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烛西窗,缠绵欢爱之后,太子和墨烟,敞开心扉,并肩长谈。
〝瓜田李下,人言可畏。烟儿日后要在皇宫中行走,言行举止要分外地小心谨慎!〞手抱着佳人靠在怀中,太子嘴里吐出浓浓的酸意。〝烟儿和严斗苍那模样,任谁看去了都能编出个高cháo叠起的猫腻情节。〞
〝这说的是什么话呢?〞墨烟气得小脸涨得通红。
〝殿下诡诡祟祟,行金屋藏娇之事实,却说烟儿是小人之心,胡乱猜疑。烟儿和严大学士光天化日,行端坐正,反倒是有违礼教,落人口实?〞说着便抡起粉拳做势要行凶,被太子一把抓住握在掌心里。
〝没错!本殿就是吃味儿……〞
太子将那细白小手捧在胸前,〝烟儿只是用猜的,就打翻醋桶。本殿可是亲眼见着了,心灵上受到多么大的创伤啊,差点就要爆血而亡。〞
〝创伤?〞墨烟愣了下,没来得及想清楚,一个双挑逗的眼眉就在她眼前放大,〝本太子旧伤加新伤,都是为了烟儿。烟儿要用什么来还?〞
用什么还?
当然是以身相许,以浓情蜜意来抚慰心伤。
床榻上激烈索求的男人百战不累,天上的明月却是看得累了,滑落天边,带走一夜的闹腾。
天光初亮,鸡鸣响起。
墨烟迷蒙之中,耳边听得窸窣的声响。她睁开眼来,见太子已经立于外厅,内侍正在为他梳洗穿衣。眼睫再一眨动,留意到床边还站着一个绿色的身影,〝小主!殿下吩咐让您多睡会儿,不必急着起来……〞
她全身酸软,天人交战。片刻之后,还是咬着牙爬出被褥:〝夏荷,拿衫裙过来,我也要起床更衣!〞
太子隔着屏风瞟著寝屋里的动静,见烟儿已经掀开账幔双脚落地。心中轻叹一声,这小女人性子比他还要好强,带她进宫,究竟是福还是祸?
无论如何,走到这个地步,再也无法回头!
要想求得一生的平安相守,他必得要坐稳大墨国的储君之位啊!
就算不能像他的父皇那样开疆扩土,至少要能守成,确保江山内的和平安稳。唯有如此,他才能与他心爱的女子,花前月下,恣意风流。
如此想着,便不再贪恋一时的耳鬓厮磨。
〝让膳房准备些热食拿来。另外,烟儿小主今日若要出去,车辇马匹都要事先查看清楚。昨日那等意外,若是再有一次,便让马夫侍卫,都提头来见!〞
交待完毕,再望一眼屋里那纤柔的身影,他挥袍摆袖,往议事厅前去。
议事厅里。
〝不行,本殿绝不同意。〞
〝皇兄,宇文飞豹已经做出让步,这条件对我方有利,不可能再更好了!〞
〝要本殿娶他西罗国的公主,还要立为正妃,这有什么好?〞
〝他把公主嫁来大墨国,可是大墨国不必将公主嫁过去,是皇兄占了便宜啊!〞
〝便宜?我看是严斗苍得了便宜,他守住了他的墨情公主,可本太子就要失身啦……〞
〝啪〞地一声,墨箫用力将手中折扇敲在桌上,恨不得敲的是太子的脑袋。〝皇兄,这是军国大事,你严肃一些!父皇的千里加急,写明了东夷的密探已经证实夷国 大军正开往边境聚集,同时东夷使团秘密和西罗国王会谈多次。一旦东夷西罗连成一气,我大墨国便岌岌可危。皇兄如何能当做是儿戏?〞
墨叹正要发话,门口有内侍进来,躬身道:〝太子殿下,夏荷方才来报,烟儿小主出去驿站,说是上学堂去了。〞
太子长眉一蹙,缓缓问道:〝严大学士呢?他可是一同前去?〞听内侍说不知情,他闷哼一声:〝去打听清楚了,速来回报!〞
听得墨箫气得毛髪竖直,瞪大眼珠:〝皇兄,你若是满脑子都只有小情小爱,皇弟便要回京里去,过我的快活日子。何苦要陪皇兄在此劳心劳力,吃力不讨好。〞
〝那不成!〞墨叹忙摆出笑脸,〝本殿是担心严斗苍的伤势,关心罢了。〞
〝唉……〞箫皇子长叹,太子一向脸皮比城墙厚,他不是对手。轻咳两声,〝言归正传!这和亲之议,不能再拖。皇兄究竟做何打算?〞
〝打算?本殿打算,让西罗国王,赔了公主又折兵……〞太子一脸莫测高深。
墨箫知道自己这位皇兄,表面上看来温和无害,骨子里稀奇古怪的主意一箩筐,正要问个详细,太子道抢先说道:〝这事需得要西林王的鼎力相助,皇弟再去一趟西林王府和皇叔打通关节?〞
一听到要前去拜会西林王,墨箫顿时拉长了脸,〝还是皇兄自己去吧!皇叔一见面就唠叨个不停,说父皇拨下的钱不够,粮不足,这边防维持地怎么怎么艰难,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然而边防的问题根本不在钱粮。
在于军纪的涣散。
自大墨国与西罗休兵止战以来,十五年过去,西境无战事。西林王爷坐拥大片属地,养尊处优,过惯了闲散的日子,再没把心思放在整军练兵。军纪不彰,弊端便生。兵将上下其手,朝廷洒下再多的银子都补不满贪婪的人心。
斧底抽薪之计,应该要撤去西林王的兵权,另派干练的将领重新整兵治武。可当此西罗国王蠢蠢欲动之际,边防不宜有大幅的动荡。一动不如一静,朝廷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暂时对西林王采取姑息安抚的政策。
箫皇子把这一切都看得清楚,了解父皇的难处。
了解归了解,这种需要耐著性子和人虚以蛇委,天南地北闲谈扯淡的活,非太子莫属!
墨箫死活不肯前去,墨叹身在其位,只好亲自出动。
他和烟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一来一回,可不只一日!
真心羡慕那比他晚出生了六年的皇弟啊!
这太子之位有什么好?
起得比鸡早,干得活没比牲口少,一不留神还会把小命丢了!
他仰天长叹!响午时分,在侍卫的簇拥下,轻装快马官道上奔驰而去。
夕阳西下,墨烟一回到驿站,就从夏荷口中得知太子又要消失数日。楞看着天边的云霞,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隐隐觉得,这个将要相守一生的男人,她不但要和后宫佳丽分享,还得和全天下的百姓共有。
真正属于她的,恐怕只有一年当中的几次深夜缠绵……
那样的伤感,很快就被西罗国使团要出访通州的消息淹没。
乍听见西罗要前来和亲的消息,墨烟呆楞着,好像听的是遥远天边的故事!
〝三日后就要到达通州……〞沐琼芳手里捻著绣花丝绢,认真说着:〝大批的杂役正在驿站南院打扫,给那西罗使团张罗住所。〞
她发挥一贯包打听的长才,说得巨细靡遗。
使节团由西罗国的皇长子宇文擎天领队,带来了和亲国书。西罗国公主,宇文妤将要嫁入大墨国,为太子的正妃。沐琼芳边说,边撇著嘴:〝这西罗国放长线钓大鱼呢!太子妃生下的儿子,日后便是大墨国的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就把墨国江山拿到手,这买卖做得可真是划算!〞
沐琼芳说得夸张,有些言过其实。
宫廷里风云诡谲,就算是立为太子妃,日后能否生子,能否立为皇后,都是未定之数。
嘴里替墨烟抱不平,沐琼芳心里更呕的是,使节团里有一整队的歌舞妓是进献给箫皇子的礼物。她说地气愤填鹰,墨烟却是面无表情,没有半分的危机意识。沐琼芳 执著手绢一角擦了擦鬓边因为激动而冒出的汗水,好意劝告:〝烟儿姐姐,你可别掉以轻心。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宫廷里一但失宠,那日子,可是比地狱还要黑 暗……〞
沐琼芳不知,墨烟不是不气。但是正妃之位,不是她关心的重点。真正让她介意的是,何故她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何故分明是和她息息相关,不是由太子坦白对她说明,却是由沐琼芳来告诉她?
怀着那样的不满,墨烟照旧在学堂里早出晚归,忙碌著教程的改革。
如果她是一匹千里马,严斗苍无疑便是她的伯乐。她的满腹经史子集,在严斗苍加以实务操作的点拨后,如同被打磨过的朴玉,开始一展长才,散发出光芒。
繁重的工作量,冲淡了她对于太子和亲一事的挂念。
以至于,在一个秋凉如水,明月初升的夜晚,使节团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停驻在驿站门口时。她披着水纹白丝长袍,站在桂花飘香的庭院下,看着不远处杂沓往来的一片五彩旌旗,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