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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一

    江水滔滔,奔流东去。云气连水色,潮涌一线似白虹,拍岸如惊鼓。

    风高浪急的大江中,还有渔舟若干,迎潮顺涛,撒网罩浪捕鱼。

    待得风浪稍平,渔舟渐缓,渔民收网,看到满网乱蹦肥鱼,笑逐颜开:“爹,你看,鱼越来越多了。虽然浪潮天好捕鱼,没想到,这几日有这么多!”

    一旁的老渔翁,白发苍苍,见此,却深皱霜眉。捞起网中的一条大肥鱼,只看了一眼,就变了颜色:“这鱼捕不得!快放回江里去!”

    渔民愣了一下:“您老在说什么?这、这多好的鱼,放了,我们拿什么去卖,家里吃什么?”

    渔翁掰开鱼口,示与他看:“这样的鱼,你敢吃吗?拿去卖,恐损阴德!”

    大肥鱼的嘴巴被他掰开,口中竟还咀嚼着一根泡得发白的手指。最诡异的是,鱼嘴中,竟然齐齐整整,上下八颗,还长着人类的牙齿。

    渔民立刻扒出网里的其他鱼类,一看,遍体生寒。

    这些大鱼,皆口中咬着手掌、指头,甚至含着眼珠、舌头等物。

    有的鱼,五官看起来甚至像个小孩儿,仰着脸,甚至发出啼声。

    他拿刀剖开其中一条,这条鱼腹中,居然长出了人类的脏器,如肠子。

    啪嗒,刀落地。渔民白着脸,跌坐在船头,欲哭无泪。

    老渔翁颤颤巍巍:“我听我祖父说过,他祖父年轻时候,也逢着大乱世。那时,中原流的血,让江河都发红。死了太多人,大江最窄处,甚至被堆积的尸体堵得断流。数不尽枉死的尸首,都沉在江河里。鱼虾鼈类,就不再吃别的了,尽以人尸为食。时日一长,人们从水中捞出来的鱼虾,被冤魂的怨气浸染,都变了样”

    “这样的水族,如果人吃了,容易染上怪病,亦或是引来怪异的祸事”

    爷儿俩皆望向江对岸,都打了个哆嗦。

    大江贯穿大周,为天堑。但大江上方,还有一条划分南北的分南河。

    大周从故京屁滚尿流地南逃过来,就是以分南河为最前线,以大江为根本天堑,对抗狄兵。

    但是,当时,狄兵穷凶极恶,一路追过了分南河,眼看就要渡江。

    逃亡的民众,被狄人逼在江畔,杀害了不知多少人。尸首沉江不知数。

    好不容易,华元帅才把狄人一路北赶过江,又拒其于分南河对岸。保下三吴之地。

    但自从贬谪了华元帅,拆了华家军后。

    前些日子,狄兵又已经过了分南河。朝廷驻了这么多兵,却静悄悄地,就让他们过了河。

    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河,破城也没有动静,莫名其妙,河畔的几座大城,就归狄人了。

    现在,狄人驻扎江畔,已经指着渡江了。他们在江上望去,甚至能望到对岸乌压压的营帐。

    虽然大江为天堑,远胜分南河,狄兵一时难度,却让大周上下都提心吊胆。

    老渔翁说:“本来前几年,官家南逃来时,狄兵一路追杀来,江边就死了不少人,水里怨气沸腾。我听鱼生说,他三日前,冒险过江心,靠近对岸的位置打鱼。看到狄国的畜生们,从破的城池里,押出一群又一群的汉人,按在江边,一些涂油彩的怪人,叽里呱啦跳一顿舞。狄兵就按着这些汉人,挨个杀死,投入江中”

    他摇头,再次劝说儿子:“今天的鱼获,算了吧。我们接下去,也不要在江上打鱼了。家里还略有些米面,我们卖了家里的小船,沿江而下,跟你舅舅家那些村里人,一起拼船,去海上试试”

    渔民这时候缓过来了,低头看了看满网乱蹦的肥美大鱼,心中十分不舍。

    见有其他小舟从身侧而过,认识的人冲他招手,乐呵呵的,也是满载而归。

    便咬咬牙,驳道:“爹,鱼从小长在江河里,那江里,河里,哪年不死人?吃过人肉的鱼,多着呢!往年眼睛一闭,不是照样吃?只要我们洗一洗,挑正常的去卖,谁知道?如今江里鱼多得出奇,难道其他打鱼的合不拢嘴,一网网地发财,偏我们家还要砸锅卖铁不成?”

    横下心,不顾老父亲的劝说,当即装了鱼,又撒了一网下去。

    日暮时分,映得半江红。果然满船鱼鳞晃目,收获极多。

    渔民拉了最后一网,忍住心中的不适,将一尾大鱼口中咬着的断掌取出,丢下。擦了擦汗,决定回家。渔舟晃晃悠悠向江岸。

    却遥遥望见,江的南岸,他们要归家的方向,吉兴县,灵山乡的方向,有一片树林,林中步出一只大老虎,老虎背上,侧坐一翠裙少女,正向江上看来。

    他愣了一愣,赶紧晃了晃头,定睛再看,哪有什么骑虎少女?

    倒是在江上,大老远地,就能看到,一大群村民气势汹汹,手拿各种利器,其中不但有他们村的,还有其他村的,都向树林围去。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

    樟村。村东竹林,许宅。

    人立而起,肥头大耳的猪九戒紧紧贴着院子墙,衣服被它用来掩口鼻,惊恐地盯着地面上那黑洞洞的地下室入口:“老赵,你好了没!”

    没回音。

    半晌,赵十五郎沿着台阶,从地下室爬了出来,一爬出来就伏在一旁,干呕不止,直呕出酸水来。身上、胳膊上沾的全是污血。

    又过了一会,地下室探出赵烈,他身上更脏,全是碎肉腐絮,全是血,黑黑红红,恶臭熏天。

    “哕——大兄,别过来”连赵十五郎看了他一眼,想到他刚刚在地下室的所作所为,胃中翻滚,泛起酸水。

    猪九戒更是干脆又退了几步。

    赵烈已经被熏得头发晕,都已经有点麻木了,面不改色:“拼好了,都来看看。”

    十五郎、猪九戒只得随着他再次进入了地下室。

    地下,充满血腥的室内,已经比之前干净了许多。

    那祭坛上的神像,身上贴的器官也已经都被取下。

    赵烈竟然将室内散了一地的器官,大致拼出了一副副人形。

    他从幽燕故地一路拼杀过来,极精杀人技艺,十分熟悉人体,又记忆过人。

    方才,被这祭祀的血腥场景震了一次。但随即,他忍住恶心,大致地清点了一遍,很快就发现,这里的脏器,大致都能对上数目。

    于是他将这些残肢、脏器,快速而粗略地置在一起,果然拼出了十三具大致的人体。

    “你们都发现了吗?”

    “发、发现什么”猪九戒都不忍直视地上那些脏器、残肢组成的勉强的人形。心道,老赵,狠人啊,以后不能惹他。

    赵烈道:“这些人,全都缺了一样器官。”

    “十三具尸首,虽然惨遭肢解,但他们的器官,都堆在地下室中,没有取用。唯独缺了心脏。”

    “我在北地时,当过许兄手下的小官,助他剿灭过一些大巫。也很见过一些杀人祭鬼的残忍。譬如以小儿妇女,生剔眼目,截取耳鼻,埋之陷阱等等取用的器官,大都被煮沸奉神,或者分食。以邪术求财。尸首剩下的不用的躯体,则会被抛掷。”

    “这里的场景,看似肢解得极为残忍,实际上,连眼珠都是全的。也没有挣扎的痕迹。应该是人死了之后,被庖解在此,是处理剩下的尸首,视作‘垃圾’。”

    “也就是说,他们真正取用的祭品,是这些尸首的心脏。”

    “我也见过不少流传颇广的淫祠,许多教派在民间秘传邪术,各有各的祭祀要求。却从未听闻过仅仅祭以人之心脏的。不知是哪个路子的鬼神。”

    猪九戒掩鼻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这祭祀的地方,就在许家的院子下面!可见太乙观没有抓错人!”

    十五郎也动摇了,喃喃:“人也是会变的就像,谁知道当年力主北伐,一副英气模样的官家,如今是这么个东西?大兄,或许,真是许”

    赵烈却道:“人或会变。但人与人并不相同。有一些人,有所坚持,其心固坚,胜过青山。许兄夫妇就是这样的人。我仍然不信他们会杀人祭鬼。眼见不一定为实。这尊神像的模样,我都记下了。出去再说吧。我们先与十三妹汇合”

    三人沿着阶梯,出了地下室。

    刚一出来,就见许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外围了乌泱泱的人头,院子里也围了十几人,均手持铜环大刀、执棍棒、枪等武器,人人用布扎着脸,围住口鼻,极警惕地对着他们。

    站在人群后的,赫然是他们白日见过的老者。

    老者领着全部村民,数百人,将许宅围得严严实实。

    老者也蒙着布,遮着口鼻,冷声:“白日就警告过你们,偏要跑来这里找死!你们定是许家的同伙!”

    赵烈环顾一圈,见所有村人,皆对他们身上的血污,以及地下室内飘出的臭气,毫无惊色。

    樟村人,早就知道许宅地下有异。

    还有村民愤愤不平:“我们白天好心放他们走,他们居然还引野猪过来,捣乱我们的庄稼,趁乱溜进这里,早该拿下他们!”

    也有村民叹了口气:“我们原来看‘云山先生’常常照顾邻里。谁知,这贼夫贼妇,表面温良,实则暗中杀人祭祀,侍奉野神。经常有读书人来许家后不久,就无故失踪。我们还曾闻到过许家的臭味。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其他人附和:“幸好太乙观的国师们到来,告诉我们真相,捉拿了这对巫师巫婆。”

    老者喝道:“把这三个许家同党拿下,等国师们押完巫师,再来清理这宅子,就交给国师们处置!”

    原来,太乙观不是没有处理这座宅子地下的血腥,而是暂时封起来。要等专人过来处置。

    赵烈冲猪九戒、赵十五郎使了个眼色。

    他们倒不怕这些村民和粗糙的武器。

    赵烈自己就是个能徒手打虎,战场上以一敌十的猛人,炼得铜皮,箭头软一点,都刺不进他肌肉。

    赵十五郎也有不俗武力,徒手放倒四五个大汉,也不成问题。何况是这些矮小瘦弱的村民。

    更不消说,猪九戒是头成了精的野猪,钢筋铁骨,蒙头冲撞过去,这些人都能被撞飞。

    他使眼色,是让他们不要轻易闹出人命。毕竟,现在真相未明。

    三人略舒肌肉,猪九戒更是直起腰身来,长逾九尺,竟不惧那些刀枪,逼前,哼哧:“你们要抓俺老猪?哈哈,让你们见识见识俺的筋骨”

    铁山般的压迫力,果然迫得近前的村民好像被阴影罩住,骇得纷纷后退。

    它话音未落,耳中传来两道女声。

    十三妹焦急的喊声:“大兄,咳咳咳,你们不要硬抗,快、快走,这些人有古怪!”

    许红英带着哭腔:“世叔,救我,救我!”

    三人都愣了。

    院外的村民缓缓退开,竹林中,许红英主仆、十三妹,都被绳索五花大绑。有人拿刀架在她们脖子上。

    其中,十三妹浑身浴血,身上血淋漓的,可见是一番血战,但脸色尚且不算苍白。为了防她挣脱,她手上、脚上都捆了铁链。

    闻言,拿刀的村民愤怒地赏了她一脚,这虎婆娘,就为了拿她一个人,伤了他们十几个人!

    许红英、十三妹藏在树林中,还特意绕过了附近的灵山乡其他村民。她们是怎么被发现的?

    赵烈神色略阴沉,看了猪九戒一眼,点了点头。

    猪九戒当即仰天咆哮一声,伴随他的咆哮,地上烟尘四起,当先冲去。实则借烟尘掩护,暗中遁地。

    赵烈也暴吼一声,浑身筋肉噼里啪啦地响,冲向了最近的村民。赵十五郎紧随其后。

    顷刻间,就有五六个村民被他夺了刀滚,撞飞了。

    拿着许红英、十三妹的村民,站在外围,畏惧地不住往外退

    烟尘迷蒙中,他们身后,地面却悄然隆起,一个裹着巾布的猪头冒了出来。

    猪九戒蹿出,一掌拍在脖子上,拍晕了村民。

    先一把撕开许红英和高妈妈身上的绳索,又徒手扯住捆十三妹的铁链。啪,一根铁链被它扯断了。

    眼见几人要脱困,老者变色大喊:“拦住那猪头模样的怪人!许家的丫头要跑!”

    当即,又有一些村民,持刀围上了猪九戒。

    猪九戒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这些矮小的凡人,倒是悍不畏死得奇怪。便喉中一声咆,它的身形顿涨,身上钢鬣瞬间刺穿了衣服。

    它打算现出原形,横冲直撞,操纵地气,一波解决这些烦人精。

    忽然,猪九戒觉得鼻孔又泛起了方才的地下奇臭,一阵恶心顿从胸膛中升起。

    那种恶心感十分剧烈,仿佛脏器都在晃动。它忍不住干呕起来。

    原本暴涨的气势和身形也萎顿下来。

    情不自禁地开始“哕”、“哕”不停。

    它哕的越来越厉害,先是呕了几口酸水,随即,它的胸膛鼓胀又瘪下,便发出轰然的一声呕。

    猪九戒亲眼看到,一颗红彤彤的血肉,从它的口中,被呕了出去。

    它落在地上,还在一蹦一蹦地收缩,散发着热气,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体。

    那是,它的心脏。

    与它同时,赵烈、赵十五郎,一起僵在了原地,亦开始剧烈呕吐,竟从胸中,吐出了心脏。

    心脏被吐出的那一刻,村民们仿佛被按下静止,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看着那三颗被呕出的心脏。

    在十三妹、许红英惊恐的目光中,赵烈、猪九戒、十五郎,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