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张三在老家满打满算只能待一个周末，短暂的休息之后就要回去接着练习，还有好几场公演要进行。
张爱华念着张三到底是累坏了，没怎么折腾她，反手拉着李峙到处走亲访友。
李峙本人没什么意见，但张三一想到她那有着和张爱华如出一辙彪悍甚至剽悍性格的亲戚们，又觉得没有自己镇场子不行，靠着强烈的责任感把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来。
真坐在亲戚的客厅里，看着李峙熟练地敬烟倒茶话家常，捧这个叔叔格局大，赞那个阿姨眼界高，夸这个小孩生得机灵颇有清华北大之资，亲热熟稔得像是这里土生土长出来的一样，张三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好像这种场合不太需要她。
张爱华倒是开心，抓了一大把桌上的砂糖橘给张三，让张三坐在沙发上慢慢吃。
张三一边老老实实吃小橘子，橘子皮堆成金灿灿的小山，亲戚家的小朋友蹭过来，张三往她嘴里塞了半只剥好的砂糖橘。
“姨姨。”小孩含着橘子说话黏黏糊糊的，“身上好香。”
张三喜欢小孩，一把将小孩抱在腿上，戳戳她鼓鼓的腮帮子，“囡囡身上也香。”
有了个小孩玩，时间就好打发了，张三抱着小孩，问出了长辈经典三件套（不太讨人厌版）。
你多大啦？将来想考北大还是清华呀？以后想做什么呀？
小孩今年五岁，不太喜欢B市觉得风沙太大，目标暂定美国哈佛，理想是在学校边上开一个文具店卖零食。
“努努力，去哈佛边上卖奶茶和贴纸。”张三说，“做知名校友联名。都是学长学姐，不会计较你版权费的。”
“如果没有考上呢？”小孩咬着手指纠结。
“那就做比尔盖茨的。”张三说，“我妈养我的时候买了一本《我的哈佛女儿》，到现在书签还没夹到第三页。”
“那姨姨是在做什么呀？”小孩扑闪着大眼睛问张三。
“上上班，跳跳舞。”张三笑了一下，“总归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小孩思考了一会，煞有介事地竖起一个大拇指，“姨姨，我也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那你喜欢什么呀？”张三耐心地问。
小孩认真回答，“我喜欢睡午觉。”
张三说，“我也喜欢。”
“那姨姨公司可以睡午觉吗？”小孩问。
张三很遗憾，“不太能。”
“那我以后开文具店，姨姨也过来上班，”小孩说，“我们一起睡午觉。”
张三郑重其事地和小孩拉勾。
神圣的契约正在缔结，边上坐的座次又换了一个人，一只手搭到了张三的肩上，青年的体温隔着几层衣服，沉沉传过来。
“在聊什么呢？”李峙温声问道，倾身也拿了一个砂糖橘开始剥。
“在进行将来的职业规划。”张三很严肃地回答。
小孩很开心地和李峙打招呼，“姨父！”
李峙笑眯眯地应了，口袋里掏出几块包着金箔的巧克力递给小孩，换得小孩连着喊了好几声甜甜的姨父。
张三回过味来，用一种全新的眼神上下扫视李峙。
李四被看得背后发毛。
“干什么？”李峙问，把剥干净橘络的小橘子搁到张三掌心。
张三慢慢地吃了一半，迟疑道，“你这是不是见家长啊？”
李峙失笑，搓了下她的头发，“你才知道啊。”
张三：
魂飞天外。
“你怎么一副这事不是你本人参与的样子。”李峙笑，“领证那天记得亲自来。”
“不是。”张三慢吞吞地吃了另外半只橘子，才开口，“我妈说我做事情总是让人措手不及的，但我感觉你才是”
“瞒天过海，偷天换日。”张三说，“此子心思深沉，不得不防。”
还没反应过来呢，李峙已经打入了老张家内部，成为了新来的毛脚女婿。
李峙屈着手肘撑在膝盖上笑，黑眸里亮亮的。
客厅那里传来张三某个姨父的呼唤，说要支起麻将桌打麻将，李峙又拍了拍张三的头，起身凑人数去。
刚站起来，就被张三扯住了衣角。
“你少赢点。”张三嘱咐，垂着眼睛看地板看茶几就是不看他，耳尖有点可疑的红晕，“小心被赶出去。”
李峙拿了只小橘子放在她头顶，被张三轻轻踹了一下小腿，乐呵呵去给亲戚们刷印象分。
当天吃过晚饭，张三去扔垃圾，李峙当然陪她，就当做散散步。
乡下的夜空比城市要干净，张三牵住李峙的手。
“那个李四啊。”张三咳嗽一声，轻声道，“你见了我的家人，我要不要也去？”
“不是见过了吗？”李峙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微微笑起来，“你想吗？”
张三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他们。”
其实是不喜欢李峙他爹，连带着把那一串都恨屋及乌上了。
“嗯，我也不喜欢。”李峙晃了晃两个人交握的手，“那就不去。”
“我以前很恨他的。”李峙说，他没具体说那个他是谁，但张三心里清楚是他那血脉相连的爹，“我那时候提到他连名字都不喊，直接叫老甲鱼。”
张三闷闷地笑。
“后面就无所谓了，看开了。”李峙说，“他不是个好爹，甚至都不是个好人。”
“除了一张好脸以外什么都不是，惯会装可怜搏女人同情”李峙啧了一声，“坏了，我也是。”
绿茶这种性征是会遗传的，尤其是李峙还传了妈妈那看狗都温柔深情的眼神，非常明显的一朵娇花。
张三：
“没事的。”李峙说，“他不会来的，他要是前脚踏入咱俩结婚现场，后脚你妈就带领着你老张家一众人马把他打得我奶奶都不认得。”
张三还在迟疑。
“还有我那可靠的外国连襟。”李峙说，“这胸肌，这腹肌，看得我心旌摇曳，一拳能把那老甲鱼从外滩干到崇明岛。”
张三：？
“不要担心啦。”李峙笑起来，脸颊上浅浅两个小梨涡，垂下眼睫看她，“我不难过的。”
“早些年真的恨得想把自己属于他的那点血肉都扯出去，”李峙说，“现在想想也还好。”
“没有他，我都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李峙轻声说，黑眸里流光清明，“这是他作为父亲唯一做好的事情。”
仅就这件事，他衷心感谢。
能够出生到这个世界。
兵荒马乱两天过去，两人约了车一早回S市。
车子还没到，趁着李峙还没有走，张家爸爸喊他过去搭把手，把老家有几分年岁的水管给修了。
张三和张爱华一起站在门廊里。
看着李峙走了，张爱华四处环视一圈，像是地下非法交易一样飞快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塞进张三口袋。
张三：？！
她连忙要掏出来，被张爱华一把按住手，“你藏起来！不要被看见！”
违法交易的感觉更浓了，一副奔着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去的调子。
“给你存的一点压箱底的钱，”张爱华压低声音说，“我问过朋友了，现在存的你的名字，比结婚后给你保险。”
张三眨眨眼睛，莫名有些想笑，“妈”
“倒也不是怕小李冲着钱骗你，”张爱华一撩裤管，在门廊上坐下，“你手里有点钱踏实，我也踏实。”
张三在自己母亲边上坐下，摸摸口袋里的银行卡。
“小李是个好孩子。”沉默几秒，张爱华开口，“我看着长大的，性格厚道做事靠谱，人也稳重会来事，对你好，就是心思太重了些。”
张爱华比划了一下，笑笑，“那时候就这么点高的个子，拿着存折过来说要付自己的生活费，还像模像样写了张账单。”
“其实心里吓死了，做大人的什么看不出来呢，”张爱华说，“他就怕我不收这个钱，然后把他赶出去，把钱给我他心里才有底气。”
“你这么大的时候，”张爱华看了张三一眼，“还在那里为少看了五分钟的蓝猫淘气三千问躺在地上哭。”
“妈”张三揉了揉脸，皱着眉笑，“你夸李四就夸嘛，你非要踩我一脚干什么。”
张爱华又沉默了一会，很用力地抖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
“前两天你姐姐和我讲话，”张爱华不看她，视线投向门前的空地，“大概是要当妈了，所以才会去寻思这种事情。”
“她说，她以前对我有怨气的，觉得我太偏心你了。”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回这里，你不爱去别人家，你爸爸就每天下午给你吃一只鸡腿吗？”张爱华喃喃，“你姐姐和我说，晚饭的时候，我总是把另一只腿还是盛给你吃，她吃两只鸡翅。”
“我一直觉得我一碗水端得很平的。你年纪小，吃骨头多的怕卡到，吃鸡腿营养又安全。骨边肉香，你姐姐吃两只鸡翅膀正好，汤也不会弄到身上。”
张三微怔。
“你和你姐姐两个孩子，你姐姐像你爸，性格柔，脾气好，心里有委屈也自己消化掉。你像我，”张爱华看了一眼张三，“看什么东西都不服气，性子上来了什么都敢试试。偏偏也是受了苦不愿意讲出来的脾气。”
张三大概明白张爱华要说什么了，眼眶有些酸，“妈，不是”
张爱华突然眼睛一瞪，“干什么，你以为你老娘要和你道歉？”
“想得美！你老娘我已经做了我自己能做到最好的了，这点我于心无愧，没有什么好对不起你们的。我尽了全力也就那样。”张爱华说，“母女不就是这样的东西，一代爱一代，一代恨一代。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当你俩的妈的。”
“我以前也恨你外婆，你看她现在话都说不清楚，每天最多是被推出去晒晒太阳，年轻的时候凶得很，整块地方就她最凶。”张爱华脸上带出点微微的笑，“明明自己是个文盲，我哥哥姐姐也都大字不识几个，非要逼着我念书。”
“我老张哪里是这块料，我宁愿逃学去工厂里面打工，我妈就拿藤条打我，把我抽到学校里面去，按着头求老师再把我收下来。毕业了又逼着我往外走，去大城市，去看外面的世界。”
“当时恨得要死，觉得我妈不可理喻，一块石头。”张爱华摸摸张三的膝盖，“但如果不出去也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也不会有你们两个小的。”
“母女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张爱华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她拍拍张三叠在她手背上的手，“你外婆只是希望我能过得好些，我也只希望你能日子安稳，能幸福一些。”
“结婚之后就有自己的小家了。”张爱华说，“以后的事情多和你老公商量着来，他性子稳，能牵着你一些。但如果要是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也不要委屈自己。”
“自己处理不了的，或者他欺负你，”张爱华看向张三，“别忘记你头顶那个张我是张爱华的张，该回来就回来。”
张三飞快擦了一下眼角，声音有点哽咽，“我还没嫁人呢”
“你还是早点嫁吧。”张爱华嫌弃道，拿丝巾给她擦脸，“给别人家小孩添堵去，你老娘还想多活几年。”
正好这个时候李峙也拿着行李出来了，父亲笑呵呵地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袋子保温盒，里面装满了烧好的小菜。
车子到了。
父亲帮着把行李装进后备箱，张三和李四上了车，张三扒着车窗往后看，几个家人朝她挥手。
李峙摸摸她的脑袋，张三吸了吸鼻子。
“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李峙说。
张三擦擦眼角，又扑哧一声笑了，“算了，待久又得和我妈相看两厌。”
有清晰的自我认知。
“哎。”李峙又开口了，语气有些微妙，“你知道你差点就不能考公了吗？”
张三：“啊？”
“你爸早年混虹镇老街的。”李峙说，“他妈的宝刀未老啊，前面小房间水管手上一拎，眼刀子一甩，我冷汗都下来两层。”
张三：？？？
“我以前还在想呢，你妈妈女中豪杰，看上你爸应该是喜欢他的温柔小意。”李峙说，“没想到，你妈才是那个绕指柔，把你爹从违法犯罪的边缘拉回厨房洗手作羹汤。”
“不可貌相。”李峙说。
张三陷入了某种冲击，李峙莫名其妙被自己戳到笑点开始笑，撩了把自己的天然卷。
“天哪，看来我们只能锁死了。”李峙很愉快地说，“要是但凡我做点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家吃年夜饭祭祖用的就是我的项上人头。”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张三崩溃。
1.明天求婚
2.哎我真的能写完吗陷入一种自我怀疑
3.越写越觉得张爱华某种意义上真的很年代文大女主她可能不太会也不适合当妈，但你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雌鹰一样的女人
4.虹镇老街是S市以前出流氓的地方
5.李峙：这可太好了