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一头体生白毛,一头长出绿毛。均肌肤铁青,望之有金铜之泽。骨骼铮铮作响,像钢铁嗡鸣。獠牙、利爪皆尺长,尖锐无匹,闪烁幽绿毒光。更兼体格高大,是壮年男子的两倍之高,站着就快顶到客店二楼。
这两头怪物,在李秀丽的故乡,也被人叫做“僵尸”!
丁令威面色微凝:“是。荒怪亦可称作僵尸小心!”
其中凡人化的那头,白毛为主,猛然弹跳而起,头颅撞破了楼梯,獠牙突出,径直咬向李秀丽,速度极快。
一股大力携气流撞来,若被撞实,少不得骨裂腰折。
李秀丽立即飞起一脚,踹在它当胸。
绣花鞋儿不大,却携虎象之力,与僵尸相撞。
轰——如两头蛮牛砰地撞在一起。
皮囊坚若金铁的白毛僵,被蹬得连退三步,胸口硬生生凹陷下一个小巧脚印。
少女则凌空飞转三圈,裙儿飞散,青伞后倾,连退数步,卸力落地。
而那厢,丁令威也无暇别顾。
低阶修士所化的绿毛僵尸,闪电般扑向了他!
他举剑抵挡,它竟一口咬穿了半焦的桃木剑!
所幸,丁令威的化身是鹤傀,本是一只仙鹤,极轻盈敏捷,当即振翅而起,避开了它的第一波扑杀。
但他身后就是瑟瑟发抖的小现象们。
他不能久避,当即拍翅,时而俯冲,时而升空,盘旋引诱绿毛僵远离狐貍店主一家。
只是,毛僵不但铜皮铁骨,且水火不侵,不畏阳光,行动如飞。它竟凭地飞弹而起,险些咬中他的翅膀。
而李秀丽那边,客店内部的空间,较怪物的体型,显得太狭小。
而且毛僵金铁肉身,力大无穷,又势均力敌炼精化炁阶段修士的虎象之力,相持不下。
李秀丽更是被它压缩了相当的腾挪空间,还要顾及身后的小现象们,也非常被动。
对战的空隙,丁令威道:“你待在店中,我把它们都引出去!”
储在傀身上的所有炁被迅速调动,他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鹤鸣,迅速仙鹤化,双翅一振,羽翼间闪烁蓝色电流,当头劈在两具毛僵头顶。
一霎时,噼里啪啦,电流乱窜,两具不畏水火的毛僵,被劈得皮肉焦烂大块。
仙鹤振翅向外飞去,两具被激怒的毛僵也随之扑出客店。
但这具鹤傀,修为只有炼精化炁初阶,储存的灵炁极有限。
使出本该炼炁化神才能用的雷电法术后,仙鹤的动作明显不再灵敏,竟然飞得忽高忽低,被毛僵时不时地飞扑下大片洁白羽毛。
李秀丽见此,立即要往外闯。
她与丁令威化名的白鹤,几次三番共同面对大敌,她心里早就当他是朋友。
哪里能认怂,看他独自对战两个僵尸?
丁令威回头见她欲离店,立即阻止:“待在店内!”
他这具不过是鹤傀化身,最多不过是失去一具傀儡,本体也遭反噬受一些伤。
但李秀丽的侵蚀程度刚刚降下,如果暴露在野外,虽然有青伞的庇佑,仍然会加重侵蚀。
但少女已经冲出了客店,叫道:“别废话!”拔剑冲着其中一具毛僵的脑袋,横劈而下。
幸而,青伞有灵,在他们顾不过来时,就自行悬浮在李秀丽头顶,总是大差不离地罩住她。
李秀丽重新加入战局,丁令威的压力一瞬间减少了许多。
但仍僵持不下。
而且越僵持,局面对二人越不利。
丁令威稍一思索:“把它们往东方引!”
赌一个可能。
二人且战且退,渐渐将二毛僵引到了他们来时的那一条路上。
随着时间流逝,李秀丽脑袋里忽然晃出一个声音,又怯又丧“啊,我好害怕。不过认识也只有几个月,把他撇了,我自己回客店吧”
她勃然大怒,把脑袋晃成虚影,尖尖两髻乱摇,从头发里抖出一团炁,甩掉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呸,哪来的孤魂野鬼,胆小如鼠,也敢占你姑奶奶的意识!”
正此时,丁令威忽道:“秀丽,后退,援兵来了!”
下一刻,叮铃、叮铃,清脆到接近尖利,且频繁的摇铃声,响彻旷野。
伴随铃声,笃、笃、笃。
那是沉重的人体快速跃起又落下的声音。
头戴斗笠,着麻衣。笠下的阴影笼着半张脸,看不清五官。一手摇铃,一手提灯。步伐似缓实快,由远及近,第一声铃时,他还在一里开外,第三声铃时,已经到了近前。
他身后,远远地还跟着三人。
这三人也全都穿麻衣,戴斗笠,且笠边垂下黑纱,遮挡面容,双手笔直地朝前挺着,随着铃声,一跳一跳地前进。
摇铃人见到两具毛僵,嘶哑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今日还有额外收获!”
他换了一种频率,晃起手中铃铛,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一声低吼。
旋即,他身后跟着的三人忽然加快了跳跃的速度,高弹而起,笔直挺着的手臂,手指上,蹭地暴涨一寸尖利指甲,错过李、丁二人,直扑两具毛僵。
在错身而过的一霎,气流微微掀起黑纱,李秀丽瞅见这三人的真容——肤色发青,有金铁之泽,双目无神,生气全无,獠牙外露。
除了没有长毛外,这三人赫然也是僵尸!
五具荒怪——或者说僵尸,厮打在了一起。
但两具毛僵似乎更胜一筹。
摇铃者见此,对两具毛僵更是垂涎欲滴。瞥了站到一旁的李秀丽、丁令威一眼:“生人站远一些!退到一里之外!”
丁令威神色略凝,拉着李秀丽往外退去,一里之后才停下,低声:“不太好。先到的是赶尸人。”
赶尸人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将另一只手提的灯抛在空中。
灯悬停半空,他绕着灯,开始念咒摇铃。
“停下”一个老翁的声音。
“静止”一个壮年男子粗豪的声音。
“不得前进!”一个女童尖利的叫。
“立!”一个青年女人紧张的叫喊
无数声音,男女老幼,嘶哑、清亮、高亢、低沉全都混杂在一起,以各种各样的语音,不同的词汇、语言,重复同样的意思:“静止”。
李秀丽晃晃头:“咦?我的侵蚀又加重了吗?这是什么声音?”
丁令威道:“不,不是你的侵蚀加重了。是赶尸人召来四面的幽世之炁,筛选世音的方向,在试图操纵荒怪。”
这些声音化作浪潮,朝僵尸们涌去。
开始,那两具毛僵很烦躁,连打都不打了,在原地一会弹跳,一会打滚,一会嚎叫,一会试图离去。
赶尸人立刻加大了摇铃的力度,灯的光芒更甚,于是,涌来的声潮更高。
一时间,几乎是那块方寸之地,每一毫的空间,每一缕炁,都在怒吼着“静”!
渐渐地,白毛僵站定原地,不再动作,头垂了下去。
绿毛僵也不再大范围地动作,弹跳的幅度越来越小,却还勉强挣扎。
赶尸人见此,即使是面容拢在阴影下,仍能见他咧嘴,满面笑容。
他当即从头上摘下一顶斗笠——他自己头上,摘掉一顶,还有一顶。
走到白毛僵身旁,将这顶斗笠戴在其头顶。
斗笠一戴上,便弥生黑雾,织就为黑纱,挡住了白毛僵的面容。
赶尸人摇一摇铃铛,它就动一动。显然,已被驯服。
他转过头,看向另一头还在奋力挣扎的绿毛僵,举起铃铛,准备加大摇晃的角度。
铃铛刚刚举高,一张符箓从天飘来,不歪不斜,贴在了绿毛僵的额头。
绿毛僵的挣扎彻底被镇压,当即束手而立。
铜钱剑格开铃铛,黄袍道士不知何时站在一侧,冲赶尸人甩了一下拂尘,手指夹着符箓,笑道:“这头毛僵我就收下了。”
斗笠的阴影下,赶尸人的怒容遮掩不住,气冲冲:“牛鼻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有本事就”
黄袍道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前辈,要不然,照老规矩,我们斗法一场,赢的人可以牵走两头荒怪。我初入化神,一定不是您的对手。只是,我斗法前,须得向门中、阳世单位,俱报备一番。”
他这样说了,赶尸人却反而闭了口。沉着脸思索一阵,竟然又硬挤出一个笑来:“罢,一直到这时候都还没收服这两头畜生,是我的技艺生疏了。道长耍得一手好符箓,愿赌服输。告辞!”
便摇起铃铛,带着新收服的白毛僵,与三头僵尸,打算一起离开。
一边走,赶尸人一边调弄着铃铛,召来一道又一道的炁,围绕着白毛僵,似乎正在调试机器一般,尝试熟悉怎么操纵它。
看着他们一行的背影,黄袍道士叹了口气,回过头,对那头额头贴了符箓的绿毛僵招了招手:“过来。”
绿毛僵一跳一跳地直着身子跳了过来。
黄袍道士平静地对它说:“不可以无端伤人。来,对这二位道歉。”
李秀丽吃惊:僵尸还会道歉?
谁知,那绿毛僵竟然依言张开口,早已死去僵冷的舌头,捋直了,晃着不再震动的声带,当真发出了含糊的声响。
完全听不清在说什么,根本不像人言。
黄袍道士却极有耐心:“看我的口型,这个字,要这样震动。‘对——不——起’。”
“吞”
“‘对’。”
“吞”
“‘对’。再来。”
“兑”
他一个字又一个字地教僵尸对口型,调整人工晃声带的方式,这头绿毛僵,最后居然真发出了类似“对不起”的声音。
李秀丽生平头一次被僵尸道歉,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黄袍道士又说:“以后,除非别人对你动手,你可以自保,也可以来找我们,但绝不能轻易伤人。被打,痛,你离开。别人还追,还手。不能杀人。要记住。”
他殷殷教诲,简直像个幼儿园老师或者小学老师,在教极不懂事的小孩子。
绿毛僵懵懵地听着。
等教育了一顿这绿毛僵,黄袍道士才歉意地对二人道:“我初入化神,感应不及时,赶来慢了。连累二位道友辛苦抵抗。这本应是我辈的职责。”
丁令威:“这位茅山的道友,应该是我们谢你。”
茅山道士摆摆手:“唉,若不是二位拼死抵抗,将它们引到野外制住。这附近还不知有多少凡人受难。只要能降服毛僵,刚刚那位兄台,可不会管附近的现象死伤多少。”
说着,他看一眼李秀丽,热心道:“这位善信面色不佳,大约是受侵蚀过重吧?”
他忙举起铜钱剑,在李秀丽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李秀丽顿觉头脑里又开始晃荡的千奇百怪的想法散去了大半,头部一阵轻松。
茅山道士说:“小道道号‘冬全’。二位道友,应是前方的客店来,女善信,你快去客店休息一阵子吧,小道与你们同行,正好替这家伙向店主赔礼道歉。”
李秀丽一听这名字:“真怪。冬全这是什么意思?”
冬全嘿嘿地笑了两声:“与小道一同进门的师兄弟,师姐妹,是同批起道号的。我们这一批,四个人,刚好轮到‘春夏秋冬、福寿双全’八个字。我同门不同脉的两位师兄、师姐,一位同门同脉的师兄,一个分取两个字为道号。他们用完了六个字,我就叫冬全啦!”
得,根据这起名方式,李秀丽扬起眉:“你的那两位同门不同脉的师兄、师姐,是不是分别叫春福、夏寿?”
冬全很惊讶:“女善信,不不不,这位师妹,敢问师承何脉,莫非也是我阳春门中人?小道冬全,阳春门,茅山一脉,见过师妹。”
呵呵,果然。
想起那两个在拟社稷图里说着合作,结果隐瞒了关键信息,变相坑了自己一把的家伙,李秀丽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我才不是你师妹呢!只是刚好认识春福、夏寿那两个家伙。”
冬全摸了摸脑袋,讪笑一声:“原来姑娘是师兄师姐的旧相识。”
看在冬全也算救了他们的份上,李秀丽也懒得再翻旧账,只当新认识的,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狐貍客店,果然人仰马翻,店里被打得四下狼藉,客人跑光了,狐貍一家正在抱头痛哭。
见冬全领着绿毛僵“回来”了,它们吓得缩成一团毛绒,尖叫起来。
冬全立刻拍了一下绿毛僵:“道歉!”
绿毛僵重复了一遍冬全教它的“对不起”。冬全又带着它,亲自去扶桌正椅,收拾地上的垃圾,还去搀扶狐貍一家。
开始,狐貍们吓得够呛,渐渐,见那绿毛僵竟然也被黄袍道士塞了一把扫帚,笨拙僵硬地洒扫起来,才明白,它已经被收服了。
冬全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囊,倒了半天,倒出几锭银元宝,很不好意思地放在狐貍店主的掌心:“我只有这么点了。你别介意。能修补多少是多少。”
狐貍店主眼睛咕噜一转,本想来个狮子大开口,让他写下一沓的欠条,这时,绿毛僵又被冬全招手叫了过来。
它吓得毛一炸,也不敢开口了。
冬全按着绿毛僵的手臂,真心实意:“它也是受害者,也不是自觉自主想要变成这幅模样。请你不要记恨它。我会带它回山,慢慢地,重新教化它,有朝一日,它还能变回人身。”
等一切重新收拾好,丁令威为表感谢,请冬全坐下吃点茶饭喝点酒。
这个茅山道士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道号里有个“冬”字,实则长着一张浓眉大眼,但有点憨的脸,见他们邀请,摸摸脑袋,也坐下了。
李秀丽好奇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站着的绿毛僵:“这家伙真的还能变回人?”她是亲眼看着那个低阶修士倒下,失去生气,化作这样的怪物。
冬全说:“荒怪,本身的意识直接被幽世侵蚀殆尽,徒留肉身,游荡幽世与阳世之界。同时,它们既能在幽世劈砍普通现象,又时不时会跑到阳世,祸患人间。同时,更可怕的是,它们会在遇到什么群体时,就本能地‘变色’,伪装成此类群体,混在其中吃人。”
“但,按我们茅山的理论,人人其实都有荒怪的一面。任何人,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倘若不清明神理,不坚持修行,都有概率在某些大事件发生,溢出区上浮时,被溢出区的大量炁冲击,化身荒怪。”
“而只要神智条理俱在,能坚持思辨,不轻易为外人外物所动,即使是凡人进入幽世,亦可保持较长时间的清明。”
冬全笑道:“所以,我们一直坚持,人是需要不断学习的,尤其是修士,更要终生勤学不辍,以保心头灵智不迷。”
他擡头看了一眼绿毛僵:“而已经迷失者,首先,要约束他们不因自己的混沌而造下大祸。然后,一点一点,重新教育他们,十年,百年总能让他们变回人模样。如果,能让天下人都能清明,人人都能抑制自己荒怪的一面,更是我茅山一脉的道之所往。那时候,则天下不再有僵尸之乱,人人皆可为人也。”
“我会从头教它,一定把它变回人。”
丁令威很欣赏他这一脉的理论,笑道:“诚然如此。所有修行道路都是需要学习的,学无止境,光靠出世,不过是山中野人。”
他话峰一转:“不过,可惜,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荒怪还能教化。他们也不觉得人族有荒怪的一面,是需要克化的。相反,有些人觉得,天下尽荒怪,才方便他们大展手脚。”
冬全叹了口气:“是啊。如果真能坚持祖师爷的理念,我们茅山,也不会分成两脉。”
原来,茅山本是阳春门的附属门派。
很久之前,阳春门还是纯粹的阳神门派。那时候,茅山一系如日中天,他们与阳春门同祖。
但是,随着阳春门的变化,茅山也渐渐发生了分化。
茅山门人中,有人觉得,何不利用荒怪的特性,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整日琢磨着如何利用荒怪,如何制造更多的荒怪僵尸,诱发、扩大,人族本性中的荒怪一面。
而另一派,则坚持祖师爷的理念,要研究法门,以帮天下人克制变成荒怪的本能,并且坚持将荒怪慢慢地变回人。
被对面的那一派,斥责为“吃力不讨好”、“空茫理想”。
遂分道扬镳。
这两派同时存在于阳春门中,分别支持阳春门里新出来的阴神之道,与阳春门原来的阳神之道。
更有不少前者的门人,直接投了轮回殿下属门派,与那个赶尸的门派融为一体。
“赶尸人?”李秀丽问:“是不是就是刚刚那个戴斗笠的?”
冬全点点头:“他大概就是隶属轮回殿的赶尸人。”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想要约束荒怪,慢慢教育荒怪,使其稳定,最终慢慢变回人;他们则是操纵荒怪为自己所用。至于,要荒怪、僵尸作什么用,就只能看这个赶尸人有没有良心。希望,那个人不要拿那头白僵去作恶罢。”
在狐貍客店喝了一会酒,见绿毛僵又开始躁动,冬全告辞了:“我要带着它回山,慢慢约束教诲。”
他带着这头僵尸,缓慢地走在郊野中。
李秀丽站在门口,看到冬全一边走,一边不厌其烦地指着路边的野花,说:“这是红色不对不对,血的红色,不好看。这是花儿的红色。对,这是花,它是香的、可爱的、美的、脆弱的。不要伤害它,来,低头。”
绿毛僵直挺挺地立着,獠牙边,凑上来一朵花,它慢慢地嗅着,懵懂,生前熟悉的气味,却要重新一点一点认识。
他们慢慢走远了。
李秀丽忽然眼花一瞬,只觉得四周的炁扭曲一霎,她似乎透过那身黄袍道服,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穿白衬衫,但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他面容腼腆单纯,却早就因辛劳而长了细纹,夹着公文包,一边匆匆地赶去往村里的最早一趟公交,一边夹着电话,口型在说:那户老大爷闹起来了?你别急,别急,千万不要跟群众动手,耐心一些,将心比心。我马上就到村里。
她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却听丁令威道:“修士在阳世,大抵都有身份,以便对应修行,践道。尤其是返虚以下修士。这是冬全在他那方人间的身份。”
这时,前方又经过了之前的那个赶尸人,他似乎终于熟练操纵了白毛僵,不知因为什么,又折返回来,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李秀丽心生好奇,凝眸看去,果然,也透过扭曲的幽世之炁,看到了赶尸人的阳世。
一个豪华且科技风的办公室。
赶尸人大腹便便,坐在沙发上,穿着时髦,打扮富庶,随便一个手表就值上万。
他对着电脑,也在接打电话:行行行,既然他们给钱了,那这个单子咱们就接了。找你手下的那些水军,就把那个不识相的给冲了,骂难听点,节奏多带几波。客户说,如果对方被骂得受不了,有自杀倾向了最好。多给我们一笔钱。多弄点境外ip的号,最近查什么狗屁‘网暴’查得严。
办公室的墙面上,赫然挂着“xx新媒体公司”几个烫金大字。
李秀丽目瞪口呆。
她正要叫丁令威也来看,却听咚地一声,回过头。
青年道人伏在地上,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口鼻溢血,人身褪去,全然化作了仙鹤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