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张晗君到公司比以前早很多,她发现只要早上少赖一会儿床,上班倒也不必像敢死队一样横冲猛撞。早晨虽然很堵,但地铁并不堵,只是比较挤而已。今天是新总监第一天正式上班,张晗君还是非常期待的。但等待她的并不是新总监的人职演说,而是新副总编辑的就职演讲。这是张晗君第一次参加公司全体员工会议,她知道公司人多,但没想到如此多。虽然刚上班,但人几乎都已到齐,会议室都站不下,有不少晚到的只好站在门外,当然也有一些人故意晚到、故意站在门外。
总编辑秘书韩小蓓点完卯之后,郁总编辑开始演讲:
各位同事好,
今天是人类非常普通的一天,但对我来说是非常不平凡的一天。你们前几天应该也收到了公司邮件,今天是我正式担任公司副总编辑,管理日常出版事务的第一天。在整个人类历史上这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步,对我们公司来说这也是微小的一步,却是我个人的一大步。
图书出版是一个十分看重经验的行业,所以我一个人事总监被任命为副总编辑后,各种争议不断传到我耳中。有人说我一天编辑都没做过,半天发行也没干过,凭什么既管编辑又管发行?还有人说我是靠PPT做得酷炫、马屁拍得高明才会“一飞冲天”。我想说的是,谢谢你们对我的PPT技能的认可,同时,马屁拍得好确实事半功倍,有谁不喜欢别人恭维自己呢,又有谁忍心不善待拍你马屁的人呢?当然我更相信董事长破例任命我一个人事总监做副总编,不是因为我会拍马屁,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我会拍马屁,更是因为认可我的个人能力。我不想说我
一开始拒绝做副总编,虽然我也算惺惺作态地请过董事长另请高明,但最后我想到了一句我讨厌的鸡汤:一个人,如果不逼自己一把,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然后我就接受了这个职位。
这一个月来,我以人事总监的名义找很多编辑、发行谈过话,有的人我希望他留下来继续工作,有的人我也毫不客气地劝他离开,当然也有人拒绝了我的挽留。同时我也以人事总监的名义到处三顾茅庐。
在座诸位都是我希望能够与之共进退的优秀人才,进以使重塑文化的图书进一步畅销,退可使重塑文化的图书减少退货。我不会跟你们谈理想,也不想给你们画大饼,但我相信只要努力付出,总有一天会过上想过的生活,实现职业理想、人生目标。
我也许没有任何编辑经验,更没有任何发行经验,但我喜欢读书,公司出版的书我基本都读过,也买了很多其他出版社或出版公司的书。我对做书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刚人行的新编辑张晗君,但我自信对书的了解并不比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老编辑孙蕾少。我想这才是董事长信任我的原因,这当然也是我接受这个职位,并相信自己能做好的根本原因。
今天的我作为副总编辑希望能够跟在座的诸位优秀编辑学习如何成为一个畅销书编辑,跟在座的诸位优秀发行同事学习如何将一本书发行成畅销书。
这是最好的时代,我们能比前人更方便快捷地获取信息。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两分钟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人就知道应该做好两周后龙卷风袭击的预防准备。美国亚马逊三分钟前上架一本新书,版代五分钟后就推送到各位编辑的邮箱中,我们比前人更方便地获取全球出版信息,拓展选题渠道。
这是最坏的时代,我们很难再靠信息不对称取胜,因为我们的竞争对手也能迅速获得我们掌握的信息。读者比前人能获取更多信息,有更多选择,因此需要我们在选题策划、图书包装和发行营销上付出更多的劳动,只有这样才能以万变应对多变的图书市场。
有句话说:“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我觉得图书行业也是美好的,值得我们为之奋斗——我也只同意后半句。最后我想引用约翰*F?肯尼迪柏林墙下的演讲中的话作为我发言的总结:两千年以前,最自豪的夸耀是
CivitasRomanussum我是一个罗马公民。今天,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我、我
们最自豪的夸耀是我是一个图书出版人^
郁震的演讲获得雷鸣般的掌声,有很多人对他由衷赞赏,也有很多人不由衷鼓掌,嘴边挂着不易觉察的讥笑。尤其是那些认为自己才最有资格发表就职演讲的人,比如发行副总裁刘文明,比如已经提出辞职的第二编辑中心主编鞠恭。
张晗君刚回工位坐下就收到公司新人事总监的邮件通知:
各编辑部:
为加强了解,增强互动,自今天晚上开始,郁总编将一一与各编辑部聚餐,请各位同事按具体通知拨冗出席。
任何人不得请假,否则将视为自动离职!人事部2016年1月x日
“这是不是鸿门宴呢?”张晗君刚看完邮件就听到赵国鑫说。因为感觉他是在自问,所以她没有回答,果然听到他自答:“也许大概可能是,然而未必不见得。”
但他并没有机会进行更深人的自我探讨,因为孙蕾召唤他们去开会进一步领会副总编的发言精神。他俩走进会议室时,不仅看到孙蕾,还看到一个公司其他部门的编辑。张晗君正纳闷为什么部门会议还有其他部门的编辑列席时,孙蕾说:“我介绍一下,也许你们早就认识了,这是二部编辑王萌,现在调到我们七部来,李安宁负责的选题,现在全由王萌负责,欢迎你的加入。”
张晗君和赵国鑫也随口表示:“欢迎。”张晗君之前见过王萌,但只是在走廊中擦肩而过,都不曾点头致意。王萌看起来像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编辑,果然一言未发,只用手比了个0K。
张晗君本以为马上就会听到孙蕾解读郁总编辑的发言精神,但孙蕾并无意解读领导精神:“以后每周一下午一点半是我们部门的例会时间,如果有其他事情另行通知。今天我们先来盘点一下部门‘家产’。”孙蕾顿了顿看向张晗君,“上周不是让你汇总部门选题吗?你现在跟大家讲一下吧。”
虽然孙蕾只是随意指定张晗君汇总部门工作情况,张晗君却觉得是她重视自己的表现,三个月的试用期,她一大半时间做的是与工作几乎无关的事情,比如替王翰林打印一份稿子,替王翰林把稿子送到总编室,奉王翰林之命把李安宁等人的稿子送去排版。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流程编辑,虽然熟悉了工作流程,但总感觉自己是编制内的编外人员,直到王翰林离职,她才接手一部稿子。
张晗君翻开笔记本开始汇报:“目前我们部门有三部稿子在编校,我手中的《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已经送社,赵国鑫的《科学怪人的新娘〉i正在质检,李安宁,哦,是王萌负责的《我失败的人生不需要向谁交代》正在二校,目前校对到105页。”
孙蕾边听边皱眉,等张晗君汇报完后说:“《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这个名字太山寨《你一定爱读的极简欧洲史》了,还能改吗?书号、CIP下来了吗?”
张哈君慌乱地回答说:“呃,我还不太清楚,书号就是CIP吗?这应该问谁呢?”
孙蕾惊讶地看了张晗君一眼,果然是新编辑,竟然工作三个月了都不知道何为CIP。她略为不悦地科普:“书号就是ISBN,全称是国际标准书号,就是封底的条形码,CIP是版权页上的图书在版编目,包括一本书的出版者、出版日期、出版地点等信息,有CIP才能印刷。看公司的组织架构,应该是总编室跟出版社对接吧,赵国鑫,是不是?”
赵国鑫回答:“是的,总编室负责与出版社联系。《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王翰林王总一直想报《你一定爱读的极简欧洲史》那个社。”
孙蕾摇了摇头:“但那个社好像不对外合作吧?”
赵国鑫说:“是啊,我还听以前的编辑说,那个社觉得我们的这个名字山寨他们的书,拒绝跟我们合作。总编室给换到了另一家出版社.书号有没有下来还不知道。”
孙蕾接着说:“张晗君,开完会问一下总编室。赵国鑫,《科学怪人的新娘》的具体进展3”
赵国鑫刚要汇报,又听孙蕾连珠炮般问:“这是本什么书,外国电影同名原著吗?我怎么记得玛丽?雪莱只写了《科学怪人》,《科学怪人的新娘》倒是有个老电影,但没原著吧?难道又是现代人续写的《傲慢与偏见与僵尸》类戏作?”
赵国鑫不知道《傲慢与偏见与僵尸》是什么类戏作,回答道:“《科学怪人的新娘》是本外国电影评论集,作者是知名影评人卫生津。影评写得还不错,有些分析和解读非常有趣,书名是其中一篇影评的名字。”
孙蕾一听是影评集更是眉头紧蹙,连珠炮直接变成机关枪:“影评啊,我也很喜欢看影评,买过焦雄屏的《影像中国》、周黎明的《影君子》,毛尖的影评更是出一本收一本。刚开始做编辑时也想做影评集,但后来我发现无论写得多好,影评都卖不动,有人将它跟剧本和诗集并称为出版三大毒药。”
赵国鑫觉得孙蕾过于绝对:“市面上没有卖得好的影评集?”
“凡事没有绝对。近十年来唯一算得上畅销的影评是韩松落的《为了报仇看电影》,而且也只有第一本,《为了报仇看电影2》就卖不动了。这个选题,题材不行,书名不行,作者名更不行。”
虽然不是自己策划的选题,但毕竟是自己在做,被批得一无是处让赵国鑫十分?尬:“书名还没有定,可以改,作者名字——卫生巾,哦,是天津的‘津’,最好不要改,他还算小有名气,有一定的号召力,内容也还是不错的。”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近不可闻。
孙蕾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窘态,继续发问:“这俩选题都是谁签的?”
赵国鑫说:“都是前部门总监王翰林签的,他说这是我们部门的产品线。”孙蕾听得目瞪口呆:“产品线?难怪去年部门任务完成度这么低,都是这样的选题首印怎么上得去,首印上不去,铺货肯定也好不了,铺货不行,必然卖不好,更不可能加印。”
张晗君问道:“那这两本书我们还做吗?”
孙蕾再次吃惊地看着她:“当然做啊,不做更完不成码洋任务,况且都做一半了,就尽量做吧,策划包装上尽量做好,但以后不能报这种选题。”
看到三人都点头称是,孙蕾继续讨伐卫生津:“今年的码洋任务肯定会比去年更重,这本影评集首印最多8000册,定价最多39.8,码洋只有一一”她略一心算,脱口而出,“318400,如果产品线都是这种书,码洋任务再低都完不成!”
一直一言不发的王萌问道:“那我们部门的产品线是什么?”
“今年我们部门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码洋任务,无暇顾及产品线。再者部门产品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个人产品线。”
孙蕾此言让所有人感到疑惑。周未一直告诉张晗君了解部门产品线才能策划好选题,赵国鑫也第一次听说个人产品线比部门产品线更重要,不禁疑问:“个人产品线重要?”
“每个人的兴趣面和能把握的内容都不同,所以每个人的产品线才最重要,而不是部门产品线。从短期来看,对公司来说,只要做的书能畅销就行;从长远来看,对个人而言,形成自己的产品线,成为出版某一类图书的佼佼者才最重要。我们现在是短期,所以部门没有产品线,个人也没有。接着说《我失败的人生不需要向谁交代》的进度吧。”
张晗君翻看笔记本,王萌说:“我上午在排版那儿看了看,《我失败的人生不需要向谁交代》是本外版励志书,名字是直译的,主题是只要你认真生活,每一天都兽成功的。从世俗考量也许你是失败的,但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不需要向谁交代。主题我很喜欢,内容也还不错。目前编校到105页了,明天下午就可以送排版改校。”
孙蕾以为《我失败的人生不需要向谁交代》是一本文艺小说,听到是励志书之后松了一口气但又深吸一口气。松气是因为她最怕做文艺小说,尤其是那些自诩纯文学的文学青年习作,畅销的可能性低于双色球中五百万;吸气是因为她出版生涯最滑铁卢的一本书就是外版励志书。当年在她的力争下,公司花大价钱成功竞价一本外版畅销励志书,结果销量奇差,直接导致她退出出版行业,甚至与男友张让分道扬镳。
“排版改完后你打印一份给我,我看一下内容。外版励志书是最需要重新包装策划的选题,你也多想想策划思路。另外,这三本书都还没开始做封面吗?”
张晗君说:“《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开始做了,设计师昨天说今天下班前会交稿。”
赵国鑫听到封面又尴尬地说:“《科学怪人的新娘》也开始设计了,但如果要改名,就得重新做,我得换个设计师,现在这个设计师做了两稿了,估计不愿意再试稿。”
现在王萌无法抢答,张晗君翻翻笔记本回答:“李安宁的原话是‘名字王总到离职也没有确定,所以封面还没开始做’。”
孙蕾真切觉得自己接了一个烂摊子,这三个选题是七部的所有储备,而且也正是不尴不尬最难做的状态,既不能完全按照原来的策划思路——因为王翰林的策划包装思路完全错误;又不能完全推翻重新策划——毕竟有经验的老编辑一看即知,这三本书付出再多心力也不过卖个首印量a
孙蕾略一思忖道:“这样吧,另外两个稿子你们也打一份给我,封面抓紧问一下设计师,已经做了的抓紧要来看看,没有做的先暂停,记住一定不要让设计师展开。”-
张晗君想到《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的设计师昨天晚上问她要不要展开时,她不知何为展开,但也不想显得太新手,并且觉得展开应该只是一个设计上的小程序,就同意了。现在听到孙蕾强调不要展开,她忙慌张地说:“我的封面,设计师昨天晚上展开了……”
孙蕾一听又吃一惊:“展开了?封面没确定你就展开?你知不知道展开就得付设计费?”
涉及钱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大事,张晗君更加慌张:“我,我真不知道,我以为只是设计中的一个小程序……”
孙蕾盯着她看了三秒钟,叹气说:“好,抓紧各干各的吧,也没什么选题可讨论了,散会!张晗君把封面发我一下!”
张晗君开完会后不仅不再觉得自己受重视,甚至臆想自己可能会因一问三不知而被辞退。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后,敲开了孙蕾办公室的门。
“不会说了你两句就要来跟我辞职吧?”孙蕾见张晗君表情严肃,與觉得自己刚才过于严厉,甚至不近人情。
张晗君听她这么一问,慌忙辩白:“没有没有没有,我还想跟您学习怎么做书呢?”
孙蕾确实比较担心张晗君辞职,虽然她没什么工作经验,连丨SBN和CIP都分不清,但文字功底还可以,是个做编辑的好苗子。再者,重新招人一切都是未知,
既不知何时招到,更不知招来的人是否合用。
“那你是要?”
“我是想向您解释,为什么我连书号和CIP都分不清^”
“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试用期都过了,ISBN和CIP还傻傻分不清!”
张晗君说:“我人职后做的都是杂七杂八、跟编辑工作没什么关系的事情。王总辞职前半个月才甩给我一部稿子。我连编校符号都不会用,问王总,他就很不耐烦地说这些小事不需要他教,要编辑自己悟。”
孙蕾说:“那你可以多请教同事吧?”
“我确实请教过赵国鑫和李安宁,还看过他们校的稿,可是赵国鑫和李安宁用的编校符号都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该学谁。后来我师哥周未借给我《图书编校规范简明手册》和《当代编校实务速成攻略》看,我才懂了一点编校知识和编校符号。”
孙蕾越来越和颜悦色,仿佛有些欣赏这个主动学习的新编辑:“你都买了哪
些书呢?”
“师哥推荐我买了《编辑人的世界》《特立独行的企鹤》和《老猫学出版》,我自己买了《编辑力》《畅销书潜规则:打造畅销书的111个细节》。
“对工作有帮助吗?”
“应该有吧,至少王总对我重新编排的《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目录满意,对版式也比较认可。可是这些书里都没有提到过书号之类的问题。”
孙蕾不禁莞尔:“确实没法从书中学到,尤其是大陆图书公司出版中的书号问题。
张晗君不解地问:“我看书上说,书号就是ISBN,只是一种编号,只要申请一下就可以了,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呀。”
孙蕾说:“书号确实就是ISBN,在国外确实只是一种编号,在国内则是一种出版管理工具。图书公司严格意义上并不具备出版能力,没有资格直接申请
ISBN,只有出版社才有资格。”
孙蕾继续给张晗君科普她早就应该知道的常识:“公司需要先把稿子拿给出版社审校,出版社认可后下发书号,内文、封面过审后下发CIP,才能下厂印刷。”“明白了,我不懂的原因是没有完整地跟过一本书的出版流程,也就无从请教起。”
孙蕾觉得她悟性确实很高,拍拍她的肩膀说:“我跟你说再多都没用,实际操作一本书就全懂了。不用担心,分不清书号、CIP不重要,能分清富兰克林?罗斯福和西奥多?罗斯福对你在做的书更重要。”
张晗君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做错事但被老师耐心开导的小学生,用力点头不语。孙蕾说:“我很欣赏你自主学习的能力,大量阅读是做好编辑的最根本前提,但也要多向同事学习。《编辑人的世界》之类虽然不错,但并没有太多实操技能。”人生第一份工作能遇到一个好上司是上天的恩赐,孙蕾的一席话让张晗君觉得她应该是个好上司。联想到王翰林的态度.她心底涌进一阵感动,又用力地点点头。
也许是担心说教过多,引人反感,孙蕾换了个话题:“顺便说一句,张坪没
做过编辑,《畅销书浅规则》只是一些道听途说的马后炮,没太大的价值。”
一个写出《畅销书浅规则》、自称专业出版人的人竟然没有做过书,现实远
远超出张晗君的想象:“可腰封上好多出版人给他推荐啊!”
“所以说是混出版圈的产物嘛!按照他书中的规则,一本畅销书也做不出来。
当然,他可能会反驳说,他没做过书并不代表他的总结是错的,但他写的书没有一本卖到过一万册也是事实。我庆幸你没有买他的《畅销书浅规则》。”
“那本也买了,正打算等《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做宣传时再看呢!”“那我庆幸你还没有看,同样是本毒物,理由同样是,他写的书没有一本卖到过一万册。日本作家井狩春男的《畅销书经验法则100招》倒可以一看。”
张晗君羞愧难当:“那我把它扔掉,买一本《畅销书经验法则100招》。”
孙蕾说:“倒也不至于扔,买错书太正常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图书编辑做的事情就是用书名和文案去‘骗’读者,骗人者也难免被骗。这样一说,他的《畅销书营销潜规则》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书名骗到了你。”
孙蕾的调侃让张晗君更加尴尬,但也让她觉得孙蕾并不是周未说的“不可接近”.而是“可亲可近”,就大胆问了一个重要问题:“孙总,我们部门的码洋任务是多少啊?”
孙蕾没有说话,盯着电脑看了看说:“文案尽量少用‘的’字,封面少用非常规字体,‘美国史’的封面做得还算可以,但有很多地方需要调整,你先回去再改改文案。”
孙蕾顾左右而言他的逐客令又让张晗君觉得孙蕾“不可接近”,她起身离开时听到孙蕾说:“码洋任务这几天就会定,但不是我定,也不是公司定,是我们编辑部一起定。”
张晗君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周未正在跟王萌窃窃私语,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她径自坐下开始工作。茶水间谈话后,两人有些疏远。但王萌调到七部后,周未更加频繁地来七部串门。张哈君不确定周未是来找自己未遇,还是专程来找王萌闲聊,她也没有闲暇思考这种过于微妙又不可描述的情感问题。她一心想在六个月内策划一本畅销书,而现在更想尽快改好《你一定爱读的极简美国史》文案。
当然,无论她多么心无旁骛,也难免听到周未的私语:“张让下周来,职位是营销总监,待遇是主编级别。你调到七部来真是有先见之明,以后你们的书就不愁营销了,等着成畅销书编辑吧!”说着他看了一眼张晗君,“没准儿小君也会比我早成为畅销书策划编辑呢!”
张晗君刚要回应,却听赵国鑫说:“营销很重要,但也不是万能的,书卖得好大多数情况下还得自身内容过硬。营销再厉害也只能是锦上添花啊。”
周未说:“以你们孙总和张让的关系,肯定不只会锦上添花,而是珠联璧合,重塑七部。”
赵国鑫没再反驳,呵呵一笑:“也许吧,前提是她这次不会半途而废,临阵脱逃。”
听他一说,张晗君回想起孙蕾被李安宁指斥为“临阵脱逃的小部门总监”时的表情,觉得个中必有缘由,但也不好直接问已知情者赵国鑫,况且她听孙蕾之言判断其人尚可,更想眼观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