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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方半,宙不寐,忽闻岸上有一人,行声甚速,须臾至船。问之,乃倩娘徒行跣足而至。宙惊喜发狂,执手问其从来。泣曰:“君厚意如此,寝食相感。今将夺我此志,又知君深情不易,思将杀身奉报,是以亡命来奔。”

    ——《离魂记》

    灯火幽幽一点,照在纸窗上。微光泛着柔和色,斑斑澜澜,浮在青年硬朗俊俏的面孔上。他睫毛浓长,眼瞳静黑,伏于案上写字,执灯相照,只看到一片烂烂的光华,让人目中生艳。

    女郎说:“郁郎?你在做什么?”

    郁明低着头写字写得专注,他听到女声诧异回头,才发现他妻子披衣掌灯,长发散落,面容雪白,掩着口打个哈欠,好奇地向他走来。郁明看她肚子那么大还走来,忙跳起来去扶她。李皎不用他扶,已经走到了案边。她没有坐下,直接站着拿起几案上的几张,扫了几眼,眼里掠起疑惑之色。

    郁明重新入座,正儿八经地解释:“我在取名字啊。夜里睡不着,我就起来我们的孩儿取名字。”他停顿一下,颇有些怨气地说道,“你那个皇兄,真不是好东西!明明是我的孩儿,他把能干的能给的全都做了,每天还派一十八个御医来我们家问你!我看他完全是想挤走我,恨不得把你接进宫他陪你生产!”

    李皎把灯烛放在案上,瞥他一眼,靠着夫君的肩,一边看他写的东西一边笑。她眸子弯起,笑意清浅却明晰柔和。

    她皇兄李玉确实特别在意她的孩儿,一天三遍地来问,动不动就试图说服她进宫去。李皎多年来,难得从她那位性格寡淡的皇兄身上体会到他对自己的疼宠,简直受宠若惊。但是李皎跟以前的李皎不一样了。以前有人对她好,她会惶恐,会猜忌;现在她则觉得理所应当。就是郁明吃醋,李皎也很开心。

    郁明还在自我哀怨:“我怕我再不给我孩儿取名,他到时连我这点权力都要剥夺掉。他到时金口玉言随手赐了名字,我能说不么?赶紧趁他还没想到这茬时,我们把孩儿名字给定了!”

    他严肃问:“皎皎,你站我这边,还是站你皇兄那边?”

    李皎安抚他:“当然站你啊。咱俩谁跟谁呢?”

    郁明眸中噙笑,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没必要。他汹涌的感情掩在喉间,让他倾身,想搂一搂他大腹便便的老婆。

    他老婆没注意到他的满腔爱意,往火烛近处走了两步,正好错开了郁明的拥抱。郁明脸黑了下,看李皎认真看他的字。看了半天,李皎惊讶而踟蹰:“真是难为你了……你取的这些名字,寓意都挺不错的……”

    什么鹿啊,蝉啊,什么馨啊,什么瑾啊。郁明一个粗人,绞尽脑汁,从他读的那么几本书里翻出的字眼,李皎都挺敬佩他能想起来的。

    李皎瞥他,同情而怜爱:“明明,辛苦你了。你一个大字不认得几个的人,能做到这程度,我们孩儿该欣慰的。”

    “不许叫我‘明明’,”郁明瞪她,双手相叠趴在案上郁闷道,“还有,什么叫我大字不认得几个?我认的字可多了。我要不认识字,我怎么习武,怎么看秘籍?就你整天拿生僻字眼为难我,还怪我不认字。”

    李皎不以为然,敷衍应付郁明两句。但她将郁明取的名字翻来覆去看三遍,自认为自己绝不会看错。她非常吃惊地问:“但是,你起的怎么都是女孩儿的名字?你就没想过我们孩儿是个男的么?孩儿还没出世,你就已经偏心到这个地步了么?”

    郁明脸僵了下。

    他从李皎手中夺过他写的名字,他低头收拾,僵着脸道:“怎么可能是男孩儿呢?肯定是女孩儿。”

    李皎:“……”

    郁明找借口道:“你看别家孕妇像你这样,肚子都那么大。你却看着还好。男孩儿比女孩儿又大又重,你肚子不大,肯定是女孩儿,没错!”

    李皎心想:我家郁郎真是想要女儿想疯了。他拒绝接受男孩的可能性。

    听他振振有词地找理由,李皎一乐,噗嗤笑了。笑一声后,她就“唉哟”一声扶腰。郁明反应快,立刻跳起围着她,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哪里疼?”

    医工说了,李皎现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一刻也不能粗心。

    李皎摆手,笑盈盈道:“被你逗得笑岔气了。没事,你别逗我笑了。”

    郁明无语看她:我说什么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可笑?

    他不高兴跟李皎说话了,往窗外一瞥,看夜色浓浓,黑不见底。他手推着女郎的腰,催促她回去:“大半夜的,瞎晃什么晃?快去睡觉去。”

    李皎她不。

    她说:“腰有些酸,睡着不舒服,我出来走一走。郁郎你怎么不睡?你才是大半夜瞎晃的那个吧。”

    郁明眼神飘了下:“我就是睡不着……我看会儿书。”

    李皎“嗯”一声:“你看吧,我站着陪你一会儿。你别管我,我累了就会回去了。”

    郁明没办法,赶不走他老婆。他老婆现在这个月份,他又不敢跟她硬着来,怕气着了她来个闪失。虽然李皎最近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不怎么跟他生气了,但也有万一啊。郁明只那么随口一说,他并不想看书,他的爱好就不是看书。但是李皎立在旁边,郁明只能硬着头皮,从案边拿了一本书。

    案头摞着许多书。盖因他老婆拿看书当娱乐,没事就翻一翻。郁明连“咱们寝舍没有书”这种借口都找不出。

    他认命而憋屈地翻开书看。

    看一会儿,眼神放空。

    李皎手搭在他肩上,垂目看他,看他能放空到什么时候,看他是要坚持看书,还是打算去睡。郁明很快放空回来,李皎站旁边,他开始逼迫自己去看。片刻,郁明指着书上一列,虚心请教:“这什么字来着?”

    李皎:“……纛,和‘道’同音。”

    她告诉了他。他“哦”一声后,继续看,再过一会儿,他又红着脸问:“那这个呢?”

    李皎心累:“勖,和‘叙’同音。”

    然这只是刚开始,一本书,只有一页,郁明断断续续、磕磕绊绊,问了好几次。好些李皎一说,他恍然大悟,印象中自己是认得这个字的,只是缺胳膊少腿,他给忘了;更多的时候,李皎解释了,他也一派茫然。郁明确实觉得自己不算白丁啊,他能书能写,但是他一看李皎这些书,他就和白丁没啥区别。

    太丢脸了。

    郁明看不下去书了。

    他觉李皎面上不显,心里肯定在笑话他,有损他大丈夫的威严。

    他将书啪地一合,起身,跟李皎说:“我要去院里练会儿刀,你别打扰我了。”

    李皎:“……”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郁明:“你还不肯睡觉?”

    郁明不可思议:“你为什么总赶我去睡觉?我不睡你也不睡了么?”

    “那倒不是,”李皎说,“只是最近几晚,每晚我醒来,夫君你都不在床上。但我若喊你,你又很快能出现我面前。我醒来好几晚,你要么盯着我看,要么人在院子里走走停停。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我不得不怀疑,你在紧张。”

    郁明眼眸缩了下,面颊肌肉微绷。

    以李皎对他的了解,她说到他心里去了。

    李皎叹口气,伸手去握郁明的手。果然,他手一片冷汗。他习武之人,身子常年暖热,哪里有这么凉的时候呢?郁明避着不肯被她握手,李皎往前凑近,搂他的腰。隔着大肚子,两人抱得有点儿滑稽。李皎感受到郁明的僵硬和勉强,叹口气:“夫君,是我生孩子。我还没害怕,你害怕什么?”

    郁明不肯承受:“胡说八道!我一个大男人,我怎么可能害怕?”

    但是郁明他一天十二遍地找医工,一天十二时辰紧盯李皎。他以前并不太缠她,总是出府,有自己的事忙。但最近两个月,郁明整日待在李皎擡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从来不离开她半步。她走路晃一下,他脸发白;她一捂肚子,他就问东问西。他的惶恐不安,虽拼命压制,明珠等人看不出,李皎与他夜夜共寝,她怎么会看不出呢?

    李皎:“你太逗了你。我不会有任何事的,我孕相一直不错,常日府上有备医工和产婆。宫里的御医也十二个时辰地轮换,各种补品流水一样堆在我们府上发霉。我肚子也不大,我吃睡都正常,我一有哪里不舒服,一群人来问。我都这样了,你还怕什么?”

    “夫君,不要怕。”

    郁明静静看她。

    他眸黑如子夜,幽静若深海。

    他伸手搂抱她,将她和孩儿一同搂入怀中。他手臂僵硬,心跳剧烈。李皎忧心他的状况,她听到她夫君在她耳边说:“皎皎,我掌能撼树,指可搓玉,刀可劈山。我一身武艺卖于帝王家,我什么也不怕。我最怕的,只有你不要我。”

    他停顿一下:“各种意义上的不要我。”

    李皎心口骤缩。

    她心里麻麻的,半天才忍着喉咙里的泪潮,吐出几个字:“不会的。”

    郁明笑了一下,推她的肩,柔声与她商量:“那你去睡吧?我真要去练会儿刀了。我真睡不着。”

    李皎:“没事。我正好腰酸,我也不想躺着。我看一会儿你,看累了我就去睡了。你别管我。”

    郁明手指指着她,颤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怼她的话来。他瞪她良久,李皎目光平静,他便知道自己的意志无法撼动李皎。他老婆真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拍马也拦不住。青年只好无奈地笑了下,搂着李皎的肩往外走。

    “望山明”至今下落不明;

    铸铁大师聂先生答应铸的刀现在也没动静;

    “我持”在河西时与西域高手巴图打架时断了。

    郁明现在手里无刀可用,只能随时留备着一些普通的能及时补给的刀。

    他跟李皎说话时推推搡搡笑笑闹闹,但他站在院中桃树下,从武器架上取过刀,人立在树下,整个人的气场都在一瞬间发生了改变。不再玩笑,不再放肆,而是专注,忠诚,坚韧。

    李皎站在屋外檐下,她看着院中的青年,不觉站直。她觉他此刻的样子,最为让她痴迷。他抱着刀的时候,就像抱着爱人一般。正是他这个样子,当年让十四岁的信阳公主一见钟情,再见定心。

    少年郁明离开公主府,李皎追他追出长安。她在长安城外堵住他,向他道歉,请他回去。那个时候,想来,十四岁的李皎,就遇上了自己最喜欢的那类人。

    百折不摧,千难勿阻,万死莫辞。

    二十岁的李皎长身玉立,望着院中桃花重重,她捂着腮帮,轻轻笑了一下。

    她看青年抱元守一,如亭临渊。

    天上星海横贯,银光璀璨,光华暗下复明亮。一片桃花悠悠然落下,落在青年肩上。花落一瞬,如石子溅在水面上,涟漪圈开,郁明跳起,长刀如曲折的半弧,划开半边天。

    那光亮,照着李皎的眼睛,让她心跳陡然狂跳。冷冽的风被刀卷起,李皎之前被郁明千万嘱咐离他远一点,李皎没有靠近,然就这样,她的衣袂都被刀势掀起的风浪卷起。

    女郎立在明火深处,青丝贴着薄衫,明丽又凌乱。她的脸线条圆滑,一双眼睛如黑玉珠子般,温润而灿亮。她的眼睛里,倒映着院中雾刀的青年。

    狂风大起,桃花乱飞,一重重扑向中心的郁明。

    有若有若无的光罩着他,他像是和她隔着一个天地般,身材修长矫健,每次舞刀,他的动作充满韵律,他的手臂充满力量。这种力量带来的美感,让李皎光是旁观,便心有热潮腾生,激动得无以复加。

    她心跳太快。

    她捂住了自己肚子。

    她一目也不眨,盯着庭院中的夫君看。她眼中光彩流连,他越是英俊潇洒,她看得越心动。李皎盯着郁明握刀的左手,目光再瞥向他的右手。她在一刻间目光黯然,到此时,她已经接受了郁明右手已废的事实。

    雁莳说的是对的,一个常年握刀的人,手哪怕出一点状况,日后再补救,也不可能补回他的巅峰状态了。

    来到长安,李皎请了御医来府中看郁明的手。手废过一次后,修好的筋脉郁明无法灵活运用。对他来说,哪怕右手不是累赘了,他也不可能再用了。李皎费尽苦心,也无法弥补她旧年造成的错误。

    郁明倒不怪她,他四年前就有这个认知了。他和雁莳在河西厮混时,他磨的就是自己的左手。左手不如右手灵活,但现在,他的右手远不如左手灵活了。

    这个错误,李皎会记得一辈子。他的右手提醒她,她曾怎么伤害过他。她日后要好好待他,不能再对不住他了。

    郁明舞完一遍刀,满身大汗,周身内力大开,堵了许久的憋闷感放去,让他心中大畅。他收了刀,大汗淋漓地往李皎这个方向走来。他挽着袖子甩了甩手,看到李皎灼灼的目光,他得意地笑了一声。被妻子用崇拜的眼神仰视,任何男人都会自得。

    他飒然道:“怎么样?你夫君我厉害吧?”

    李皎点头:“厉害。”

    郁明上台阶,正要跟李皎再自我夸一夸。他看他妻子脸色苍白,他脚步一顿,见李皎擡目,望着他静静道:“夫君,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镇定些,不要吓晕过去了。”

    郁明的脸白了,本能看向她捂着肚子的手。

    他定定神,用眼神问李皎。

    李皎苍白又淡定:“刚才你舞刀时,我感觉到肚子痛。不过还能忍受,我就一直站着没动了。现在痛得有些厉害了,但是依然还能承受!夫君,你别怕……我可能要生了。”

    立在她面前的青年呆若木鸡,傻傻看着她。

    李皎眼中露笑:“夫君?回魂了?”

    郁明扣住她的肩,抓狂无比:“你要生了?你要生了?!你要生了!”

    “那你还站这里看我练刀?那你还一声也不吭?那你还这么冷静?快快快,”他不由分说,不管李皎的挣扎,强行将她横抱在了怀里往屋中走。他走得急,进门时被门槛绊一跤,差点摔倒。李皎的心提起来,才刚想问他有没有事,他又慌张张撞到了墙上。

    郁明闷声不吭,继续往里走。

    李皎“唉哟”一声,笑出声。笑得厉害,她又肚子疼了:“夫君,你别这样……你没事儿吧……你别让我一个快生产的人还要担心你好么?”

    郁明不理她的戏谑。

    他扬声喊:“明珠,明珠!快快快!皎皎要生了!那些医工呢,那些产婆呢,那些什么人参呢,全都喊来啊!”

    他低头安慰怀里的李皎:“皎皎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李皎窝在他怀中,本想说她还能走,然郁明不放她下去。她靠在青年带着汗的充满男性阳刚气味的怀中,有被他当珍宝一样捧着的感觉。她咬着唇,又想笑话他,肚子却又疼,两相折磨下,她的肩膀发抖,一阵阵地“唉哟”叫。她叫一声,郁明慌一次。

    李皎:“郁郎,冷静!你的气度呢,你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呢?别怕,别抖,别出汗……”

    郁明:“皎皎,有多疼?你跟我说说吧,我心里好有个数。皎皎……”

    明珠等女起身,赶来公主的寝室中。一群侍女训练有序,这般情况,公主府上已经预演过很多次。明珠一开始慌张,看到医工和产婆后,她就心安了下来。她与侍女们到屏风后,看公主睡在床上,驸马拽着公主的手非要与公主絮絮叨叨。那对夫妻跟反过来一样,男的害怕,女的反而出口安慰。

    明珠说了两次后不管用,直接动手,让府上扈从们出手,拖走了碍眼的驸马。

    明珠吼:“你在这里我们很为难!在门外等着!”

    郁明冷脸。

    被迫赶出屋门。

    医工们进进出出,产婆们也一个个进去。有的出来后面色沉重,郁明脸白一分;有的脚下不沾尘,一盆盆热水凉了后往外端,郁明几乎晕过去。他一把抓住出来不知道做什么的明珠的手腕,把侍女拽过去:“皎皎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事吧?”

    明珠:“刚开始啊!殿下说她还不是很痛啊!”

    郁明怀疑地看她:“别人家孕妇生产时都要大喊大叫的……”

    明珠气笑:“你懂什么!你亲眼见过?道听途说!走走走,别妨碍我们。”郁明不放她走,还要再细问,明珠烦死了,没见过男人这么婆婆妈妈的,大概就公主殿下受得了,她把话说得很严重,“殿下第一次生产,艰难是肯定的。你耽误时间,就是耽误你妻子的性命!”

    郁明手一颤,放开了明珠。

    他蹲在屋外,垂头丧气,又望眼欲穿。他想进去看,但里面除了医工,全是娘子们。产房又向来有忌讳,他就算自己不忌讳,也怕好的不灵坏的灵,不敢乱动。他蹲在地上,大脑混乱,将古往今来能想到的神佛全都求了个遍——

    “保佑皎皎安康!”

    “保佑她母女平安!”

    “若为卿,吾甘死辱,请诸君诺卿平安。”

    桃山上白天下了雨,夜里也冷了一晚。拥在洞中的青年男女只能抱得很紧,从彼此身上取暖。而心怀情意的青年男女,抱在一起,难免擦枪走火,发生些事。李玉从来就没这么放纵过自己的欲.望,他常年禁.欲,常年忍惯了,偶一次这般自我纵情,眼底一阵阵冒金星,畅快得恨不得死于女郎怀中。

    他才明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思。

    他的爱人又是不拘一格的,常年练武,身上无一点赘肉,腰肢劲实有力,比正常女子好处不在一丁点儿。李玉欲.仙欲.死,舍不得离开她一根指头。雁莳还调.笑他,还玩弄他。雁莳放得开的程度,既让李玉惊喜,又让李玉头痛。

    这也太豪爽了……

    比他更像男子。

    和雁莳在一起,他堂堂一介君主,竟像是被睡的一样。睡完了人家还舔舔嘴,吃吃笑,嫌弃他体力弱。雁莳意犹未尽道:“陛下,你该多锻炼锻炼身子,从明日开始,每天跟我一起操练吧!”

    李玉面无表情:他还要为了这种事每天锻炼?!

    他面上不悦,心里却悄悄记下。他不好意思跟雁莳讨论,怕雁莳那个嘴大的,讨论出什么他听不下去的话,惹得他又想教育她,她又不高兴;但他心里也怕自己无法满足雁莳,虽然雁莳说的话混账,李玉却觉得练练武,强身健体,也挺好的。

    清晨,李玉醒来,看到雁莳披着男子宽松的衣袍,盘腿坐在洞口阳光下,懒洋洋地眯着眼晒太阳。她长发未梳,披在李玉的衣袍上,就那么懒懒坐着,面上神情放松而愉悦。看到自己的长袍被雁莳披在身上,李玉耳根红了下,默默起身着装。

    雁莳没理会身后窸窸窣窣穿衣的李玉。

    李玉却忍不住开口:“雁儿,你在想什么?”

    雁莳嘿嘿笑:“想你这么爱我,说不定回京后就想踹掉你老婆洛女,苦思冥想怎么娶我,我又怎么拒绝你。想我们的协议要结束了,我要回河西去了,你哭着喊着抱着我大腿不肯放我走,我百般为难,还是要无情拒绝你。想我们昨晚做的那么多,我要是怀孕了,我生的就是皇子啊!你唯一的孩子啊!要是男的,说不定还是皇长子!哈哈哈,我母凭子贵,我官运亨通畅走无阻,我……”

    李玉:“……”

    他委婉地说:“你的白日梦,做得真深远啊。”

    雁莳听他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就知道他不认同她。她哼笑一声,心想经过昨夜,我还不知道你的调调?口里说不要,身体比谁都诚实。心脏再强大又怎样,**上你照样打不过我!光有强悍的精神,你就能胜过我么?

    还挤兑我。

    呵呵呵。

    雁莳素来心大,不跟他们这种肠子能打成结的人计较。她摆了摆手,不与李玉吵。两人修整一番后,穿好衣服,吃了点山中野果便下山。雁莳这个高手活蹦乱跳,一点影响都看不出。李玉默默跟在后头,觉自己如小媳妇般亦步亦趋。

    他脸色几变,无法忍受自己一介天子,万人之上,居然被雁莳牵着走。

    但雁莳大咧咧的言笑晏晏,每次回头跟他说话,都笑得见牙不见眼。李玉纵是不喜被她压,也只能把话咽在喉咙里。

    两人下山,看到一众黄门在山下等候,马车已备,中常侍看到李玉的身影,热泪盈眶地奔过来。

    李玉面色凝起。

    中常侍声音颇颤抖:“陛下啊!咱们长公主殿下要生了!痛了半晚上了!天亮时公主府来未央宫报告,陛下不在,老奴便做主来找陛下!”

    李玉和雁莳同时面色凝重:“今日罢朝!朕去长公主府上,看看皎皎!”

    ……

    经过半个晚上和一白天,夜幕再落时,李皎终平安生子。

    乃一男孩儿,重六斤左右。

    陛下喜不自胜,怀搂着婴儿舍不得放手,雁将军她踮着脚在旁边伸长脖子着急地围观;驸马默然无语,返身进屋寻妻子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的恶趣味!我要让我们皎皎的儿子,顶着他爸给取的女孩子的名字长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