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序像是没想到楚酒今晚真的会留下,下意识地问:“那我呢?”
随即意识到失言,他改口:“那臣今晚应该睡在……”
他是长风国大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太适应自己的新身份。
只是这问题问得很奇怪。
楚酒奇道:“这里有这么大一张床,还不够你睡的?”
韩序又看了一眼楚酒身后的床,像是终于回过神,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是”,下楼叫人去了。
没一会儿,这座小楼里就热闹起来。
韩序带来伺候的人不少,惯常跟着楚酒的人也来了,一大群人一拥而上,伺候着两人洗漱收拾。
楚酒被人服侍着,脱掉外面的衣裳,上了床,进到被子里。
床上的被子被换过,都是韩序自己带过来的,不知是什么材料,不像蚕丝那么滑,却比棉绵软细腻,云朵一样,比这宫里楚酒惯常睡的被子轻了不少。
楚酒往里面挪了挪,给韩序在外面留出了地方。
韩序身上只剩下一身白色的里衣,也收拾好了,上了床,摆正枕头,端端正正地躺下。
北幻国皇宫讲究藏风聚气,床都不太大,两个人睡明显有点挤。
冯总管带着人把床外的一层层纱帐放下。
伺候的人纷纷退下去了,房里安静下来,还能看见冯总管站在纱帘外影影绰绰的人影。
冯总管尴尬地清清喉咙:“皇上……”他仿佛想了想措辞,“……那奴才就在起居注里记下来了?”
楚酒懂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提醒她。
长风国皇子是来和亲的,这不是皇帝与后宫之间的小事,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无论今天以后怎么样,哪怕再也不来倾心阁半步,今晚都得真睡。
不能随随便便在他这里躺一夜,就算完事大吉。
楚酒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坐了起来。
她这清静的后宫,终于有了个人。
从登基开始,朝堂上下想往她的后宫里塞人的,就远不止白羽一个,只是还没人能塞成功,韩序这是头一份。
她看一眼韩序,韩序也正在看她。
纱帘外的灯还亮着,能看得很清楚,他的枕头与被子同色,是天青色的丝缎,上面满是用银色丝线绣着的细密的凤纹,只有凤凰的尾巴尖用了五彩丝线,华丽而典雅,大概是为这次和亲专门准备的。
韩序长长的发丝缎子一样在枕上铺着,遮住了大半的凤纹。
他把被子盖到胸口以上,被子外,只露出雪白的里衣衣领,一双眼睛依然清澄无比,却又像有千言万语,复杂到看不出在想什么。
楚酒心想:完全不亏。
楚酒下定决心,把手撑在他的枕边,朝他俯下身。
外面的冯总管隔着纱帘,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楚酒的动作,顿时放下心,一声不出地躬了躬身,退出去了,帮他们关好门。
就在楚酒靠近韩序的那一刻,她看见,韩序的耳朵飞快地烧红了。
楚酒:咦?
他竟然还会害羞。
楚酒对长风国皇族的事了如指掌,知道他比她还大了九岁。
这个世界倒是不太流行早婚,男女差不多都是过了十**岁才定亲,到二十几岁才生育,但是到韩序这种年纪,而且是皇子,却仍然没有皇妃,就有点稀奇。
楚酒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
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
是完全陌生的气息。
两个人上床前用的牙香筹是一样的,都加了檀香和冰片,他的味道却又有点不同,像是有种特殊的温暖的花果香。
非常好闻。
楚酒试着吻得更深了一点。
韩序一直没有闭上眼睛,也没有动,一双眼睛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楚酒忽然有点良心不安。
他一个皇子,原本说不定可以继承皇位,变成长风国的一国之主,现在却被硬生生逼到这种地步,估计心里全是杀了她的心思。
楚酒松开他,用胳膊撑起来一点。
他果然神情不动,也不出声,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楚酒从他身上下来,躺回自己那边的枕头上,“是你自己不肯的。”
反正睡没睡的,只有两个人知道,只要他不出去乱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
楚酒乐得赶紧睡觉,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床有点挤,被子又太轻,到底没有自己的寝殿舒服,可惜暂时还不能回去,起码得在这里混到明天早晨。
楚酒累了一天,一闭上眼睛就开始迷糊,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觉得床轻轻一动。
好像是旁边的韩序动了。
“睡了?”他问。
这问法不太像是跟一国之君说话的语气。
睡了怎样,没睡又怎样?他这个长风国皇子,该不会还打着刺杀她的主意吧?楚酒心中冷笑一声,真当她是吃素的?
床又动了一下。
这一次,身上的被子也跟着动了,有柔软的东西忽然覆住楚酒的嘴唇。
一只手伸到她的腰上,抽开她衣带上的活结。
楚酒猛地睁开眼睛。
韩序已经松开她,坐了起来,他目光沉静,自己动手解开上衣。
灯光半明,纱影朦胧的层层罗帐里,他白色的衣带散落,雪白的里衣衣襟间,露出胸肌完美的轮廓。
楚酒的心跳都停了半拍。
楚酒心想,两个人满打满算,也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而已,这也未免有点太刺激了。
韩序不动声色,继续拉开衣服,完美结实的腰腹线条也露了出来。
他的腰上,就在人鱼线开始的地方,竟然有一圈细细的红线。
这不是绑在腰上的红线,红线紧贴在皮肤上,会随着肌肉的动作而动,看起来很像精细的纹身。
楚酒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韩序也低头看了一眼,解释:“是守宫线。”
楚酒:???
什么东西??
楚酒有点结巴:“该不会……就像传说中的守宫砂一样……”
韩序淡淡答:“对。我们长风狐族血统的后裔,腰上会有这个,只不过不是用朱砂喂养的守宫画出来的,是天生的。今夜过后,就没有了。”
楚酒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东西的原理和守宫砂一样匪夷所思。
难道就像戴了个运动手环一样,它会综合判断呼吸心跳内分泌的各种反应?那它又是怎么区分出其他类似行为的界限的?
他这根细细的红线,在敞开的白色衣襟间,他润泽的肌肤上,十分醒目。
楚酒实在有点好奇,忍不住爬起来,伸出手,“我摸一下行吗?”
话没问完,手指已经摸到了那根红线上。
“后面也有吗?”楚酒问。
韩序轻轻点了下头。
这条红线勾起了楚酒的全部好奇心,她扶着韩序,探身过去,掀开他后面的衣摆。
还真的有,红线绕过他的腰,是完整的一圈。
楚酒的手指也跟着红线完完整整地走了一圈,忽然觉得韩序深吸了一口气。
两个人原本就几乎贴着,他搂住楚酒,把她压在床上,吻了下去。
这次吻得毫不客气,和刚刚判若两人。
他是当真的。楚酒也明白为什么——因为他身上自带探测器,今晚根本就不可能蒙混过关,任谁一看红线,一目了然。
楚酒推开他一点,“让我能看见你的红线。”
韩序不再吻她,坐起来,哑声答:“好。”
事实证明,这根红线是严肃的,认真的。
他的腰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根红线就像被水洗了一样,一点点淡掉,变成一丝淡红色的印子。
楚酒用手指蹭了蹭,看看指尖,“真的不是画上去的?”
韩序俯身咬住她的嘴唇,低声说:“真的不是。”
他没有撒谎,楚酒亲眼看见,那点红色的影子奇迹一般,越来越淡,在最后的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酒忙着研究红线,睡得实在太晚,结果穿到这个世界后头一次,没有按时起床。
这皇帝当得很不容易,从小时候起,按照宫里多年传下来的规矩,每天都要寅初三刻起床,差不多是早上四点不到,睁开眼时天还是黑的,比树上的鸟起得都早。
登基后,更是卯初就要上朝,比上班还可怕。
今天冯总管在纱帐外叫人的时候,楚酒猛地惊醒,发现外面的天已经现出一点曙光。
韩序还在睡着,被子只盖到腰,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和楚酒的纠缠在一起。
楚酒顾不上看他,手忙脚乱地拢好衣服,跨过韩序往床下爬。
韩序被她吵醒了,睁开眼睛,声音还像没睡醒一样,有点懒洋洋的沙哑,语气却很疏远客气,“皇上要走了?”
“对。”楚酒答,心中涌起一阵严重的嫉妒。
他都不用起床上班。
上朝肯定要迟到了,冯总管快刀斩乱麻,利落地指挥一群人帮楚酒收拾好,让她随便吃了一点,就从倾心阁出来。
走在路上,才忍不住唠叨。
“皇上,”冯总管说,“长风皇族有狐族血统,只怕会魅惑人,皇上还是远着一点的好。”
楚酒马上想起韩序刚刚躺在床上的样子。
如云一样堆叠的被褥里,他胸膛半袒,长发流泻,美目如星。
属实是狐妖本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