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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卉被带回府后,即受风寒,大病了三天,严重得就连病弱的老总管都要人搀扶着,亲自来探望她才放心。

  可四周的奴仆对她生病这事就显得极为冷漠,她的床前冷清,只有固定送药,送饭的人回来,这些东西一送到,就谨慎的走人,没人敢与她多聊一句,可她却不时听到窗外众人的嬉笑声。少了严苛的她监督,他们该觉得轻松不少,工作愉快多了吧。

  瞧来她应该多生病几次,让众人有多喘口气的机会。她苦笑。

  目光悠远的望向窗外,秋中,天气越来越凉了,庭院中的枫叶也都转深红色,一片片枯索落下,风一吹,落叶满天飘扬,煞是美丽。

  人说这季节容易感伤,可她还是喜欢秋天的,因为一跨过秋后,就会让她想起那年的冬天,冬雪下得很急,花园里开的红梅眨眼间全覆上星点白雪,就在那个冬天,额娘终于熬不过寒冬以及思念阿玛的心,走了。

  额娘走时,她也曾像这回一样大病一场,一样三天下不了床,只能哭泣,只想跟着去死。当她第三回拿起白绫要自尽时,那男人出现了。

  可他出现并非是来安慰她的,至少她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温度,那时,他只是幽冷的望着她。

  “真想死?”他双臂抱着胸前,平静无波的问。

  “想!”她扯动着手中的白绫,激动的说。

  “不后悔?”深沉的黑眸,依旧是深不见底。

  “我额娘都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再无眷恋,要后悔什么?!”她忿忿的用白绫抹泪。

  “还有你阿玛不是吗?你不想见他?”他始终不带任何情绪的说着每一句话。

  “阿玛……”她一顿,“他有孔兰侧福晋照顾,应该……”

  “应该如何?”

  “应该如何?”

  “应该过得去……”家被抄了,阿玛匆忙离京,身上就跟她与额娘一样毫无分文,阿玛一辈子过惯富贵的日子,这会该苦不堪言吧?

  “你确定?不想去确认他过得好不好?”

  她咬唇。“我……”

  “他也许过的比你们还凄惨,猪狗不如的日子说不定让他也想上吊了。”

  “阿玛想寻死?!”她心惊。

  “你觉得不可能吗?”他依旧事不关己的模样。

  “阿玛他……”可能的,日子过不下去,以阿玛骄傲的性子,不可能去乞讨,更不可能求人,反而真有可能一死了之……

  “如何?”他的脸依然毫无表情,深邃的黑眸却闪着自信的目光。

  “我……”她越想心越乱,越举棋不定。“我要去找我阿玛,确定他过得如何!”思考了一阵子,她仿佛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坚定的做出结论。

  他的眉心却皱起。“你要活可以,找你阿玛却不行。”他极度无情地丢出这句话。

  这话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额娘在我这里住了一年才死,花了我至少数百两药钱,要走,这帐得还清!”

  “你?!”她愕然。

  “等还清了债务,我管你爱上哪去!”

  “我,我卖身给你,早……早抵债了不是吗?”她忍不住双颊火红的质问。

  他朝她弯起一道嘲讽的笑。“你以为自个当真这么值钱?”

  就这么一句话,足以羞辱得人羞愤难堪了。“若你觉得不值,当初就不该有此交易!”

  “当初?”他冷笑。“怎么,现在你额娘死了,无所顾忌了,就责怪我当初不该买下价超所值的东西?”

  轻易的,他又再次羞辱她一回。

  她气得发颤。“那你要我怎么做?”

  “问得好,我要你还债。”他直截了当的公布谜底。

  “如何还?”她清楚他要的不是钱。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她恐怕已用眼神杀了他千回了!

  “该怎么做你自个想想,我怎知你除了肉体外,还能用什么偿还?”他轻侮地上下瞧着她。

  她怒极攻心,握在手中自尽用的白绫,真想直接套在他的颈项上。

  “我明白了,我会想出可以还债的法子,等还清债务,我就会离开,彻底摆脱你这冷血的家伙!”

  他哼笑。“好啊,我就等这天。”

  那天之后,她努力当上老总管的副手,再接替他成贝勒府的新总管,白日操持府务,夜里为他暖床,由每日的薪俸里一点一点揽银两,想着总有一天可以潇洒脱身去找阿玛,结果现在,却残忍的让她得知事实的真相,原来她的阿玛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

  那男人说三年前就知道阿玛的下落,难道他是为她去找人,帮她确认阿玛过得好不好,然后在得知阿玛的真实状况后,又不忍对她说,才让她继续作着美梦?

  可以这样猜测吗?她锁着眉想。那男人是这样体贴好心的人吗?

  长久以来,他对她态度就没好过,望着她的眼神,始终一如初见时那样的笃定,笃定得讨人厌……&

  “还下不了床吗?”

  才想着,他竟然就不识相的出现了!

  “再过一天我就能上了,不会耽误府务太久的。”她没好气的回道。

  其实她已恢复得差不多,只是想在床上多躺一天,避开他找麻烦,也让府里的人多轻松一日。

  少了她,这男人的刁难也少了,她渐渐明白,这家伙为难的不是别人,一切都是因为她,他自始至终找麻烦的对象就只是她,旁人却是倒霉的代罪羔羊!

  永璘端详着她苍白的脸庞,不高兴的抿唇。“你若下不了床,就是在邀请我上去了?”

  “你别胡来,我正病着!”她大惊,赶紧抱紧棉被护身。这男人不会连病人也不放过吧?!

  “病?我瞧你中气十足,这病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听见她的吼声,他这才露齿笑了。

  看到这教人头皮发麻的笑靥,恭卉心惊胆猛摇头。这男人几天没玩她,怕是已经按捺不住,今儿个定是来“讨债”的!思及此,她棉被拉得更紧,甚至拉到口鼻之上,只露出一双强力拒绝的大眼。

  可永璘无视她杀人的目光,径自脱了靴子,掀开棉被,上来床,一只手探上她的腰,她却气恼的扭动,就是不让他碰。

  “别动,我只是想抱着你,并没兴趣对一个病撅撅的女人下手,万一做到一半你死在我怀中,那更麻烦。”他坏嘴的说。

  闻言,恭卉气得真想撕裂他的嘴,可身子却已听话的乖乖不动,任他环腰轻抱。

  “其实你若想,可以去找嫣红或桂香她们,她们很希望能得到你关爱。”叹口气,她幽声提醒。

  这些女人都是他新找来的玩物,照他的习性,他用女人用得很凶,用过就丢,当女人是消耗品,近几日他更是变本加厉,养了更多也丢得更凶,她以为他养老这么多女人,是对她生厌了,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那些新来的女人他只养在深闺,已经好久不碰她们了,可他依旧对温存的兴致不减,只对她无赖强索,这让她在面对那些哀怨的女人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那你呢?你就不希望受到我的独宠?”他反问。

  “我?”她愣了愣,直觉否定,那种事不是她该想到。“我不需要……”

  “不需要?!”

  被他抱着,脸颊就贴在他的胸膛,恭卉明显听见他胸口传来的一声怦响。

  “我……”

  “你得知自个阿玛的真面目后,就毫无留恋,想一走了之了?”他稍微拉开两人距离,目光胶凝着她,黑眸中闪着难解的光点,像在生气,也仿佛透着慌。

  “可……可以吗?”她小声问。她确实想走了,额娘过世,亲人无良,她已心灰意冷,只想找个地方清静度日,不想再多委屈自个烦闷忧伤,倘若他不再刁难,她愿意交出这些年工作的所得,全数给他,只盼他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当然不成!”永璘勃然大怒,脸色是空前的难看。

  他倏地甩下她,跃下床,套上靴子,回身冷冷的看她一眼。

  “要走,等你阿玛斩首后再说,说不定在这之前,你会欠我更多的债,多到你想走也走不了!”说完,便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恭卉愕在当场,不过……他还是不让她走,那……这回又为什么留她?

  她想着、思考者,误解,心头却隐隐渗出一丝丝、一点点的欣喜,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难道她也欢喜他留她,内心深处的她,其实也不想走……

  贝勒爷寝房传来摔碎花瓶,翻倒桌椅的声音,乒乒乓乓,听得房外的德兴暗自讶异。

  酷爱整洁的贝勒爷很少这么大肆毁坏资格的房间,除了上回,也就是四年前,小总管的额娘过世,他前去阻止小总管寻短回来后,也曾发亮一顿脾气,将房里的东西摔得稀烂。

  可这之后,从未再发生这种事,直到今儿个,小总管受她阿玛欺骗,大受打击的大病一场,贝勒爷探望回来,竟又发来如此大的火气,莫非是小总管说了或做了什么惹怒了他?

  房内持续传来家具被破坏的声音,德兴心惊胆跳着,此刻的主子一定暴怒不已,房里的一切也铁定面目全非……

  良久后,永璘走出来房门,神情就跟往常一样。“一个时辰内收拾好,别惊动太多人。”他声音温温的,不带任何肝火,但德兴就是可以感觉到情况不妙。

  落下这句话后,永璘就消失在房门口,往池苑凉亭走去。德兴暗忖着柱子这句“别惊动太多人”,指的应当就是恭卉小总管吧。

  贝勒爷房内的东西件件是精品,全是他爱极的玩意,每回府里人进房收拾时,可都是提着脑袋在做事,就怕磨损了主子的宝贝们一丁点,若是真不小心出事,小总管得知后,那人必遭眼里的惩处。

  而这回虽是贝勒爷自个搞定破坏,她定也会追问,若问起,这……主子是怕解释还是怕尴尬啊……

  永璘站在水榭池边,秋日里吹出一阵阵冷风,将四周植物树木刮得沙沙作响,抖落满地黄叶。

  他淡觑一记天空,有些阴。

  他性情偏冷,这天候向来最合他胃口,可今儿个吹着秋风,心情却始终没有变好。

  那女人说要离去,说要离去呢!哼!

  从来都是他要女人滚,何来女人迫不及待要离开他的?!

  这五年来,他以整她为乐,而且是想尽办法的不让她好过,他做到了,也感到畅快,可这女人却打着不让他继续畅快的主意,真是不知好歹!

  枉费他花了心思,在暗处为她做许多事,就怕真相让她悲切,怕眼泪染上她的眼,怕一切莫名其妙的事!

  可他为什么要帮她?他并不是好心肠的人,却一再做出反常的事来,这不大对劲,也不符合他当初弄她进府玩弄的目的,他在转变,变得优柔寡断,变得莫名其妙!

  素来自信傲人的脸庞突然沉下,黝黑深邃的眼眸跟着低垂,他深思着自个的转变,想着该要怎样才能斩断这“不正常”的心思行为……

  这日,葛尔沁再次来到贝勒府,可这次不知他,除了常客欲亲王之子多泽,景王府的豪其以及普郡王家的普贤,就连瑞亲王也上门了。

  这几个人都是永璘特别邀请的对象,贵客临门,府中当然忙碌。

  一早得到消息后,身为总管的恭卉便绞尽脑汁想着要厨房出什么样的菜,还有窗台得再要人清洗一次,花厅的彩绘摆饰也要重新擦拭,还是要人换过新的摆饰算了?

  她全心想着怎样才能不丢王子的面子,还能教客人满意,最后大眼一眯。

  “你,去将去年收进仓库的梓木精雕椅洗净后搬出来,将厅上的梨木椅搬走;还有,小庆子,去厨房将前几日万岁爷赏的东洋南枣端出来;翠香,花瓶里的花卉都凋了,换新;那个谁,待会要厨房的管事来见我,我要与他讨论菜单。”只要那刁钻的男人满意,其他的人比他好取悦上一百倍,所以她真正要搞定的只有一个人,一个举世无双的麻烦精、挑剔鬼!

  吩咐好所有的事,她低首瞧瞧自个工作时穿的素衣绿袍。抽个空也得换套衣服了,那家伙若看见她身上沾了灰尘,今儿个晚肯定有她好受的,少不了一顿“皮肉痛”。

  “呃……小总管。”有名小太监走到她身边,朝她低声唤。

  “什么事?”她头也没抬,想着待会该穿哪套衣裳好。这回那男人还费事的要人专程回来通报,表示这是个挺重要的宴会,不能出错……

  “这个……贝勒爷另外又有交代下来。”

  “交代什么?”就穿那件藏青色,绣有团花的那件好了,那件的袖口特别做小,方便她做事。

  “贝勒爷交代说您身体未愈,今儿个晚上不用你伺候了,要您别出席。”小太监硬着头皮说。

  他瞧着她忙着打理一切,大概也没想到贝勒爷竟不让她出面,还找理由说她病未愈,可她都下床七天乐,除了面色差些,风寒早痊愈了,贝勒爷这是……

  这状况很少有,贝勒爷信任她,举凡府里的大小事,大小宴都定要她亲手张罗不可,从没要她撒手别管,这会不会是……失宠的前兆啊?!

  四周忙碌的人声突然寂静下来,这份不寻常的安静除了当事人的愕然外,还透着众人幸灾乐祸的窃喜。

  “你说贝勒爷交代我不用出席?”恭卉一愕后,轻声地问清楚。

  “是的,贝勒爷是这么交代的,他还要您让后院的女人盛装打扮,全数列席,一个也不许少。”他继续说。那些女人在府里没名没分没地位,所以就连下人也瞧不起她们,只称后院的女人。

  她睁大眼。“全部?”

  “全部。”

  “一个不许少,只除了我以外?”

  “嗯……”小太监受她的威严惊吓已久,答得有些抖音,可旁人不像他首当其冲,得面对她可能的迁怒,莫不全瞪着眼看好戏。

  感受到大伙期待她出丑的目光,恭卉心情一阵沉浮,稍稍吸气后,她挤出笑脸,没表现出失望或生气的模样。

  “不让我出席我就别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况且这是贝勒爷体贴我大病初愈,不让我操劳,我怎能不感激主子的体恤?你,你你你,你们全杵着做什么?我不出席不表示你们不必尽心伺候,我刚交代的工作还是得做足功夫,不可以马虎,还不快去?”她转身盯着大家,众人教她的利眼吓得不敢再懈怠,马上回到工作岗位上。

  待所有人全消失在她眼前,恭卉努力挺起的胸膛才慢慢垮下。

  那男人只要后院的那些女人,不要她……

  自从七天前他变脸的由她屋子走出,至今没再进过她的房间,也没唤她至他的寝房,他们不再有肌肤之亲,甚至这七天,他早出晚归,她根本没见他几次,就算见着,也是没说上几句话他就摆脸色给她看,他……还在生气吗?气她说要走,才吩咐不让她负责晚宴的吗?

  落寂的低下头,她很不习惯他这般跟他赌气,往常就算她惹怒他,他顶多找事捉弄她,让她气得跳脚当作报复,可没想这回冷淡的排开她,似乎……不想见到她。

  她幽叹一声。他要冷落她,她无话可说,只是这明摆着什么心思?是愿意让她走了吗?

  以疏离的方式告诉她,要走可以了,是这样吗?

  愁容悄悄覆上脸,白皙脸孔显得怅然若失。

  席上摆满十二道精致美食,坐在主位的永璘身旁依序坐的是瑞亲王、多泽、普贤以及豪其,对面则是葛尔沁。

  照理说,今儿个只是永璘与几个好兄弟一起闲聊的聚会,可若加上了瑞亲王以及葛尔沁,这场宴会登时就显得严谨了点。

  其实其他贵客都是永璘邀请之宾,唯有葛尔沁是瑞亲王自个极力邀约来凑热闹的。

  永璘自从上回与他话不投机后,两人便没再有交集,见了面也有些对味道,但瑞亲王似乎与葛尔沁挺契合的,他待在京城的这段期间,都是瑞亲王亲自接待,看似已成忘年之交。

  “君王预计什么时候回蒙古?”豪其饮着香醇白酒闲问。他早看出好友与这人不太对盘,态度便不那么热络。

  “万岁爷要我多留上一阵子,在京城好好玩乐一番再回去,我预计下个月初就走。”葛尔沁坐得也不甚痛快,可若这么走人,对邀请他的瑞亲王也说不过去,便忍坐着。

  “郡王在京城待那么久,蒙古草原上的牛羊怕是要饿肚子了。”永璘像是话中有话的冒出这句。

  像被针扎到,葛尔沁脸色立时一变。“这话是什么意思?”

  “永璘哪有什么意思,他、他是说笑的,你别多想!”瑞亲王见两人一见面气氛就僵,马上跳出来打圆场。

  “哼!”

  “我确实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这么久没回蒙古,你养在蒙古的牛啊羊啊若无定时喂食,不知是否会跑得一直都不剩,待你回去时可要无牛肉可吃、羊奶可喝了。”永璘洋洋的再说。

  葛尔沁脸上表情更加难看。“我若无牛肉可吃、无羊奶可喝也用不着你担心!况且你放心,我养在蒙古的那些牛羊个个忠心耿耿,就算三年没喂食,也会自个觅食,潜心等着主子回去!”

  “是吗?那就恭喜你能得如此忠心的‘家畜’了。”

  两人言语都夹刀带剑,一来一往,高来高去,较劲意味十足,若再不克制,怕就会擦枪走火,将两人的嫌隙挑得更开。

  瑞亲王当然能听懂两人针锋相对的内容是什么。葛尔沁野心极大,在蒙古培植了庞大势力,逐年威胁到朝廷,想来永璘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才会对他充满敌意;而葛尔沁本身也心高气傲,对这位得宠的阿哥同样没放在心上,两人从初见就有了心结,只是这心结似乎越积越大……

  他赶紧朝多泽使了个眼色,要他圆一下一触即发的气氛,多泽也不想让气氛弄僵,立即举杯跳出来转移话题。“这儿又不是蒙古草原,净谈些牛羊做什么,要谈牛羊还不如赞美永璘身后的这些美人们。我说永璘,你好样的,无声无息的就搜了刮了这么多美人在府里,瞧瞧这些玉人儿个个粉雕玉琢,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拟的,你可真懂得享乐!”

  众人随着多泽的目光瞧向打扮得娇美,排坐在永璘身后的数位佳人,果然都是娇艳如花,非常赏心悦目。

  话题一扯到她们,几个女人立即低头,羞赧含蓄地笑着,一瞧就知非青楼出身的庸脂俗粉,十之八九都出身富贵,不然也是冰清玉洁之身。

  “永璘,兄弟们素知你挑女人,更受不了用二手货,所以将女人保护得紧,一律不准见客,今儿个是怎么了,把所有的花瓶全搬出来,这是炫耀还是怎么着万一兄弟我看中哪一个,你是否肯割爱呢?”普贤说笑。

  永璘笑睨了他一眼。“当然好,你看中谁,告诉我一声,今晚就让你带走。”

  “这么大方?”普贤佯装讶异之色,这些年他们才逐渐了解永璘,他视女人如衣服,用过就丢,缺德得很,资格若真要开口,这小子恐怕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就给了吧。

  只是,今儿个见到的美人数量好像多了点,永璘很少将女人留着超过一个月以上,就会遣送或安排其他归宿,只除了一人以外,她在他身边一呆就是五年——

  “咦?你把所有美人全晾出来,怎么都不见最亮眼的那一位?恭卉呢?她怎么不在?”这事连豪其也发现了,先普贤一步问出声来。

  提到恭卉,永璘表情不变,但目光微沉,冷淡的回答,“她身子受寒,不便见客。”

  “啊,恭卉病了吗?那真可惜,她可是你府里最美也最能干的一朵花,席上少了她,难怪感觉失色不少。”豪其惋惜地说。

  “恭儿没那么美,我身后的嫣红和桂香是我近日寻到的娇花,她们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美得比恭儿更有味道,也更令我满意。”永璘态度慵懒,刻意瞄了一眼身后坐离他最近的两个女人。

  两人闻言,马上娇羞欣喜的望向他,意外他竟如此赏识她们,身子不由得悄悄往前移近,更贴近他了。

  永璘抬眉浅笑,一手一个,干脆将两人拉至他两旁,挤进圆桌内跟他一起相偎。

  多泽眼睛微瞪。“这么说来,眼下的这两人是你的近欢了?啧啧,瞧来咱们最贴心的小恭卉失宠了!”他像是无限为恭卉抱不平的猛摇头。

  “怎可能,他可是永璘身边万年不枯的家花,永璘只会供着她,不会教她失宠的。”普贤笑说。

  “说的也是,恭卉不止容貌美,做事更是俐落,瞧着贝勒府教她打点得多好,一尘不染,条理分明,是个才貌双全的丫头。”豪其没发现永璘的冷淡,也跟着附和。“永璘,不是咱们要邀功,这么好的丫头可是咱们几个五年前献给你的寿辰礼物,你该感谢咱们才是……呃,对了,提到当年,永璘,恭卉知道他阿玛的事吧?简王被处斩的日子听说确定了不是吗?”最后一句,他问向掌管刑部的睿亲王。

  “确定了,下个月十九。”瑞亲王立即回答。

  “那就只剩一个月不到了,恭卉听到这消息承受得了吗?”普贤面露担心。

  他们几个常过府与永璘聚会,自然常见到恭卉,也颇疼她,没当她是下人,全当她是妹妹,或……兄弟的女人。

  “那简王要被问斩,为什么恭卉会不能承受,两人有关系吗?”在席上不得人缘,一直沉默着的葛尔沁突然有了兴趣,开口问。

  永璘不经意扫了他一眼。“简王是恭儿的阿玛。”

  “那她也曾是位格格咯?”他听闻过简王之事,经永璘这么一说,立即就明白恭卉的身世。

  “没错,她是位落难格格,幸亏永璘收留,否则可要沦落——”多泽说到一半便懊恼的住嘴。他差点就在席上将那丫头不堪的过往说出来,他们几个兄弟都有默契,在公共场合下绝不提过去,不想让那丫头教人看轻。

  “恭儿曾在妓户待过,当过妓女,是我捡破烂似的将她捡回的。”没想到永璘毫不掩饰的说了下去。

  此话从他嘴里一冒出,立即引起几个好友的抽气声,不可置信他竟会这么恭卉?!

  “永璘,你——”

  “怎么,我又说错吗?她是五年前你们听从妓户老鸨的建议,将她送上我床的清倌,这话有错吗?”他一脸无辜。

  “话是没错,可是……”为什么要将恭卉说的那么不堪?

  永璘耸肩,又说:“出身皇亲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沦落妓院,我是因为不想让皇族蒙羞才收留她的,至于她会在我府里担任总管,这可是老总管的意思,我向来尊重他,他坚持如此,我才允的,这跟她的才能无关,这府里所有的事,要我说,嫣红也能做得好。”他倾身朝身旁被赞的欣喜的女人脸蛋抚了抚,宠爱的神情溢于言表,惹得嫣红简直惊喜万分。

  豪其最是藏不住话,立即发难。“永璘,你这话说的不公平,咱们几个可不许你这样说——”

  “得了,咱们非得在今儿个为一个不重要的女人起争执吗?该聊聊别的话题才是。”永璘切了话。

  “是啊,一个府里的小总管有什么好聊的,我说你们该关心自身的事了,那日本公主确定要来和亲,皇上要指谁迎娶都还不确定,你们几个全是皇亲显贵,每个都有可能。”瑞亲王顺了他的话,换个话题说。

  “别说笑了,外头不是传万岁爷属意的是十一阿哥吗?管我什么事?”瑞亲王成功的岔开话题。多泽立刻暂时将为恭卉抱不平的事抛一旁,紧张的问。

  “永瑆拒婚了,他说他的福晋病弱,若得知他将奉旨娶公主,怕会气得即刻丧命,皇上考虑到人道问题,心软了,要改找别人。”瑞亲王将最新消息说出。

  “照瑞亲王所说,你想这回万岁爷又会将主意打到谁的身上?”豪其问。

  “很难说,这回和亲意义重大,听说万岁爷有特别的考量。”

  “特别的考量?什么考量?”多泽不解。

  “日本人觊觎大清已久,皇上有心防着,此番和亲应该也是虚应,不会以为日本人真要与咱们同盟。”这话题让葛尔沁插得了口,便说了。

  他还知道,日本人嫁公主别有居心,他们将以和亲知名,在大喜之日派大批人马来到京城,目的就是要探知大清的实力,之后就会将人员留下,深入民间,渗透大清军情,进而逐步驻扎兵力,蚕食大清。这事他虽清楚,但没说出,有心防着席上的某人。

  “既然如此,万岁爷又何必答应和亲?”豪其立即变脸。

  “这……就不明了,不过这亲仍是得结,而被之魂的认可倒楣了,娶了个日本女子为妻,怕是要后患无穷。”葛尔沁再次冷笑。依他猜测,皇上应当事项将计就计的让公主嫁来,再来个釜底抽薪,将那些跟来的日本人全宰了!

  众人当下沉了脸,一脸忐忑。若是如此,谁也不愿倒霉的被皇上指中,可现下适婚且年龄相当的皇亲好像也真只剩他们几个了。

  可他们之中,永璘应该是最不可能被点中的,万岁爷疼他,可怎能让这苦差事落在他头上?可选的人又少了一名,三人中奖率越来越高,脸色也益发不好。

  “你们别怕,去公主也没什么不好,我听说这位公主美艳得异于常人,走过的地方还芳香得有如初绽的晚香玉,你们谁能娶到她,也算是艳福不浅。”瑞亲王好言安抚。

  众人相视一眼,没人搭话,开始喝闷酒,转眼间席上只有一人依旧笑得开怀。

  瑞亲王喝着酒,笑得很大声,尤其瞧见葛尔沁与永璘两人互相敌对的神情,他仰着头,喝了更多杯中物,心情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