利」了,最终可能要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要成为「主流生活」了……到那个时候,唉,人类就要完蛋啦!”我鄙夷地说。

  “这是末世综合症!”雅丽莎揶揄地说,“世人好像在共同掘着一个巨大的墓坑,有时我真后悔生在这样一个时代……”

  “怎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我们怎么会生在这可悲的世代?……”玛丽亚喃喃自语地说。

  “你没读过历史吗?”雅丽莎说,“我们可以查查看,自从世人开始高举「自我」的人文主义、人本主义①,及至各种思潮泛滥之后,道德就日薄西山、每况愈下了,人们还有什么可畏惧呢?还有什么不可以干呢?当时人们叫喊「上帝死了」,欢呼着人类的精神解放,有谁知道留给后人的是什么?俗话说得好:「种的是什么,收的就是什么」,现在是世人含泪收取自己的恶果的时候了!”

  大家沉默了好一会儿。

  “唉——,我感到做人越来越有压力了!”玛丽亚叹了一口气说。

  “是因为功课给你的压力吗?”曼莉问。

  “不,我是说做一个好人的压力。”玛丽亚回答。

  “这话怎么讲?”史提芬饶有兴趣地加入谈话。

  “前不久,我向老师反映我们班的一些坏现象,我受到了许多人的捉弄报复。唉,真使人泄气……”

  “是呀,”大卫很有同感地说,“上一次,我参加了一个邻居办的大学生派对,咳!哪是什么派对呀,他们在吸可卡因。我不吸,他们就纷纷嘲笑我木乃伊,老古董……不怕告诉你们,我当时多么局促不安,多么难为情,觉得很丢脸……那里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一个不做坏事的人,简直是垃圾、人类的敌人。那里人人的眼神都好像在说:好的原来是坏的,坏的才是好的。……好不容易我才逃了出来……”

  “的确没错,”雅丽莎赞同地说,“学校里、社会里都有这种无形的压力。谁做好人没有这个感觉呢?我听到不少人对我冷言冷语,从她们的眼神里,我看到她们嫉妒我的清白,恨不得我被人强奸了才感到痛快呢。……不以世俗为友,就是这个感觉。”

  “我知道,”史提芬说,“一个好学生、一个乖孩子,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反而是被嘲弄的对像。”

  “是的,”曼莉深有同感地说,“社会上好像有一种无形的环境,使人觉得做好事很难为情,做好人反倒觉得羞耻……”

  “从报纸上我也发现这种现象,”大卫耸了耸肩膀,说,“前一段时间,意大利一个黑手党在闹市上枪杀了几十人,报纸只报道了一下就没有下文了;而有一个市长打了助手一个耳光,就被报纸骂得狗血淋头,就有十万人上街游行了;有一个极端组织,以爆炸杀人来推行他们的宗旨,对整个国际社会做尽了恐怖邪恶的事,而整个世界却在沉默,但有一个国家要起来自卫了、要带头与他们作斗争,就有数十万人举行反战游行,你说这个世界邪乎不邪乎?我真不明白……对,自掘坟墓!”

  “反对一个民选政府、反对一个民选总统,人总会表现出极大的「勇气」。但如果反对黑帮或武装暴徒……哼!他们就不敢了。人总是欺善怕恶的……”史提芬说。

  “不就像我们学校一样吗?”我说,“很多男同学就爱盯着爱丽斯小姐的屁股说下流话。不知大家还记得不记得,有一次,纬伯斯趁着爱丽斯小姐写黑板,就向她的屁股射去了「纸弹」,气得爱丽斯小姐歇斯底里地叫喊是谁干的,这时谁也不哼一声,我忍不住就指出是纬伯斯干的,却立刻招来许多人起哄,有很多东西就向我扔过来了。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么邪乎。”

  “哼,”雅丽莎气愤地说,“对邪恶的事大家都沉默,甚至不少人还认同,但对善良的事就诸多地攻击。现在看那些电影吧,对那些黑社会的「哥们」描写得多么豪情狭义、威风八面,而总统、政府官员、警察、牧师倒是被讽刺嘲弄的对像……”

  “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同社会一个样。在学校里,那些有黑社会背景的人,谁敢说他一句?但那些正正经经的人倒有许多流言蜚语,……坏人似乎很光荣,做一个好人反倒感到……羞耻……”史提芬沮丧地说。

  “做人不容易,做好人更不容易,这是成年人常说的。现在我算有了一点体会了。”大卫说。

  “我真害怕自己长大,害怕进入成年人的社会里,有时想起来就直打哆嗦……”曼莉小声地咕咕哝哝地说。

  “是呀,”玛丽亚说,“越思想越感到害怕……不知怎么着,我越来越感到烦恼,不再像小时候那么快乐了……我害怕思想、害怕成熟……”

  在这些谈话声中,我们初次尝到生的沉重。

  我们正在无人地带里继续深入,自前两日以来,就再没有见到一个人了,感到有点恐惧和悲壮;从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需由我们自行解决了,这是我们生存能力的一次严峻的考试。在孤独无援的境地,才感到人与人互爱相助的重要。我才体会到人是社会性的生物这个特点,离开了社会,个体的人其实是很渺小的,因此需要一个社会来彼此关爱、互相帮助的,社会本来的意义就在于此。

  虽然在这荒凉地带感到某种惶恐,但正是这种莫名的惶恐,激动着我们、吸引着我们,使我们“义无反顾”地向凶吉未卜的蛮荒驶去,探险的乐趣就在于此,其刺激就在于此,是其它活动所不能代替的。离“神秘圣星”的坠落点越来越近,我们越来越感到朝圣的激动。

  这里的道路很简易,只是边防哨所换岗所用的交通便道。有些小河的桥坏了,有些根本没有桥。

  我们来到一条河前,约5米阔,桥已被水冲坏了,水深约1米半,据教导我们驾驶的军士介绍,这车能过1.7米深的河,只要水不漫过与车顶平齐的排气管,就能在水中行驶。我们只好试试了,我的开车技术最好,所以让我来开。只见车像潜水艇一般在河床行驶着,水在两旁的玻璃窗外荡漾着,女孩子在吱吱喳喳惊叫。这车很不错,马力足,很容易就过了去。

  我们在一片无尽的白桦林中穿行,白花花的树杆好像是上了白漆的栏栅,是一道眩人眼目的风景。

  按着地图的指引,我们找到了一个山洞,汽车一直开到洞口附近。

  进入无人地带之后,我们与旅部预定,可以随时通报,旅部二十四小时有人在通话器前值班。我们进洞之前已经先报告给旅部了。准备好了电筒、枪弹、绳索、哨子,哨子是我们传递信号的唯一工具。

  进入洞中,往下走几十米,我们发现这是一个水洞,不能前进了。我只好往回走,但心有不甘,不想就此罢手。

  “为什么我们不把橡皮艇搬进去探险呢?这岂不更刺激?”我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他们都很赞同。谁会拒绝这样刺激的探险呢?

  为了安全起见,岸边要留下两个人,万一有什么事发生,好有人与外界接应。雅丽莎和曼莉水性不好,就只好让她们在洞口等候,与她们商量好,如果超过半天没有回来,就去报告。

  做好一切准备,我们又进入了洞中。

  因为考虑到前边不知是怎么样,万一遇到激流、或跌瀑,就一去不返了。故而用登山索作安全保险,绳子一头固定在岸上,一头绑在船身上。我们和雅丽莎、曼莉约好,一旦听到我们的哨子声,就要拼命拉绳子。

  我们集中精神注视着前方,一面慢慢向前划,一面放绳子,缓慢地前行。史提芬端着枪,大卫划着桨,我慢慢放着绳子,玛丽亚一只手拿电筒照着前面,另一手拿着哨子放到嘴边,紧张地盯着前面,做出随时吹响哨子的准备。水很平缓,没有流动的迹象,也没有流动的水声,很静,很静,静得听到滴水的清脆声,拨动水的声音有点惊心的感觉。我们稍为放胆地向前划去,紧盯着电筒照着的地方:这洞宽约两米,高高矮矮,时而有一人身高,时而有五六米高不等,有些洞顶更高;还有一些支洞通向上边,有风吹进来,我感觉好像来到地球的肠脏里;冰冷、湿滑的墙壁,有各种形状的怪石,像是糖浆流下来,又像布匹垂垂而下;有一些似欲飞的燕子,有一些像跳跃的豹、猴子;有些像妖怪恶兽,有些像巫师恶人,有着狰狞凶狠的恶魔脸孔。千姿百态,数不胜数,仿佛是一个大型浮雕展览厅。总之,有可以使想象力丰富的人联想到的任何物状。

  有不少钟乳石在头顶垂下来,一不小心就碰着头;水下约有两米深,当然也有很深的地方。

  洞的气氛很神秘、很莫测,比旱洞有更多不可预测的因素,更令人心惊胆跳,因而谁也没有说话。神秘所具有的恐怖感和吸引力同时在我的心里颤动着。

  “会不会藏匿着未知的怪兽呢?”我想着一个可笑的问题,“万一在水里突然冒出个什么史前绝迹的恐龙来怎么办?我们几个人就报销了。”

  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并非人间,而是进入另一个未知的陌生世界。

  洞涵转了个弯,旁边有一个小洞,也有另一番天地,通到很远。我们只在洞口观看了一下,但还是向主洞划去。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一处宽阔之处,很高大,像雄伟的大殿;洞顶垂着许多巨大的石柱石幔,只见洞顶,不见四壁,俨然是一个地下水库。我们的军用电筒能照一百米开来,但居然照不到边,这给人一种惊叹又心怵的感觉。我们不敢再向前了,如果没有绳,我们一定会在这个地下湖里迷失的。

  这幽森森的地下湖,恐怕会保存着什么已经绝迹的大动物吧?会不会有危险?我心跳得利害,不知谁打了一个喷嚏,一个巨大的声音盖头盖脑地打过来,吓得我们整条船颠簸了一下。

  “快,快回到洞中。”大卫小声说。

  我们真不敢确定这湖有没有大动物,如果有,刚才一定会惊动了它,还是谨慎行事好。我们回到洞中,看看水面有没有波澜,用枪准备好了。

  “走吧,看够了。”玛丽亚说,分明她有些害怕。

  “来一次不容易,一定要好好观察,以备作记录。”史提芬说。

  很久都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再次出去,放尽了绳。

  会有生物吗?我们细心观察水底,终于发现有东西游动,对,是小鱼,一指长。真奇怪,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居然有生物存在。从前我们以为“万物生长靠太阳”,没有阳光,就应该没有生命的;现在才知道是错的,原来有一些生命很顽强,即使在没有光的地方,仍然能够适应生存。不过没有光,这些动物是怎样看呢?吃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幸好史提芬有准备,带了一个网兜。我们就捞这些小鱼,因这些小鱼从来没有人打搅它们,所以也毫无防备,很容易就捞到了。我们一看,才知道它们是没有眼睛的,在该长眼睛的地方,只有一个曾经长过眼睛的痕迹,可见,这眼睛是后来退化的。我们都感到很稀奇,就捞了很多,准备晒干后做标本,送给市童军博物馆、母校博物馆、同学和老师们,让他们开开眼界。

  这里气温很低,感觉到越来越受不了,而且对环境的恐慌承受过久,已超过了承受的限度,就想快快离开这个“不宜久留之地”,一面拉着绳子,一面出去。

  “放心吧,这幽暗的地方食物稀少,只能养活小动物,不可能养活大动物的。”史提芬“事后诸葛亮”地说。

  正说着,只见有一条水管粗的蛇向我们游来,吓得玛丽亚失声尖叫,惊慌失措中吹响了哨子。本来她是想用哨子声吓走那条蛇,不料,这时船猛然动了起来,撑船的大卫站不稳,向水里扑下去,“扑通”就掉在水里,幸好他及时抓住船帮上的绳索。但船在急速地一下一下往前窜去,原来是雅丽莎和曼莉听到哨子声在拼命地拉绳子。船动荡得很,大卫也上不了船,狼狈不堪地被拖在水中。我们担心大卫惊吓了蛇,会被攻击,或者可能会被石头划伤,七手八脚都想拉大卫一把,船上的我们在颠簸中也乱作一堆。

  后来,我们一面把稳自己,一面想方设法帮大卫一把,好不容易才把大卫从水里捞上来。

  “快,快吹,「平安」的哨子信号……”史提芬及时提醒道。

  我们送出了“平安”的哨子信号,外面的雅丽莎和曼莉才停止了扯绳。

  终于看到雅丽莎和曼莉了,她们在“码头”上紧张地等候着我们。她们见到我们,跳跃着、欢呼着,彼此的哨子声响彻整个山洞,仿如隔世的重逢。

  出到洞口,见到阳光,才喘过一口气来,那慌张的心跳才平息下来。

  神秘的大自然啊,你诱惑过多少勇敢的探险家为你痴狂,被你的美所折服,五体投地。原来探险,真是一种又刺激,又增长知识,又锻炼胆量的好活动。

  探险精神万岁!

  在午餐时,我们讲到刚才滑稽又狼狈的一幕时,大家笑得喷起饭来,笑个不停。

  下午,我们来到一个广阔的平原上,略带弧线的地平线远在天边,沃野千里,草长鹭飞,视线第一次可以这样放眼远望,毫无障碍;这里天气特别的清朗,视野非常清晰,云涛舒卷如画,格外迷人,我们被眼前壮阔的景色吸引住了。

  有一群大鸟,在我们头顶掠过。

  炎热的夏季,骄阳似火,今天是一个大热天。

  太阳毫不留情地向大地发着淫威,这巨大的火球,把所有生物都置于烤炉里。周围没有一丝风,热烘烘的空气,把我们的皮肤上、喉咙里的湿润都掠走了。大树上,许多小鸟已收起了清晨的聒噪,为的是保养好它们的嗓子。

  在一处荒原上,只有孤独一棵树,没有伙伴,没有知已,然而生长得这样火热,这样茂盛,这样自得其乐。它的花形若火舌,又颇像牙齿,绯红色的,一簇簇开放在长满绿叶的枝条上,被高大的树干擎起来。

  我们在这棵孤独的大树下乘凉。

  小伙子都把上身脱得精光,用衣服扇着风;女孩子们也把外衣脱去,只剩下一件背心。但仍然感到闷热。

  曼莉从汽车上拿下来几瓶可口可乐,每人一瓶解渴。

  “我们为来一场大雨干杯!”我们用汽水瓶作杯子,碰了杯。

  太阳依然发射着它身上强大的红色射线,并没有因为我们是骄生惯养受不了而稍有收敛。酷暑难当,我们皮肤上的水分早已蒸发掉了,皮肤赤红,有不少地方已是深色了,仿佛是喷了一层家具油漆。

  “大卫,你的脊背快像黑板啦。”雅丽莎说。

  是呀,我们每个人比出发时晒黑了许多,都快认不出来了。

  有一群赤鹿在远处走过,毛色是赤褐色的,它们对这个闷热的天气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用望远观察了好一会,只见它们文文静静吃草,有一些还不能吃草的小赤鹿在旁边蹦跳追逐,好一种祥和平静的生活。我们也凉快够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上了车,慢慢向赤鹿群走去,试图向它们靠近些。大约离它们有一百米左右,它们开始有一些警觉,感到不安。幸好有高大的野草遮蔽着,我们熄灭了发动机,轻手轻脚地下了车,向前摸去,离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在野草的掩护下,坐下来,静静地观赏着它们,谁也没有说话。

  有一只小赤鹿跳到我们的跟前,玛丽亚爬过去伸手抚摸它,后来不知谁又想爬过去,动作大了点,把小赤鹿吓了一跳,也惊动了鹿群。只见鹿群走出几只耸着威武角叉的雄鹿向我们冲来,吓得我们四散逃奔。幸好它们只是想得回那只小赤鹿,并没有继续追赶我们。一会儿,它们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们又继续前进了。

  远处耸立着一座由白云组成的云山,从这座云山向左右伸出两个尖头,云朵变得像铁匠铺里的铁砧。

  “砧状云,”史提芬说,他迅速拿出一本书,在彩色插图中找到了类似的图片,说,“是雷雨的预兆。”

  的确,空气中贮满着闷人的水蒸气,是下雨的预兆。雨燕帖在我们车前的玻璃忽左忽右地划过,在我们四周低低地飞舞,有时竟像浮在空气中。

  远处已染黑了一片,正在酝酿暴风雨。风和闪电,作先驱,雷霆万钧地扑过来。大片乌云侵入上空,瞬间便黑压压地挤满了天空,只剩下天边有一线白光。气温骤降,一道道耀眼的闪电把天边照得彻亮,正是山雨欲来,乌云滚滚的景象。

  欲雨的天地,一块黑,一块白,只有明暗显示着物体,天空、大地、树木、河流,此明彼暗,仿佛所有色彩都失去了,就像一幅炭笔画一样。

  豆大的雨点像小石子一样打下来,打得车头盖乒乒乓乓地响起来。

  旷野的暴风雨,是我们未曾领略过的风景。于是干脆停下车来欣赏。

  狂风大作,大雨滂沱,如千军万马奔腾;闪电接着闪电,雷声接着雷声,像哗啦啦的狂澜,像湍急的惊涛骇浪,气势磅礴,令我们赏心悦目、感慨非常。

  我们在车里记录着我们所观察到的气象。

  大卫打开车门,走出车外,让大雨尽情地淋。我们纷纷也走出车外,效法他那样,任凭雨水淋个痛快——一身的热气尽都洗去了。

  女孩子的头发湿透了,雨水从贴脸的头发、辫子上流下来。男孩子甚至躺倒下来,张开嘴品味着雨水,同大自然亲嘴拥抱。

  后来,我们在骤雨中奔跑起来,一面喝着雨水,一面呼叫,尽情奔放。我们真像疯子一样,在草地上狂奔、打滚,连矜持的雅丽莎和曼莉也都放下了拘谨,同我们一样狂叫狂舞。我们感到少有的释放、自由。

  不要错过这样难得的美好享受呀,这可是最珍贵的时刻,最美丽的雨景。回到城里就不可能这样疯癫了,又要回复文质彬彬的样子了。

  这旷野的豪雨,就是所谓“大自然”的洗礼了。我还没有接受教会的洗礼,就从心里说:“上帝呀,你亲自施洗吧,尽情地洗吧,里里外外洗个干净!”

  这时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与上苍这么亲近的接触。我们同大自然接触的时候,很自然产生一种崇高感、敬畏感,其实是上苍此时在呼唤着人去思想他。

  看到黑了半边的天空在远处闪着电,像有个艺术家在天上创作,每个闪电好像火树银花,又好像银光烟火,气势何等的宏大、何等的震撼,每一个都令人惊愕。记得我爸爸的一个天文学家的朋友说过:“任何一出戏剧,任何一台魔术,就其壮丽的场面和奇特的效果而言,都无法同大自然中的闪电比美。”的确如此,现在我才懂得他所讲的意思了。

  雨后乌云飞散,天空出现一条横空飞渡、跨越在广阔天地之间的彩虹,色彩鲜艳,无比瑰丽,叫我们雀跃欣然。

  啊,这是一幅壮丽的图画,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感受到被一种博大的爱包围着,有一种激动,不知为什么,有想哭的感觉。可以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对大自然这样深地、这样真切地感受过,被自然的美这样深地打动过。面对着这一宏大的画卷,我所画的画又算什么呢?

  这一幕幕动人心弦的天像,令我们这些城里的“笼中鸟”大开了眼界,也大大开了心。

  一场时雨,涤洗了一场酷热,凉风送爽,多么舒畅啊!

  “暴风雨中勇敢的雨燕……”我们在荒草地上奔跑歌唱。

  雨过天晴,天上蓝晶晶的透明,简直能照见人的影子。放眼望去,那云也洁白透亮,简直也能照见人的影子;万木争绿,绿得水汪汪的发亮透明,简直也能照见人的影子。

  雷雨过后,臭氧增多,使空气清新又甜爽,气候格外凉快宜人。

  草被吹弯了腰,好像在向我们鞠躬致敬。

  干旱的荒野,繁花抓紧在雨后绽放,千紫万红,草深花繁,十分鲜活,望着醉人。一丛丛叶茂花叠,红得像迷人的篝火;白花花的飞机草群,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香气袭人的野素馨,十分妩媚、十分娇羞。黄灿灿的野牵牛花,攀天铺地,沿着低矮的灌木林攀爬,一大片在扬花结果。

  白的、黄的、花的、七彩的蝴蝶,穿梭在草丛间,游戏在花朵上。

  趁着这醉人的时光,姑娘们争先恐后地采摘野花。在草地上不顾一切地奔跑,追逐,像鹿一样快活……

  蒿草抽打着脚踝,踏在草上直打滑,犹如踏在打过蜡的地板上。低洼处的草高得没过我们的头,有时候我们甚至互相找不着。

  这真是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有棉花草、猫尾草、狗尾草、毛蕊花、绣线草、针刺草、长生草、羊毛草、凤尾草,还有野麦,应有尽有。

  禾本草类越来越多,牛蒡子越来越多,矮小的、暗绿色的、多刺小树疏疏落落地生长着。在草丛中,还不时看到一些探头探脑的鹿角,它们吃惊地看了我们一下,飞快地逃窜了。

  不少牵牛花像蜘蛛网一样布散在群芳之中,完全不把众花们放在眼内,它们沿着低矮的灌木残酷地捆绑瘦小的枝叶,并炫耀地竞放喇叭状的花朵,仿佛在骄傲地宣扬自己的胜利。我想,要是我们多站一会儿,它们恐怕也会肆无忌惮地爬上我们的身体,在我们头顶开起花来呢。

  雨过后的树丛,遍树珠光闪闪,摇摇欲坠。

  山鹬把幼雏也带到这里,在泥土中找蚯蚓,然后又在幼雏之上的灌木中看守,当它看到我们时,便离了它的幼雏,绕着我们盘旋,越来越近,只有两米,装出翅膀或脚折断了的样子,吸引我们注意,好让我们放过它的孩子们。我们上过一次当,就识穿了它的把戏。但我们还是尊重它可敬的母爱,绕过了它的孩子们。

  来到一个洼下去开满小花的草地边上,我们发现有几株野百合,史提芬就对曼莉说:“喜欢吗?”

  “喜欢。”曼莉说。

  “我也要。”玛丽亚说。

  史提芬就跑过去,但差不多接近野百合的时候,他突然陷到腰深的泥里去。

  我们惊叫起来。

  “沼泽!”

  “不要动,千万不要动!”

  我们傻了眼,不知怎么办。我们不能走近,如果去拉他,势必连其他人也陷在其中;周围也没有木板、树杆可以借助去救人;我们缺乏经验,怎么办?

  眼看史提芬又陷深了一点。

  “你们为他打气,我到车上拿绳去。”大卫说完,就飞快跑开了。

  这里离汽车也不近呀,又看到史提芬陷得更深了,几乎到了胸部。

  “不要紧张,博士,坚持!”

  “放松一些,把呼吸放轻一些。”

  “大卫很快会回来了,有了绳子什么都不怕了。”

  大卫以“运动健将”的速度飞跑着,幸好我们有一个骄人的阿特拉斯①,遇到各种困难的时候,就显出他的重要性,我深感到他是那样不可替代。

  这时是万分危急的时候,史提芬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差不多到了他的脖子了。

  幸好,这时大卫喘着粗气跑回来了。他动作迅速地把绳准确地抛到史提芬的手上,我们几个人一齐用力拉,终于把他拔出泥浆。但他不肯上来,把绳绕到腰上绑好,平躺着身向百合花靠去,终于把它们摘了下来。

  他这个人就是有一股韧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我理解他——既然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险,就不想白冒一遭了。

  他像一个泥人儿一样地从泥浆里上来了,脏得不成样子。但曼莉流着泪接过野百合,激动地向他扑去,紧紧地拥抱着史提芬;史提芬长时间地拥抱大卫,这对“冤家”此时多么亲热。我们每个人都拥抱他,不知说什么好。

  回头我们再看看沼泽,一层厚草像地毯似铺在沼地各处,其中长着不少灯芯草和许多小花,还有许多植物的残余。因为刚下过雨,到处一洼洼的水,因而看到沼泽的水洼,也以为同其它草地的水洼无异,上了当。如果是平时,沼泽和草地是较容易分别的,这次我们又学到了知识了:在荒原凡低洼下去的地方,都要倍加留意,它可能是鲜花伪装起来的沼泽。

  万幸之万幸的是,只是人陷了下去,如果是车陷了下去,就不可想象了。

  这也给了我们人生一些启迪:世上有许多表面好看漂亮的事物,但背后可能是一个可怕的“沼泽”;因此,我们不要轻易被表面的事物所吸引,不要太容易相信表面的事物,总要细心去调查、发现,才下结论。因为世上有太多的“沼泽”了。

  现在到处水汪汪,又没有道路,分不清哪是草地,哪是沼泽。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不走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

  太阳变得橙红,光芒温和了,可以正视了。大地在继续上升,将太阳掉到地平线以下。

  夜,不久就来临了。晚风吹送,凉爽爽的。听到雨后干旱的大地解渴的咂嘴声。

  月,一个含泪的美人诞生了。雨后霁月,红彤彤的,格外清亮,所有的树木都挂着闪耀的、银灯似的水滴。

  史提芬架好了自制的天文望远镜,看了好一会。等到女孩在小溪洗罢澡回来后,大家都争着看了好一会的星空,史提芬于是便提议说,今晚的沙龙主题最好是看星空,值日官玛丽亚也同意了。

  辅开塑料餐布,每个人都躺下来。夜空在我们眼前展开了巨幅的星像图,我们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视角去观看过我们头顶的星空,因而使我们感到在旷野里,夜幕是如此宏大壮阔。

  雨后的夜空,像被洗涤过了一样,洁无纤尘,一片空明,是看夜空的最好的时机。

  谁把日月星辰点亮在长空?天是一个无涯的秘密,一幅蓝色的谜语。

  繁星点点,神奇地眨巴着眼睛,莫非它们在天空很寂寞,想跟我们说话?或者想告诉我们一些穹苍的秘密?

  深靛色的天空,有一盏酷似菊花的黄灯,正光芒四射。

  “那是什么星?”曼莉问。

  “那是火星。”史提芬回答说。这个“火星迷”对它是相当熟识的。

  “现在我来教大家看「王族星座」吧,”史提芬接着又说,“它是由仙王、仙后、仙女、英仙四个星座组成的。你们往东北方天空上看,北极星——就是大熊星座,与它遥相对望就是仙后座。仙后座好像一个W,由五颗星组成;仙王座很像一座房子,最亮的四颗组成房子的四方型,共六颗星;下方分别就是仙女座,飞马座……英仙座在仙后座的左边,很像一个A字,有九颗星;”

  “为什么叫「王族星座」呢?它肯定有一个故事来源的呀?”雅丽莎问。

  “对,海伦王后,毫无疑问,它同你一样,同样出自伟大的希腊神话里,它们同你——海伦王后一样都有王族高贵的渊源。话说仙王、仙后原来是一个古老国家的国王和王后,仙女是他们的女儿,他们不知道什么事情惹怒了海神,于是海神便扬言要毁灭他们的国家,除非他们肯把女儿拿来赎罪才能得饶恕。因此,这位美丽的公主便被铁链锁在海边的岩石上,静待海神所派遣的海怪来吞食她。恰巧在这个时候,赶来了一位盖世英雄——英仙,他乘一匹飞马经过这里,当时他带着一个被他杀死的女魔的头,这头有一种魔力,能使看见它的人变成石头。于是,英仙就把它露给海怪看,海怪就变成了一堆石头,这样,就搭救了可怜的公主。后来,国王、王后、公主、英仙和飞马、海怪都成为天上的星座,那就是仙王、仙后、仙女、英仙、飞马和鲸鱼(即海怪)星座……”

  大家都被史提芬的故事迷住了,纷纷在天空寻找仙王、仙后、仙女、英仙、飞马座的位置。

  “我也讲一个东方的有关星空的美丽故事吧。”故事盒子玛丽亚说,“这是我从《中国民间故事集》看到的。中国人认为我们晚上看到的密集星光的银河系是一条天上的大河。银河两边各有一颗很明亮的星,一颗叫织女,一颗叫牛郎。其实它们现在就在我们的头顶,只不过我不知道它们相当于我们哪个星座里的星星,要「博士」查对一下才能知道①。言归正传,现在我就讲这个故事了:话说天帝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因织出的云锦天衣绚丽异常,被叫为织女;天帝因怜悯她寂寞,就允许她嫁给河西的牵牛郎。他们过着男耕女织、恩恩爱爱的生活,但后来王母奶奶……”

  “不对,是王母娘娘。”我纠正地说。

  “好,王母娘娘,她嫉妒他们的爱情,就在天帝面前说了织女不少坏话。天帝就恼怒,责令她仍旧回到河东,只许她一年一度与牛郎相会。他们的爱情感动了喜鹊,每年入秋的第七天——大概就是我们这个时候吧,喜鹊就成群结队在天河上搭成桥梁,让织女和牛郎踏着它们的头,在天河相会。如果这天晚上落雨的话,就是他们抱头痛哭的眼泪。喜鹊的头到秋天为什么会突然秃去?据说就是因为它们要搭桥,被织女和牛郎踏过头顶所致的。”

  “啊,多美丽又哀怨的爱情故事呀。”曼莉被这个故事感动了,叹气地说。

  “这个宇宙有太多美丽的故事了,说也说不完。”我感慨地说。

  “宇宙太奥秘了,有太多的谜,因而许多民族都把自己的幻想、期望、迷惘……寄托在这些故事里,化作对人生、对历史、对宇宙的解说。”雅丽莎深刻地说。

  大家都尽量地闲谈,以免辜负了这样美好的夜景。

  酷热过后的夜空,往往是美丽异常的,你看,天空像一块深蓝深蓝的绒布,上面镶嵌着一点一点银光闪闪的夜光珠。如果现在我们听完故事老人讲的神话,我们一定会联想到:其实可能并没有所谓夜的,这黑夜,只不过是给仙女漂亮的长裙把大地罩起来罢了,那星光只不过是长裙上闪闪的珠光。

  日出日落、昼夜轮转,朝去夕来、月升斗移,这样无穷变化、连绵不断……每想到这些,就不得不使我们的思想变得深沉,这就是宇宙给我们的一道思考题,有人是这样的答案,有人是那样的答案。

  “上次我同李察克争论——关于宇宙能不能自然产生。他相信宇宙是自然爆炸而产生的,是偶然的产物。”大卫说。

  “毫无疑问,任何偶然性的事,都不可能形成精密的东西。”史提芬用博士式的口吻说道,“另外,爆炸都是无序性的,是从秩序变成破坏秩序,从来不会产生秩序的。就像一架行走的车,本来,它正按其秩序在运转,但它突然被爆炸了,立刻就成了一堆废铁,因它本身的秩序被破坏了。从来就不可能是相反的——爆炸之后,废铁变成了有序的汽车。星体有放射状运动,这点我倒是相信的,但我不相信是自然产生的。自然性的爆炸,怎么能产生出一个体系、一个体系的宇宙呢?让他们试试好了——他们可以在一块太空石上作一个爆炸试验,看看它们碎石之间能否产生一个又一个有规律的小体系?我就不相信……”

  “这并不是他的观点,只是受到别人的观点所影响,只是拾人牙慧,并没有经过逆反思维的检验……”雅丽莎说。

  “即使以概率去计算,也显得这种论调荒谬。”史提芬鄙夷地说,“用一张最简单的四方凳作例子罢:假如在自然界中,「自然」形成了一张凳子的木板;在它的旁边又「恰好」自然形成了四条凳脚和四条横杆;更奇怪的是这些木板、凳脚和横杆也「恰好」自然形成十二个榫头卯眼,另外还有一种怪风使这几件东西在抛来抛去,互相碰撞;万事俱备,现在只要这十二个榫头卯眼,很「自然」巧合地结合成一张凳,那么组成一张方凳的概率——即「1×2×3……×12」,让我来算一算……”

  他掏出笔记本,在膝盖上算了一下。

  “那么只有479001600分之一的可能性。这只是一个理论上的数字,即便是一个榫头和一个卯眼靠碰巧结合在一起,也要无数次碰撞才行,而不是「1×2……」那么简单。你看,在自然状态下,即便附加了这么多「自然巧合」的条件,这么简单的一张方凳,都不可能在偶然中自然组合,那么构成宇宙的可能因素有多少?可以说是无限的,就算用100个因素来计算,也是一个很吓人的数字,可见「自然而然」是创造不出什么的。”

  “我觉得有些问题,地理老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大卫说,“也只是说,可能是什么什么……还是用那个「可能」来打发我们。”

  “天文学、地质学和进化论,这些不可能用实验证明的学说,都很自然会加入人许多的推测和想象的。”我说,“所以我们要学会分辨哪一些理论合乎科学,哪一些说法只是人的推测想象,这很重要。现在又有一个黑洞说了,同爆炸论争起来,可见这些有假设成分的学说,并不是什么神圣的真理,常常会被推翻的。”

  我生活在科学家的家庭环境,耳濡目染,有关科学界内部的争吵,我也知道得不少。谈论到这些科学的时候,又轮到女孩子几乎成了听众,男孩子成了主讲。

  “如果让人来设计我们居住的大地,”我接着说,“让我们想一万年也不会想到是一个球体的。从前世界各民族都有许多讲到大地的神话,都说大地是由巨人或巨兽抬着大地的四角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到是一个悬浮在太空的球体;即使有人告诉他,他也当你是胡扯——这么重的大地,怎么可能悬浮起来?球下面的人不就统统都掉到太空了吗?你看,人靠自己的想法,是万万想不透上帝的智慧的,正如习惯于自己想法的人,不能相信天堂存在的道理是一样的。”

  “有一个苏联的太空人回来后说:「我飞到太空,并没有看到上帝」……”大卫说,“正好像一条小虫咬破了苹果皮,探出身体,就说:「看呀,我看到了全宇宙啦!」”

  “我们人类只是活在一个三度空间里,”我说,“所以,就以我们三度空间的智力以为,上帝也存在于三度空间里。”

  “上帝怎么可能存在于他自己创造的空间里呢?这不是扯蛋吗?”史提芬忿忿地说。“就如同人不会存在于他自己创造的电子计算机的虚拟空间里一样。”

  “上学期去天文馆参观,我坐在模拟飞行舱里,看到宇宙的景象,简直让人惊呆了,”大卫对着夜空比划着手势,说道,“先不说它有多么大,就说它的排列秩序、形态千变万化,就令人感叹了,多么壮观。这怎么会自然巧合产生呢。如果有人说索菲亚歌剧院是偶然在一次地震爆炸中堆成的,你一定会说他是个疯子。我就是这样反驳李察克的。”

  我想起在日记簿上摘录过牛顿的一句话∶“如此美妙绝伦的太阳系,只有在美妙绝伦的智能下才能会诞生。”

  “我当时坐在模拟飞行舱,”雅丽莎感慨地说,“不得不感叹它的设计者高超的智慧。我想,即使是这样去了解宇宙,也不过是一只浮游生物想去了解海洋罢了。上帝创造这么大的宇宙干什么?真令我想不透,好像是……上帝想透过宇宙向人类说话,但它却好像天书,无法完全读懂。”

  “他恐怕想让我们知道何为「伟大」,何为「卑微」吧?”曼莉说。

  “可能是为了使我们看到它,就自然想起写天书的作者吧?”玛丽亚说。

  “但有个意思我读懂了——上帝是测不透的,而人是何等渺小。”史提芬说,“越了解宇宙时,这个意思越明确。据现在的发现水平,已经可以看到一百亿光年了。哇,一百亿光年是什么呀?在我们的脑里是无法想象的,只是一个抽象的数字;就好像对猴子说「一万」一样。我们对于地球来说,只是微尘;而地球对于宇宙更是微尘。我们太卑微了,只是微尘中的微尘。我想,上帝想让人思想这些奥秘时,学会谦卑吧?”

  “假如我们想用思维去证实上帝,那就真如一只猴子想去证明函数一样。”我说。

  “就好像一架电子计算机自己试图去了解一个发明它的人。”史提芬加了一句。

  “心灵才是无限的,只能用心灵去感受……”曼莉说。

  “有一次,”我说,“我爸爸的一个朋友来访,他是一个天文学家,我们和他在壁炉边谈了很久。记得他说过,太空是一个很肃穆庄严的空间,就像进入到上帝的思想里,是那样神圣、奥秘、无边无际、莫测高深……他每一次观察太空,都保持着一种崇敬的心态……”

  “天空是上帝的思想,并不是我们人类所能想象的。天有多大,就表明上帝的智慧有多大……人的想象力是有限的,我想,上帝创造宇宙的目的之一,是为了使我们认识什么叫「无限」、什么叫「永恒」:只有看到天空,我们才懂得无限有多大、永恒有多长,否则,我们就无法想象什么「无限」、什么「永恒」……”我记得尼雷尔博士在观看极光那一夜这么说过。是的,永恒与无限本是上帝的属性,如果没有具像的实物,我们无法理解这些属性。

  “怪不得伟大的天文学家喀尔文(Kelvin)说:「不信有上帝的天文学家,一定是个疯子!」”史提芬说。

  “每次我抬头看夜空,”雅丽莎沉思地说,“星光总很自然地引起我去思考:我从何而来?为何而生?「人」在宇宙中有什么意义?「我」是无意中偶然幸运地出现的吗?每当我思考这些问题时,内心就有一个甜蜜的声音说:「你是我所生,你是我所爱的……」”

  “爱恩斯坦说过:”史提芬说,“「任何人看到宇宙如此深奥而和谐,他不可能不想到上帝。」我很有同感,每次用望远镜看完星空后,我内心总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东西,我总想到,我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幸运的偶然,而是像天上的星体一样,是在一定的位置、一定的轨道,是一个计划的一部分。这种想法可能太深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我自己的想法……”

  …………

  哇,流星,发出十几道明亮的光箭,像仙女们在放火焰似的,异常华美。

  好像现在我们才发现夜空是如此美丽,但天天在我们头顶,我们却熟视无睹,这是多么大的忽略呀;多么可惜,我们错过了多少美妙的晚上啊!

  雨后的萤火虫,宛似万千朵碎金花,这些飘浮的星星点点与点缀在深蓝色的天幕里固定的点点星星相映成趣。

  远山上返照着雪一样的白光,整个草原染上了银灰色,能够看到很远很远。在清朗的月色下,整个荒野更加静穆。

  在同样的旷野,三个博士看到新生王的星宿,心情会是怎么样的呢?我设身处地地去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我想一定是何等的肃穆庄严,何等的吸引仰慕。否则,如何会千里跋涉去追寻呢?我数着指头,知道后天就要进入“神秘圣星”的地域,我多么祈盼将要发生在我们身上奇妙的事快点到来!

  一片蛙声,整夜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