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看张·爱玲画语安意如三戏憨夫艾珈调戏淑女阿惋王小波中短篇作品王小波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再也不想喜欢你 > 第071章 善果

    “哎哎,你看我,说着说着就搞得好严肃的样子。”

    罗萍拉开尼龙书包拉链,从最深处的地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红色锦盒,递给雷伍:“我给几个小孩都带了平安符,本来也想给你带的,但想想,还是给你这个吧。”

    雷伍愣了愣,虽不知那盒子装着什么,但他怎么好意思收?

    “阿姨阿姨,你这就太客气了,你看我……”他连连摆手。

    越推拒越觉得不好意思,自诩八面玲珑交际花的他怎么就没给许母买点见面礼?!

    罗萍性子也是个大大咧咧的,力气竟比雷伍还大,一股脑就把锦盒塞到雷伍手里:“你就收下,我给它诵经的时候想的是你的事,除了你我也没法给别人了。”

    那锦布谈不上是多高级的料子,盒子轻飘飘,可雷伍仿佛拿着举世珍宝。

    抿紧唇角,他轻掀开盒盖。

    果然是条手串。

    开盒有淡淡的檀香扑鼻,棕褐色珠子圆润,颗颗油脂丰盈。

    “阿姨,这……我确实不能收。”

    雷伍连伸手去碰的勇气都没有,有些为难地看着阿姨。

    罗萍看出他的犹豫,直接问:“为什么不敢收?”

    “你知道的,我犯过事。”雷伍想把盖子盖回去,但又被若有若无的甘醇檀香吸引。

    那手串尚未包浆,但质如犀角,一颗颗珠子里倒映着一个个他。

    阿姨还专程为他诵了经,可他哪有资格去触碰?

    连看多一眼都觉得佛祖会怪罪。

    客厅安静得能听得清墙钟的嘀嗒声,罗萍擡眸看了眼房门紧阖的卧室,放下茶杯,问:“小雷,你觉得善恶能相抵吗?”

    这个问题雷伍之前想过多次。

    他摇头,声音已经有点哑:“无论我做了多少好事,犯过的错还在那,就像……嗯,就好比我惹燕子哭的那一次。”

    他并没有用肇事逃逸的事情打比方:“我说过的话,就像钉子一样扎进她心里,就算我现在把钉子拔出来,那儿还是留着一个个坑不是吗?”

    罗萍眼尾的皱褶深了一些,竟有些惊喜:“不错嘛小雷,这个比喻以前我们师父也说过。”

    她继续:“确实,善恶无法相抵,因为它们是不同的种子,善结善果,恶结恶果。你说的,钉子拔出来还有坑,但这个坑未来你是想播善种还是恶种,这个你可以自己选择的呀,把坑都种上好看的花,也是可以的。”

    雷伍已经明白了罗萍的意思,喉结在毛衣高领里上下滚动,他坐得依然笔直,不想打断对方的话。

    道理其实他都懂,张警官成天苦口婆心跟他说,有一颗悔过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这个心结是他自己系上的,为的就是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行差踏错,可提醒得久了,想要完全平和下来就很难,很难。

    而这时,手中千斤重的手串静静散着幽香,阿姨的话语似温暖春风从耳朵灌入,胸口内七上八下的水桶总算是慢慢消停了。

    “撞了人的这件事,你应该尝到恶果了?”

    得到雷伍颌首肯定后,罗萍从他手里把小盒子拿了回来:“当初你不说二话就借钱给超龙让他爹看病,这件事你还记得?”

    雷伍不明所以,但还是又点了点头。

    他怎么好像一直在点头,跟只乖巧的啄木鸟一样。

    粗糙黝黑的手指撚起手串,罗萍也不扭捏,倾前身子,直接把手串戴到雷伍的手腕上。

    她挑的珠子尺寸较大,挺适合雷伍牛高马大的身材,虽然不是几百上千的料子,但还是好看的。

    雷伍还在怔愣,手背已经被重重拍了两下,接着听罗萍说:“善恶不相抵,所以这就是那时候结出来的善果。”

    许超龙洗着手,一擡头就看见镜子里雷伍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我以前怎么会觉得你是桀骜不驯高冷挂的公子哥呢?现在怎么看就怎么像个傻员外……”许超龙嘟囔着,关了水龙头,大力将双手水珠甩到两边。

    雷伍被他的水珠溅到也不恼,认真把洗手液搓出细细密密的泡沫,手腕指间甲缝,全都没有放过:“阿姨是不是给你带了平安符啊?”

    “对啊,她有给你带吗?”

    许超龙觉得自己就是问个多余的,雷伍笑成这狗模样,证明罗萍没怎么刁难他,甚至远远高于他心中的预计。

    雷伍抽了张擦手巾:“带了带了,阿姨人美心善,给我带了别的手信。”

    “哟,是什么呀?”

    “就不告诉你。”纸巾团一个抛物线精准落入垃圾桶内。

    许超龙气笑,两老男人又幼稚地推推攘攘起来。

    这家素菜馆是私房菜模式,采预约制,隐身在老市区一独栋三层小楼内,装修古朴别致充满禅意,不见明火熏香,却总有丝丝醇香萦绕在鼻前,连胸膛里的那口浊气也能被清得干净。

    菜单每月一换,按季节时令设计,固定有汤、前菜、主菜、主食,最后还有甜品,摆盘精致得不输日本omakase,但人均价格竟也不贵,所以如今这家素菜馆在城中很受欢迎。

    味道也不用说,连一向重口喜辣的张莲都赞不绝口,许飞燕则很喜欢最后一道甜点——寿眉白茶炖雪梨。

    她嘴里还嚼着香梨,就细声问雷伍能不能再单独叫一份甜品,雷伍直接把自己的那份给了她,桌子下握住她的指尖在手中轻轻捏。

    现代人愈来愈注重绿色饮食,小楼天台和院里的散台,还有屋内二层三层各有两小一大的包房全坐满了,从洗手间出来后,雷伍先去一楼买了单。

    他们的包房在三楼,楼梯走到二楼半正想转弯时,突然下方有人唤他名字,“雷伍?”

    是男人的声音。

    雷伍探出头一看,眼睛逐渐睁大,他还眨了眨不大能相信,对方已经爽朗笑道:“妈的你小子,才俩月,别跟我说不认得我了啊!”

    “哎哟喂,张警官!哪敢不认得你啊!”雷伍急忙走下楼梯,嘴角漾开笑。

    张建辉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他,末了还让他转个身,啧啧几声:“要不是你发型没变,不然你穿这么身喜庆衣服,我还真不敢认。”

    雷伍也笑道:“你穿便服我也差点认不出来好吧。”

    今天是工作日,但张建辉穿着便装,看来是调了假。

    果然,张建辉指指身后一间包房:“我爱人今天生日,特地换了班出来陪家人吃顿饭,你呢?”

    包房房门半掩,雷伍能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他指指楼上:“我和女朋友家人吃饭呢。”

    “女朋友?!”

    张建辉惊得手里的烟盒都要掉了,突然想起什么,眼睛睁得老大:“哦,我弟跟我说过,冬至那晚见到你了,你给邻居一姑娘抓了个小偷,是那姑娘么?”

    雷伍笑:“对,就是她。”

    张建辉先是愣了几秒,下一秒喘了口大气,最后笑得眉眼弯弯,像雷伍出狱那天,使劲拍了几下他的手臂:“你这重投社会的速度可以啊!是不是过多些时日娃娃都要落地跑了?”

    雷伍挠挠鬓角,差点要跟张建辉开口说,其实还真有落地跑的娃娃了,都快要上小学了。

    能在这重遇也算是缘分,张建辉搭着雷伍肩,带着他往包房走:“来来来,我得跟家里人好好介绍介绍你。”

    张建辉的包房结构和装修与雷伍楼上的相似,原木色大圆桌围坐着五人,两女一男,均是中年人,还有两位正脑袋碰脑袋刷着手机的年轻少女。

    见张建辉这么快折返,除了两位少女,另外三人都擡头齐刷刷看向他。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总挂在嘴边的那个刺儿头,雷伍。”

    许是张建辉太经常提起他的名字和事情,其中一位戴着细框眼镜的女士已经惊讶地站起身打招呼:“你好你好,怎么这么巧碰上面了?”

    “他在楼上的包房和女朋友吃饭呢。”张建辉给雷伍介绍:“我爱人。”

    接着指向另一对中年夫妇:“我小舅子和弟妹。”

    雷伍一一打了招呼。

    “我女儿,和她表姐,不过两人同年,前后相差就一个月哈。”张建辉指节敲敲木桌面,对俩姑娘说:“嘿,你们两个低头族,要喊人呐。”

    这时俩姑娘才缓缓擡起头,可当她们看清楚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面孔后,两人默契十足地同时喊了声:“叔叔?”

    雷伍一开始只是觉得俩姑娘的样子有点脸熟,但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过,直到她们这声叔叔,他才想起:“啊,你们是咖啡店的……阿婆什么主?”

    好不容易想起这称呼。

    少女这时没穿日本制服,也没化妆,雷伍确实没有把两人和那一天的元气少女对上号。

    就像他看那什么101选秀节目,他也没办法记清里面姑娘们的样貌和名字。

    嗯,他是心有所属的男人,心里只能记得住那人的样貌。

    张建辉见毫不相干的三人竟然认得,更是惊诧,雷伍便同他简单解释了一下那天请教两人开店的事。

    “哦,我是知道她们在搞什么媒体什么的……”张建辉越说越心虚,女儿搞的那些玩意对他来说太复杂了。

    短发少女语气无奈:“爸,是自媒体,你们监狱现在不是也开了公众号和抖音吗?差不多一个道理,现在是新媒体时代了。”

    “她俩在水山大学读新媒体的。”

    张建辉爱人在墙边餐柜取了个空茶杯,斟了杯茶水,笑着递给雷伍:“当年谢谢你,真的谢谢。”

    雷伍急忙接过:“嫂子你太客气了。”

    之前在派出所另一个张警官跟他道谢,他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他真没干什么啊,就是上去帮张建辉挡了几拳。

    “如果当时老张出了事,我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和家人同乐呢,这声道谢之前也没机会对你说,来迟了一些,希望你别介意。”

    张建辉爱人有些感触:“以前老张和我提过你家的事,如果你不嫌弃,以后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他举起茶杯抿了口茶,茶温正好,不冷不烫。

    他笑得坦然:“怎么会嫌弃呢,以后会有机会的。”

    雷伍突然想起罗萍下午说过的话。

    他想,这应该就是当时帮张建辉时结下的善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