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叹一夜云雨,春风得意,全身从头至脚皆畅快舒爽,带着全心的满足沉沉睡去。竟比平日要熟睡许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天光大白,成群鸟雀窗外飞鸣,才幽幽转醒。
醒来之时,神识仍然昏沉,尚未张开眼睛手便往身旁摸索。没有!心里念著的那个人儿不在他的身边?遂打开眼眸看个仔细,只见旁边的玉枕和被褥下,都是空空如也,手指触摸之处,一片冰凉,显见身边人早就离开许久了!
内心里一阵怅然,失望懊恼之中,他坐起身来。
即刻就闻得门边传来问声:〝殿下,可要奴才们进来伺候?〞他撩开纱帐,脚尖勾着床下的布面软鞋套好,长指拨开覆在颊边的青丝散髪,这才闷闷喊了声:〝进来!〞
外厅大门嘎地被推开,领头的东宫内侍总管躬身走进屋来,身后跟着端水盆的,拿绵巾的两个小太监。
那内侍总管姓成名东,东宫里大多称呼他成公公。
可成东年纪并不老,今年才二十又七。
太子五岁的那一年,成东十岁。被等著拿他的卖身钱去买米面的爹娘给送进宫来。
当时,升平皇帝独宠皇后一人,后宫中子嗣仅有皇子和公主二人。墨叹平日无同年纪的玩伴相陪,深觉孤单无聊。于是,皇后嘱咐石公公,若有那白净斯文,乖巧懂事,年纪和皇子相彷的小太监,便选几个送到皇子寝殿去伺候着。
因缘巧合,成东就是幸运被选中的其中一个。这么些年过去了,成东勤奋,肯吃苦、不怕累。而且,够机灵,办事少出差错。终于爬上了东宫内侍总管,这个让人忌妒又眼红的位置。
许多人背着成东说他是运气好,一进宫就跟对了主子,加上能言善道,懂得逢迎拍马。成东在心里感叹,君王无情,伴君如伴虎,光凭一张油嘴滑舌就能哄得主子开心?有本事的来试试看!这看似风光的差事,是个苦力活啊!起得比主子早,睡得比主子晚。劳神操心,先主子之忧而忧,后主子之乐而乐!
就拿昨儿来说,主子在秀女殿的偏厅里和烟小主鸳鸯交颈,惬意快活。他则是硬生生站在屋外,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两只腿冻成冰棍,每跨一步都听见骨头里发出咔声。
好容易等到主子欢畅了,云雨停歇,拥著美人登上步辇,摇晃的轿子里累极了打着盹。成东走在步辇旁边,脚踩在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步一脚印从秀女殿回到东宫。踏进宫门时,十只脚趾失去感觉,好像不是自个儿的。
之后,替殿下备沐汤、洗浴、更衣。服侍得主子身清气爽,上了床榻,落下纱帐,捻熄烛火,躬身退出屋外,关紧门扇。宫廷里忙碌的一日,终于过完。
立于殿廊,成东仰望长空,见月已东斜,他的眼皮子直往下掉,着实是撑不住。便交待了值班的太监听见动静即刻来叫,他去到寝屋旁的小房间里眯个眼。似乎眼睛前一刻才闭上,下一刻就听见太监急如星火扯著嗓子喊:〝成公公,快起来!大事不好了!〞
〝什么?什么事!失火了吗?〞睡虫一下全被吓跑,他从小屋的木板床上跳起来。
匆匆奔到寝屋门前,见到两个小太监苦着脸,挡着那看来也是睡眠不足的烟小主。
小太监一见成东到来,全都像是丢开烫手山芋似地,身子往后退开。摆明了一切都交给成公公去担待,准没错。
可成东又不是神!
烟小主那里是个好相与的主?
她才不管成东好说歹说,铁了心要回去紫苏阁,谁也挡不住。〝墨烟今儿在秀女殿有个重要的考试,这会得回紫苏阁去温书。话可说在前头,谁也不许惊扰太子殿下,让殿下多睡会,知道吗?先说好了,墨烟心眼很小,谁胆敢进去叫醒太子,墨烟一定会记在心里,会记一辈子的!〞
丢下那狠话,宫女夏荷就搀着墨烟登上步辇离去。成东当然是将烟小主的话牢记在心。别人或许不清楚,成东看得再明白不过!这位墨烟小主,太子爷当是宝贝捧在手心,不久的将来,十之八九会是后宫之主。
让她掂记上了,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问题是,烟小主不能得罪,太子殿下这边,难道就好说话?
此刻,太子竖着一双斜眉,兴师问罪:〝烟小主那儿去了?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有禀报本殿一声就走了?本太子的东宫里还有没有规矩?奉召侍寝能说走就走,眼里还有本殿的存在吗?再说了,烟儿要走,你们都是死人吗?拦都不拦一下?这样无能,留着还有何用?〞
质问之声一句高过一句,四壁回荡,听得所有的太监全部噗咚跪于地上,不敢抬头。
成东哆嗦著不停磕头,小心翼翼说道:〝奴才该死,请殿下息怒!〞
太子挑着眉仍在生气: 〝想死?说清楚烟小主上那儿去了,再去死!〞
其实不必成东说,太子心里明白的很,墨烟是回紫苏阁去了。
就因如此,他才更是郁闷。
昨儿明明和墨烟说了,一早他便传旨给秀女殿的嫲嫲们,让墨烟免试过关。难得今日碰上朝廷上休议,不必赶早去上朝,他早打算好要和墨烟共进早膳,你侬我侬耳鬓厮磨温存个半日。满心的美梦全都打水飘儿了,心中怎能不气?
虽是气,可他向来待下属宽厚,嘴里骂咧几声,无奈吐了句:〝都起身吧!给本殿更衣。〞成东和跪得满地的太监们满头的汗滴来不及抹,快手快脚上前伺候。
一番梳洗,用完早膳,离午时尚有一刻。太子看着满庭风和日丽,便想弃轿不用,慢慢步行前往秀女殿。人才走出寝屋站在长廊上,迎面而来一个翩翩的身影,晶紫色的衫服,海蓝束带。长髪随风飘逸,玉眉凤眸,满园繁花失色。
〝皇弟,你回来了?〞太子露出喜色。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墨箫拜见皇兄!〞少年踏步向前,清凉的和风中,迆然行礼。
作家的话:
因为BL征文 微媚昏天黑地赶稿中~~
《墨叹烟》暂时隔日更新 (一。四。日 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