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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一十四

    “芯片?”赵烈。

    “混入其他地方?”李秀丽。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赵烈讶然:“‘心片’?是指阙婆神的本体特意索要人心为供奉吗?”

    李秀丽挠挠脸:“不是啊,是草字头的心,灯芯的芯。哎,你不懂的。”

    赵烈道:“您是指村民们胸中替代心脏的草球吗?”

    李秀丽一愣。对啊,草球为心,不正是一个“芯”字吗?

    在樟村村民被阙婆神操纵之后,他们胸中的草球之心,发出红光,就仿佛变作一台人形机械,围攻她时,每个人的每一刀,角度都分毫不错。

    洞天之中,显露真容的阙婆神,仿佛是一台血肉演化的精密器械。

    现实中,仿佛望文生义一般,最浅显表层含义的人之草心。与真正意义上,机械运转核心的电脑之“芯”。

    二者居然形成了奇妙的遥相呼应。

    村民们看似望文生义、愚昧曲解的“草心”,却唤出了真正的“芯片之神”,得以肉身机械化。

    有点意思。

    李秀丽琢磨了片刻,越想越觉得其中颇有一番微妙。

    脑海中有一些幽世、阳世的知识正在涌动,却没有完全想透,零零散散,无法形成完整的思路。

    简直就像看到一道难题时,浮光掠影般的碎片灵感,尚未凝成逻辑那样。

    这都是知识不够扎实的表现。

    不过,没关系。

    她很少因此为难自己。就算钻牛角尖,实在一时卡住想不通,就先搁置,等老师或学神为她解惑。

    或者是等过一段时间,灵感慢慢清晰,再捋一捋。

    瑛自从那次跨越幽世去大夏找过她后,每次回复就断断续续,不怎么及时。

    虽然幽官基本撤光了,但大周此处人间,还是有修行者的。比如,太乙观的人。

    这本来也就是他们的事。

    既然证明了许家夫妇是被冤枉陷害的,太乙观的人误会了,那就去找他们,把问题抛给他们,就行了。

    她回过神,看向赵烈:“你刚刚问我那些消失的‘尸体’?”

    赵烈点点头:“娘娘,您说,阙婆神身上凝的什么法力,挂的‘心’,起码有数千颗。可是这里,据我探知,樟村也是从分南河侧搬迁,逃到这里的,以樟村为名,才搬来数年。从村民到地下的尸骸,加起来也不过六七百。一人只能有一颗心脏,也就是说,被献祭者,或者主动献祭者,还有上千。”

    “这些人,如果是被献祭的,都是尸骸,也就罢了。如果,是像樟村村民这样,被挖了心,却以草球填充,以活人的面貌在世间活动者,却很不妙。”

    “而且,之前樟村保长试图献祭我、十五弟、猪九戒,他们并不是想杀死我们,而是试图在我们的胸膛中也填入草心,把我们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存在。由此想见,同樟村村民这种貌似活人的存在,在被献祭者中,只会多,不会少。这种东西如果散入大周境内,他们只要不主动祭祀暴露,极难被抓出来。”

    李秀丽肯定了他的猜测:“阙婆神身上的‘线’连着更远的地方,它肯定不止这里一处洞天。供奉这东西的人,不会少。你担心的也没错。这些人等同于它以人类肉躯做材料,制作的傀儡,混入凡人中,即使是暴露于洞天,只要小心掩盖,不使用来自主人的超凡能力,就连修士也很难发觉异样。”

    炼炁化神修士的傀儡术,能拿来作材料的,可不止豆子、剪纸之流。只要是五行之物,皆可。

    生灵,即使是天生残缺,只有简单情绪、意识的动物,也比木头、豆子、剪纸、橙子之类的无灵之物强多了。

    就像李秀丽制作虎傀。

    她五境中缺了两境未成。没有盘旋肾部的恐惊之境注入足够的惊恐之炁,没有脾脏的思境注入足够的忧思之炁,但凡经她之手点化的傀儡,都会显得格外缺心眼、傻大胆,比如那三个橙子。

    所以她在制作虎傀时,还要再加个核心,就是那只黄貍子。

    凡人以黄貍子为原型,祭祀山君。唤起幽世之中,人们历年历代对虎的认知而形成的“虎”之现象。

    此虎之精神也,被赋予了黄貍子。

    然后,以虎傀为外壳,此虎之形也,加诸其身。

    同时,黄貍子作为生灵,本身就具有简单的惊恐、忧思之炁,可以弥补一些虎傀的不足,让它显得不那么傻缺。

    这就是当时瑛教她的,弥补她现在傀儡术缺陷的办法。

    所以,现在,虎傀是二者组成的,一者是她点化的虎之剪纸,二者,是黄貍子。

    她也可以从虎傀里剥离黄貍子,让它继续以猫身生活,但同时,威风凛凛的虎傀就会修为削弱一些,同时,因为缺了惊恐、忧思二炁,变成傻乎乎、胆子贼肥的蠢大猫。

    虽然现在也很有些傻,还非常馋嘴能吃她也问过那只黄貍子,它强烈地要求继续当“山君”,因为老虎体型大,可以一次吃更多的肉而且杏花村给它食物更大方

    但,动物类的生灵,毕竟缺陷太大。

    做傀儡的最好的材料,理论上,应该是,人。

    人类的躯壳,内具五行,灵韵天生。

    如果以人类作为傀儡,不但隐蔽性高,即使是洞天之中也难以暴露,而且傀儡本身非常灵动,身上因为有修士分出、储存的炁,又具备一部分思维能力。

    即使是炼精化炁阶段的修士,一个简单念头,也能驱使这种人傀做出较为复杂的事情。堪比身外化身。

    就像樟村之民,既是阙婆神的信徒,身上连着它的标记,便容易被它影响、蛊惑。又被它取走心脏,做成了傀儡,如臂使指,为阙婆神不知犯下多少血案。

    但那阙婆神本身的修为,并不算高,也就参差在炼炁化神初阶左右。

    最麻烦的是,如果是人傀活着时,就将他们制成傀儡,只是在原肉身上稍加改动,然后再以炁维持其五脏活动,只要傀儡的主人不死,或者其残留的炁不散尽,他们看起来就与凡人无异。

    这种人傀,混入凡间,确实难以分辨。

    就连寻常修士,也根本没法分清同样周身之炁环绕,都神态言语举止如常的两个人,哪个是人,哪个是傀。

    而且,这种人傀,他们自己也都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连其炁之声,都可以被傀主操纵。诵世天书乍一听去,只听得到正常的心炁之声。

    李秀丽是因为尾随而来,发现这里有洞天,又刚好撞上猪九戒、赵烈三人被挖心倒下却没死的那一幕,才察觉这里有古怪。就随手摘了三个橙子,点化作傀儡,让他们入村试探。

    李秀丽一直暗地借几个橙子的目光,在观察着这个村庄。

    这几个橙子很傻,因祸得福,让村民们放松了戒心。

    她亲眼见到一个村民胸膛中滚出草球,在草丛里摸索。才知道其中奥妙。

    如若不然,让她自己单独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到樟村的话,李秀丽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跟猪九戒一样无知无觉地中招。

    “不过,”李秀丽笑了:“你也不必担心。那啥阙婆神,刚刚确实是我被灭杀了,它的洞天也被我劈完了,半缕炁都没给它留下。人傀这种东西再怎么邪门,只要是傀儡,其主人一死,无人操纵,无后续的炁的供养,时日稍长,等体内的炁耗尽,如果是活着的,就从操纵中醒转,复归凡俗。如果是死的,则必然跟樟村这些人一样,瞬间暴毙。”

    “那阙婆神忒狠,索要心脏供奉。阳世的道理,就是人无心不能活。它的信徒,它的人傀,一旦失去它的操纵,炁耗竭,必死。”

    “所以,你真担心这件事,过段时间,可以在附近打听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频发的、无缘由的暴毙之事。”

    赵烈沉吟片刻:“不知会不会有人傀混入我们杏花村。”

    李秀丽勾起一个冷笑:“杏花村内,现结了我的洞天,你们所有人身上都有我的标记。旁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哪个人傀敢混进杏花村,找死。”

    其实,如果昔日的大周的仙朝幽官们,仍然在驻守此表人间。上有拟山河社稷图,有皇帝上视大周全境,下有各级社稷神、水神,巡逻各自管辖范围的次级洞天,人傀这种玩意同样是无法大规模发展的。

    但如今汉室正衰,百数年来,强悍的胡人一族接一族的出现,席卷中原,破城屠民。到狄人时,悍得出奇,把其他胡人都收拾干净,直接占走了大周半壁江山不止。

    江山社稷图,原身是山海图。虽然名唤“山海”“江山社稷”,实则是人类精神之山海,文明之江山。

    社稷图是依人间万民,凡俗社稷而存的。

    拟社稷图的次级洞天也是依当地人民而存的。人民皆亡,则该洞天亦破。

    而仙朝的制度,各级幽官是与各级洞天绑定的。如果幽官不肯舍下所在洞天,卸去修为,回归幽世,那自然是洞天亡,他亦亡。

    同样,反过来说,如果当地的洞天没有了幽官驻守,洞天便摇摇欲坠。

    洞天削弱,则当地民众虽然大体无恙,但一时精神不振,少了反抗的欲望。

    所以,大周幽官,有骨气,正直善良的,多是坚持驻守洞天,随凡人战至最后一刻。

    最后,因所在城池被屠灭或破城,洞天破灭,他们随之五境崩溃而死。

    要么,是弃城弃民,逃回幽世,找仙朝庇佑去了。

    北方的幽官战死了一部分,也有一部分是来不及逃,城池与洞天就一起破灭了。

    南方的幽官则大多是见北方的如此惨状,吓破了胆,逃了。

    大周作为仙朝分宗的一面,其幽世体系,从百多年前,就一直在不断崩溃。

    至于如今,大周幽官几乎绝迹,连此表人间的拟江山社稷图,都大大破损。

    于是,各种邪门玩意都堂而皇之地在大周发展起来了。

    难怪丁令威反复叮嘱她,说大周的此方人间,如今非常混乱。

    李秀丽扫了一圈樟村这幅树倒屋塌、遍地白骨的末日之景,皱皱鼻子,嫌弃地想:她耗去了大半灵炁,三境都薄了一圈,但因一个活人都没有,就没有半点抚平临时洞天之后的炁回馈于她。

    许红英主仆、赵家三兄妹的那点炁塞牙缝都不够。何况赵家兄妹本来就供奉她。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亏了。

    她用蒲剑敲了敲地面:“反正真相大白,是太乙观被误导,抓错了人。你们不是要救人吗?还磨蹭什么,走了,去玉京。”

    被她一叫,赵十三妹回过神来,微一回顾,怪道:“啊,赤霞娘娘,大兄他们仨中招昏迷,我也记得,自己被打昏前,没有向你祈祷过。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到了这里,出了什么事的?应该不会有神,嘴上不说,悄悄用真身跟踪自己的信徒吧。”

    李秀丽迈出的左脚一僵,险些同手同脚。赶紧跳到虎背上,扭过脸去,一副不知道赵十三妹在说什么的表情。

    赵烈看了十三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妹妹给救命恩神一点面子,不要再逗人家了。

    十三妹吐吐舌头,便拍了一下虎脚,笑嘻嘻地说:“娘娘,我给您梳头发吧。您的发髻散了。”

    李秀丽这段时间,袋中无银,吃龙女庙,喝龙女庙,住龙女庙,头发也是赵家女眷梳的。

    手最巧的还是十三妹。

    但自从李秀丽擅自听心声,坏其姻缘,惹恼了她,“龙女娘娘”的头发这段时间就再没扎得那么齐整标志过。

    闻言,李秀丽最后的那点心虚也褪了,自然而然,语气也开始重新颐指气使:“你上来坐,我要扎那次的双寰髻,寰不要太高太空。不能太紧,也不能松。”

    要求一大堆,比那闺阁小姐还要讲究。

    “是是是,好好好。”十三妹无有不从。

    十五弟也狗腿地说:“您也渴了吧,我给您找些果子来,路上可以吃。”

    李秀丽略满意地点点头,自觉尊神的全找回来了,微微昂起头,目不斜视,享受起信徒的服务。

    **

    李秀丽等人走后,过了一段时间,有大队的骑士勒马过了樟树。为首的道士打扮。

    一路上,所有人都听到灵山乡乃至望江府的人都在议论,说刚刚忽然要下雷雨的样子,滚了乌云,他们隐约在乌云翻滚里,看到疑似白龙微露身形,还听到了龙吟。

    这样的议论,越近樟村,越明显。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等进了樟村,骑士们果然都惊住了。

    何等阴曹炼狱般的场景!

    一眼看去,樟村被夷为平地,只剩废墟。地上污泥水痕,砖头、稻草都陷在其中,仿佛沼泽。

    湿泥也全都被翻卷过,密密麻麻,残雪一般的骸骨,堆满村落。

    白骨如山。

    几个骑士下马,一探,愤怒又不忍地回报:“报!前面数百具骨骸都是新成的。而且胸口俱有被挖去了心脏的痕迹。观其骨骼,总体符合樟村人的男女老少构成,其中几具特色的尸骸,有六指的,符合一个樟村男子的特征。”

    他话未说完,哗然一片,为首的道士深蹙眉,将拂尘一扫,遍地尸骸里,残余的一点炁就上浮出来,显出画面。

    一个少女,垂眉柔目,貌如观音,但却举剑一挥,瞬间,樟村所有百姓都齐齐倒下,化作白骨。

    骑士们都倒抽一口冷气。

    伴在道士身侧,身上的披甲明显更高级一点的骑士,恨道:“道长,我们回来迟了!之前就没能抓住许家背后指示他们杀人挖心的罪魁祸首,我一直担忧樟村会被报复。这个凶手果然趁机报复樟村百姓,将他们全村的心都挖了,又杀死在此!这是故意挑衅我们!”

    其他骑士也都说:“挥剑灭杀数百人。这妖女生得这般模样,堪去扮庙会的菩萨,举止却如此凶残!面善心毒,不过如此。”

    其中有人说:“咦,这妖女有点眼熟。噢!我想起来了!是她,是她!那天,法场上,我去护卫法场,亲眼见到她,是赤霞龙女!”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一路上人人都说看到了龙怎么会这样,当时,我还很感激过她”

    道士也凝重了起来:“此女的修为,仅透过这缕残余的炁,亦能看出极其接近炼炁化神,不好对付。我要传信给观里,请小师叔、观主、师父他们出手擒拿。”

    当即取出一只周身莹光熠熠的纸鹤,吹了一缕炁。

    纸鹤当即活转,振翅,化作流光,飞向京城。

    “道长,那我们怎么办?”

    道士说:“虽然我修为比她差了一个小境界,但不能坐视此人残害生灵。地上的脚印不止一人,她还有同伙。我们先追上去,途中等待京城支援。”

    一行人留下了部分,料理樟村村民的后事。其他大部分人,都在道士带领下,追着残余的踪迹而去。

    **

    大江,北岸,某座原大周城池的废墟上,狄国大营的核心。

    大营中,某个祭坛下,列满了方方正正的盒子,一排接一排,如沉默的坟山。

    倏尔,其中一个盒子忽然炸开了。

    祭坛上方传来纷扰的声音:“其余各部暂时无事。‘芯部’炸了一个。”

    “快看看其他的‘芯’有无损伤!”

    声音落下时,其他的方正盒子一瞬间齐齐打开,露出了里面躺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又一个,一模一样的,无面的阙婆神像。

    此时,所有神像均微微擡脸。

    每一张黑漆漆的屏幕,都亮了起来,上面划过同一行文字:

    【01号组件已损坏!破坏者,大周代号:赤霞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